華山臨近潼關,路途本就不甚遙遠,而經過昨日一天的奔襲,已是趕了有大半的路程,因此,出了破廟之後,紀雲軒和嶽靈珊兩人均是不緊不慢的行走在官道上,再加上兩人也都有或重或輕的傷勢在身,更不會為了不顧傷勢而埋頭趕路。


    不過兩人始終是江湖中人,就算是受了傷,趕路的速度有所下降,但到底紀雲軒和嶽靈珊是有武功傍身,腳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所以,在傍晚天黑時分,遠遠的就遙望到了高聳的城堞,已經是到得了潼關,所幸的是,這一路走來,再也沒遇到什麽不善的江湖中人,和膽敢在半路劫道的劇匪,不然以兩人的傷勢還會得有一番麻煩。


    兩人走到城關之下,站在城門口,環顧四周全是如流水般進城或是出城的人群,潼關是要塞之地,定會有眾多商賈雲集聚於此,遊客旅人,儒生騷人聯袂而來此遊曆,因此是以對這景象,兩人也不必感到驚訝。


    水經注曾有雲:“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潼關又稱桃林塞。它南依秦嶺,有禁溝深穀之險;北有渭、洛,匯黃河抱關而下之要;西有華山之屏障;東麵山峰連接,穀深崖絕,中通羊腸小道,僅容一車一騎,人行其間,俯察黃河,險厄峻極,所以潼關曆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曾多有古人謂之詩,其間或是懷古,或是悲感世事,其中就有:“山勢雄三輔,關門扼九州,”這麽一句古詩來形容這潼關的重要性。


    抬頭望向眼前這高大雄偉的潼關古城的城牆,在城樓門洞上方正中不偏不倚地刻著“潼關”二字,古樸蒼勁而又飽經滄桑。紀雲軒對著身旁的秀麗女子說道:“師姐,眼下天色已晚,我們隻能先進城裏,找一間客棧住下,好好的休息一晚,至於祭拜我父母的事,待得明天再說也不遲。”


    嶽靈珊雙手擊掌,欣喜道:“好啊,好啊,小師弟我們快點進城吧,趕了這半天的路,你身上還有傷,肯定也累壞了,我們得好好休息一下。”


    點點頭,紀雲軒微微一笑,就和嶽靈珊隨著人流進了城,他心想:“嶽靈珊這姑娘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竟還看出我真的受傷了,難道我什麽地方露出破綻了嗎?。”


    進得城裏,雖然天色漆黑,但是街道上人流湧動,燈火通明,簡直亮如白晝,各種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


    潼關,紀雲軒為了祭拜父母,之前幾年均是來過,已不感到陌生,其實要不是嶽不群摔先對他提起祭拜父母之事,紀雲軒肯定是不會下山的,他每日練功都已覺得時間不夠用,怎麽會有時間去做這種和他沒什麽重大關聯之事。


    且不說紀雲軒對這個世界的那對便宜父母未逢一麵,本就沒有什麽感情可言,隻有腦子裏那一段對紀雲軒來說甚是陌生的記憶,他就更不可能會下山來做這祭拜之事。


    隻是見得嶽不群提起,紀雲軒要是再無動於衷,那才是引人奇怪,就算是心中千萬個不願,裝裝樣子也是逃避不了的!


    看著街道上這市肆喧嘩的場麵,紀雲軒不會少見多怪,前世之時,比之這樣的繁華,紀雲軒見得多了,更不會大驚小怪,而嶽靈珊忽然見到這番繁華的景況,心中卻是高興萬分,她從小在華山之上長大,嶽不群管教甚是嚴厲,平日裏哪有機會下得山來,至多也就是在華山腳下的華陰縣裏逗留遊玩過幾次。


    雖說華陰縣臨近潼關,隻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熱鬧和繁華怎麽也不能比得了這潼關。


    因此這會,見得這番熱鬧的場景,嶽靈珊似是忘了腳上的傷痛,也忘了趕路帶來的疲憊,化身為一個歡快的小精靈,街道上的那些平常的事物,她都好奇的會跑上前去瞅一眼,興奮之餘還不忘回頭笑著對紀雲軒說道:“小師弟,快跟上來啊,你看看這個小人偶是不是特別精致?”


    雖已是入夜時分,但是街上行人卻也不少,紀雲軒怕這個師姐走丟了,就一直跟在嶽靈珊的身後,聽著身前傳來的歡快清脆的笑聲,紀雲軒正為身上傷勢感到憂煩的心情,也不禁放鬆了幾分。


    走上前去,紀雲軒看向嶽靈珊所指的人偶,做的是很漂亮精致,紀雲軒點點頭,臉上一笑:“師姐,要是喜歡就買一個吧。”


    那小販見有生意上門,也在旁邊搭話道:“這位姑娘和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我這做人偶的手藝,是傳自於祖上,在這潼關也是有些許薄名的。”


    對這人偶喜歡得緊,又得到紀雲軒的讚同,嶽靈珊就問道:“這人偶多少錢?我要一個。”


    “不多,不多,這位姑娘,隻要區區一兩銀子。”那小販諂媚的笑著回道。


    其實一兩銀子,已是多的了,可是嶽靈珊這會高興,想也沒想,便立即掏出錢來付了賬,讓紀雲軒在旁邊想要阻止也來不及。


    不過,既然嶽靈珊感到高興,紀雲軒搖搖頭,想想還是算了,也不準備去阻止。


    兩人又往這城中的街道深處行去,所見更是熱鬧,人流擁擠,街道兩旁的燈籠幾乎連成一線,懸掛於空中,嶽靈珊拿著人偶在手裏擺弄著,喜歡的不得了,歡笑聲更是不斷。


    又是來到一個小攤前,嶽靈珊看著攤上擺放著的各種漂亮的珠花首飾,她頓時腳步一停,不由雙眼發光。


    見有生意上門,攤上的小販立即道:“姑娘,看看我這的首飾,可是不比這城裏那些大商鋪的首飾差多少,而且價格還絕對便宜公道。”


    挑選了一會,嶽靈珊從小攤上的許多首飾裏,伸手拿起一根碧綠珠花的發簪,對著身旁的紀雲軒問道:“小師弟,你看這根發簪是不是和我很配?”


    從嶽靈珊的手裏接過發簪,紀雲軒湊上前去便把發簪插在了嶽靈珊頭上的長發中,看著這燈火映照之下的嶽靈珊,含羞似怯,香唇抿笑微微低首,兩邊雪白的香腮紅似血,竟是這般美麗動人,紀雲軒眼神發愣心中不由猛的一跳,說道:“師姐,你戴著這根發簪很是好看。”


    就連旁邊的小販和路過的行人,見得一位眉清目秀,身姿婀娜的女子倚在一個身著青玉錦衣,容貌同樣俊秀的少年身旁,兩人宛若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頓時看得眾人目醉心迷。


    在這人流如息的大街之上,被紀雲軒這番親密的對待,嶽靈珊雖然心中欣喜,也不免感到羞澀,不禁羞紅了臉,見到紀雲軒凝視而來的目光,她心裏一驚,連忙低下頭去,細聲細語的說道:“隻要小師弟喜歡就好。”


    話音落下,嶽靈珊更是羞的不行,她沒想自己竟會在這大街之上就說出這般大膽的話來,麵上發燙,嶽靈珊再也不敢抬起頭來看向紀雲軒的臉,便一下子快步走掉。


    旁邊的小販急了,開口著急的叫道:“哎!姑娘,你的錢還沒付呢?”


    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向著小販丟去,紀雲軒說道:“不用找了!”便也朝著嶽靈珊追去。


    雙手接到這麽大一錠銀子,那小販滿臉笑成了花,躬身急忙對著紀雲軒遠去的背影說道:“誒,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跟著嶽靈珊在這潼關城裏的熱鬧之處,又是逛了一圈,紀雲軒才拉著戀戀不舍的嶽靈珊找了一間幹淨整潔的客棧住下。


    又是叫來小二,要了一桌飯菜,看著嶽靈珊吃得甚是急切,想來也是趕了一天的路餓壞了,卻還有心情去玩鬧,紀雲軒好笑之餘,倒了一杯水,伸手遞給嶽靈珊,說道:“師姐,慢點吃別噎著了,來,喝杯水。”


    急忙往嘴裏夾了一口菜之後,嶽靈珊才放下筷子接過水杯,咽下嘴裏的飯菜,說道:“謝謝小師弟,我實在是餓壞了,你也別光顧著給我倒水,你也要多吃點補補身子,不然你的傷怎麽好得快!”


    說著話,又拿起筷子給紀雲軒的碗裏夾了一些肉類的菜,嶽靈珊說道:“小師弟,快點吃,”說完拿起杯子喝了點水後,便又埋頭吃飯。


    看著碗裏滿滿的都是肉,紀雲軒拿著筷子不知從何下手,不由愣楞的回了一個“好”字。


    待到兩人吃完飯後,天色已深了,這兩天趕路勞累,又加上昨天夜裏的一番凶險激鬥,身體早已疲倦不堪,嶽靈珊就回房洗漱之後,便休息下了,而紀雲軒卻是盤膝坐在床上,體會著體內的傷勢,而這傷勢之重已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直到現在,他的右手和身體之中的經脈還是隱隱作痛,紀雲軒不敢再動內力,不然經脈承受不住內力的運轉,那便會加重傷勢,這次受的傷,紀雲軒知道恐怕隻能花費大量的時間來慢慢恢複,於是他便沉下心來,默默運功療傷。


    而在華山腳下的華陰縣,一個風花雪月的風流場所之中,大堂裏時有男人的調戲聲和女人的嬌笑聲、或是擊掌聲、又或是酒樽交錯聲糾纏在一起,甚是吵鬧不休,而在閣樓深處的其中一間紅色秀簾垂地、蠟光火亮、紅香暖臥的房間裏,卻是安靜得落針可聞。


    忽然有一個身著黑衣蒙著麵的身影從窗外躍了進來,便立即單膝跪地拱手低眉,輕聲道:“啟稟教主,在城外一所破廟裏發現了青龍堂聞召趕來的三個弟子已被人所殺,其中一人還身居旗主之位,根據逃回來的弟子稟告是一男一女所為,還是一對年輕的男女!”


    “哦,是什麽人竟敢殺我教弟子,知道那一男一女出身於何門何派?”一道威嚴的聲音在這房間裏響起。


    蒙麵之人把頭垂得更低,回道:“屬下不知,隻是從逃回來的那名弟子口中得知,那女子坐在一旁未出手,三人均是那男子一人所殺,那男子所使的劍法,似是華山劍法,又好像不是。”


    那道威嚴的聲音又響起,話道:“既然那人能殺得了我教一方旗主和三人的聯手合擊,料來武功也不低,隻是不知這江湖之中,何時出了這麽個青年高手。”


    這話似在喃喃自語,蒙麵之人不敢答話,半晌之後,那道威嚴之聲又傳來:“既然那人能殺三人,為何還會放走一人,你說根據教規,臨陣逃脫之人,該當如何處置?”


    跪在地上的蒙麵之人身體一顫,連忙答道:“稟告教主,根據教中規矩,臨陣脫逃之人該受以拔舌抽筋之刑!”


    “那還不快去,難道是要等本教主親自動手嗎?”


    聞言,蒙麵之人一驚,雙膝跪地,急聲回道:“是,屬下領命,屬下這就去辦。”說完便又迅速從窗口裏躍了出去,同時窗戶也輕輕的合上了,那合上的聲音低不可聞。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一道嫵媚不失威嚴之聲又輕輕響起,自語道:“是華山派嗎?看來平靜的江湖是要再起波瀾了,不過這樣才不寂寞啊!”


    話聲越說越低,最後幾字已是漸不可聞,之後,這房間裏又安靜沉默下來,蠟燭在默默垂淚,幕簾垂地掩映著燭光,屋子裏更顯紅豔,直至許久,仿佛沉默是屬於這間屋子該有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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