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文點了點頭,寂末成為冥王之後,白清軒便提了一個鬼差為新任黑無常,以往他隻覺得寂末待在身邊清淨,如今卻想要個與寂末性子截然相反的,這樣他才覺得安心。


    季子文與七夜一同向奈何橋走去,走近了,傳說中的孟婆未見著,倒是看見一個妙齡少女。


    一身血紅羅裳,流雲髻上插著一根蛇形玄簪,容貌昳麗,麵相有些凶煞,她靠在橋頭戲耍手中的白玉碗,瞥見他們走了過來,驀然開口,語氣戲謔,“白大人,近段時日,來冥界的鬼魂怎的這麽少?大人莫不是去陽間玩樂了?”


    孟婆向來如此肆意乖張,再者,她知曉白清軒看似冰冷,實則心慈和善,以往的幾千年,調侃戲謔何曾少了。


    季子文心中感歎,都說遞予孟婆湯的是位老者,卻沒想到冥界的孟婆是這副模樣,他在現代也聽聞了不少有關“地府”的傳說,這孟婆可是活人死人都不願意接觸的一位。


    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曾經活著的意義與價值也盡數抹去。


    季子文清冷的麵容上全是漠然,他語氣冰冷地應答:“陽間太平,亡者自少。”


    孟婆聽畢,搖了搖頭,瞅著他,“我說白大人,這都上萬年了,你還冷著一張臉,隻知道秉公履職,那判司樓的百年筆差都尋著相好了,你怎的還不為自己打算打算?莫不是……”微微一頓,她繼續調侃道,“白大人果真如傳聞所說,喜好男色,不敢讓我等知曉?”


    “胡言。”季子文心中一緊,因為前兩個世界的任務,他對此異常敏感,這個世界,他就不信寂末這樣冷淡的性子,還會與他發生糾纏。


    “孟婆大人,時辰到了,改日再逗弄白大人。”七夜嬉笑著出聲,拉起季子文的衣袖就往奈何橋上疾步走去,回頭向孟婆朗聲嚷著,“等會見。”


    “孟婆大人雖然總愛這麽說,但我也覺得大人你該尋個伴兒了。”過了奈何橋,七夜扯扯季子文的衣角,有些羞赧地道,“就連我都有個伴兒,大人真就如此孤寂下去?”


    季子文聽畢,不以為意,這些都不是他的考慮範疇,他隻需要執行任務,最終回到現實世界,他淡淡地道:“暫無此慮。”


    七夜一路言語,季子文都簡短地應答,這一會兒功夫,一黑一白已經通過陰陽之界,不同於冥界的瑰麗多彩,此時的陽間漆黑一片,四處僅能聞得鳥獸蟲鳴與間或的風聲。


    “大人,今日就隻勾一隻魂?”七夜的無常帽被樹枝刮了一下,他扶正,疑惑地望向季子文。


    “近段時日,亡者甚少。”季子文淡淡地回答,以往白清軒與寂末勾魂時,常常兩兩無言,七夜的多話倒是逼得白清軒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一黑一白前往生死簿所指示的地方——一座頗為華貴的府宅,府前兩隻白燈籠靜靜地掛在一左一右,他們經過,飄起一陣風,使得白燈籠左右搖擺不定。


    季子文與七夜進了府宅,擁有無常任意穿越實物的冥力,他確實驚異,但他知道這個世界也不過是個虛擬的,相當於在玩網遊時角色所具有的能力。


    府宅大門不遠,就是大堂,白綾掛在四壁上方,大堂中間擺著一口棺材,靈位之上刻字清晰,“吾妻方鏡之靈位”。


    “這鬼死了幾日了,先前生死簿怎就沒有記載?”七夜打量了一下四周,未見到魂魄。


    季子文凝眸,清冷地道:“他原就身份不凡。”


    “哦?”七夜有些明了,這方鏡應該原本就不是人,除卻神界之人墮凡、妖魔重生為人,因為暗中掩蓋出生之期,這生死簿上記載的時間便會有所差池。


    但原劇情不過三言兩語地將此一筆帶過,他連這方鏡究竟是什麽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屍身在此,走不遠。”白清軒勾魂萬年,遇到的各類奇異難纏之事不少,但季子文毫無經驗,隻得憑借白清軒以往的方法尋魂。


    季子文祭出冥靈,以靈引魂,七夜畫出一道法陣相輔,夜風猛烈呼嘯,白綾急促飄舞,靈位微微搖晃,不過一會兒,一道紅影被靈束縛著引入法陣。


    同時,季子文與七夜離開法陣,收手立在一旁,一黑一白,標誌性的高聳無常帽與麵容,讓掙紮在法陣中的紅影眼露不耐。


    “方鏡,你已死,該上路了。”七夜加強法陣,正顏厲色地對紅影道。


    “我不甘心罷了。”方鏡掙紮了一會兒,他驟然平靜,冷靜地繼續道,“我隻是想讓那些該死的人有所懲罰,不過幾日。”


    “可你已死。”季子文冷然。


    方鏡諷然大笑,隨即垂眸,自嘲地道:“枉我貴為神界一大神將,卻沒想到會落得如此地步。”


    季子文不願再做耽擱,心善的白清軒或許會慢慢聆聽每隻鬼魂的故事,從而開導、使其釋然,再送入輪回,但他不會,他沒有這麽多時間在這上麵浪費,他的目標是寂末。


    七夜見季子文不願再聽,便拿起縛魂繩,引著方鏡,與季子文一同離開此地。


    回到冥界,方才一路諷笑的方鏡,突然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環顧四周,低聲道了一句,“來的次數多了,我竟覺得冥界也變得親切熟悉。”


    方鏡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麵的季子文,“原先的幾次,你尚且聽我一席話,如今也是厭煩我了嗎。”


    季子文將這話聽在耳裏,看來方鏡已經見過白清軒數次,這位曾經的神將,為何墮入凡塵,又為何幾度輪回而憂,想來也是一段坎坷波折的經曆,隻是他現在的重任是接近寂末,獲其弱點,而不是白清軒所為的普度亡魂。


    “都幾世了,你還未看清嗎。”季子文並未回頭,冷冷地道,方鏡聽畢,神情黯然。


    過了奈何橋,孟婆仍在原地,上下左右地瞅著她的白玉碗,隻是淡淡地瞥了眼方鏡,笑道:“我說神將,你怎麽又來了,我這裏的孟婆湯可對你無用,你別再搶去,我這一碗珍貴地很。”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孟婆有些詫異,“看清了?想通了?”


    “是我糊塗。”方鏡歎聲,“幾世了,他變了。”


    “人,本就易變。”孟婆搖頭淡笑,婉聲一歎。


    “是啊。”方鏡陷入回憶,將往事一一道來。


    “第一世,他清姿絕豔,乃如玉公子,一心一意待我,彼時我還是神將,我們罔顧天道,相愛纏.綿,攜手到老;第二世,他貴為王侯,恣意囂張,卻清貴不減,待人和善,彼時我不過是*凡胎的書生,我刻意接近他,使勁手段,終讓他與我在一起,如此又相愛度過一世。”


    季子文早在生死簿上就知曉方鏡是斷袖,此時聽方鏡講訴這幾世情緣,似乎減輕了他對斷袖的抵觸程度。


    方鏡憶起兩世恩愛,麵露怡然,他微微停頓,麵色又開始沉鬱。


    “第三世,我以為,我依舊可與他相愛一世,可他是私塾先生,我乃他的學生,他膠柱鼓瑟,不願接受我,任我做盡令他感觸、令他不忍、令他欣喜、令他羞赧、令他……憤怒之事。他後來娶了位書香女子,恩愛相許。”


    “第四世,我在投胎之前改了兩人的命途,可我們在一起了,他卻時常背著我尋花問柳;第五世,我們仍舊在一起,可他風流薄情,院裏妻妾成群,我不過是他所愛的其中一人;第六世,他竟然為了一個心思歹毒的小人,親手殺了我,隻為將其娶入家門。”


    方鏡仰天怒吼一聲,末了,笑了笑,“是我強求了,有些時候,短暫比長久來得更美好。”


    季子文在一旁默然不語,他聽著方鏡撕心裂肺的怒吼聲,看著方鏡逐漸淡漠的神情,親眼目睹方鏡原本殘破的魂魄慢慢補全,身上的紅衣漸漸褪為白色,麵貌轉為清俊幹淨,黯然的魂息化為聖潔的神息。


    他看到方鏡釋然的微笑,那笑裏不留一絲哀怨,不留一絲無奈。


    “雲辰仙君總說我還差一劫,才能真正晉升上神,如今劫數已過,我也清心了。”方鏡話音剛落,一身黑衣的寂末驟然出現在旁。


    季子文這才瞧清了寂末的長相,深刻的五官刻在棱角分明的臉上,眸光很深,隻是淡淡地望向前方,卻猶如深淵一般揉進這萬物,抿緊的唇單薄慘白,在玄冠所束的墨發映襯下,更顯麵貌幽然。


    “恭喜神將晉升上神之資。”寂末淡漠地道。


    方鏡知曉冥王向來淡漠,也不以為意,清雅地回了一句:“多謝冥王。我告辭了,來日再會。”


    方鏡又望向季子文,作揖謝道:“白大人,多謝你這千年的照顧,日後有什麽難處,可來找我。”


    季子文頷首,隨即方鏡眨眼間便消失在冥界,留下四鬼在原地默然。


    沉寂一會兒,季子文方想走,就聽到寂末淡淡地問道:“斷袖是什麽。”


    季子文一愣,此時孟婆與七夜相互看了一眼,保持緘默,而他為了執行任務,絕不能再置寂末不理,時日若久,寂末的容忍也將有限。


    “喜好男色的男子。”季子文麵無表情地回答。


    寂末向季子文走近幾步,麵無表情地麵對他,繼續冷聲問:“為何男子會喜好男色。”


    “……”季子文沉思片刻,清冷地答,“天性使然。”


    “原是如此。”寂末似乎了然,卻又淡淡地問,“我知曉男女結合是為極致之樂、延續香火,可男子與男子如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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