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是一回事,史要記載又是另一回事。”季子文翻了一頁,將手平攤著放在書頁之上。


    寂末走到季子文的身後,俯身,與季子文一同看著史要上的文字,他幽冷出聲,“這是我。”


    “是你。”季子文依舊看著,眸底有暗光浮動,“沒想到你不過身居其位幾百年,竟已為冥界做出如此多的功績,當是我小看了你。”


    “你一直小看我。”寂末貼著季子文的耳朵,輕聲道,“不是嗎。”


    季子文翻閱的動作一頓,他平靜地作答,“你在我眼裏,永遠是當年那個寡言少語的黑無常。”


    這話裏夾雜回憶,卻有兩層含義,一則是季子文回憶當年的寂末,帶有一絲喜愛的意味,二則,指史要記載,未將寂末黑無常一經曆言明。


    “我現在也是你的黑無常,永遠陪在你身邊的黑無常。”寂末應當是明白了季子文的意思,隻是選擇了第一層意思。


    季子文微微轉了轉眸子,他此次試探寂末的結果,是寂末未做追究,仍在容忍他。


    “帝子生辰繼後,你未歇息好,又主持議事,現下也該累了,早些歇息吧。”季子文將書合上,目的已然達到,他對寂末的忍耐也多了一分把握。


    寂末未置一詞,他拉著季子文的手轉瞬消失在無常殿,下一瞬,季子文便發現周遭是浩瀚星海,不遠是一輪巨大的白玉盤。


    “這裏是星海。”寂末牽著季子文的手,向不遠的白玉盤走去。


    寂末又指著白玉盤,“那是菏澤月。”


    季子文驚詫不已,無論是冥界、神界、人界,亦或是妖、魔、獸三界,身為白無常的白清軒皆已去過,這世間就未有他全然不知之地。


    可這裏,在白清軒的記憶之中,一片空白,季子文疑惑地問:“我為何從未到過此地。”


    寂末偏頭望了季子文一眼,眸裏裝滿了星海,“這是我的冥識星海。”


    原來如此,眾界之人,都有相應的意識星海,且不同界、不同人的星海也截然不同,無論是誰,隻要心有祈願,星海便有一輪皓月當空,這月因其祈願之強弱大小而陰晴圓缺而變。


    季子文望向當空的那輪白玉盤,全月而明,大而蔽天,未有黑點,可見寂末的祈願甚是強烈。


    他雖不能在此傷了寂末,但這是了解寂末的好時機。


    “你有何祈願,又為何稱之為‘菏澤’。”季子文跟隨著寂末的腳步。


    “一人相伴,直至忘川水竭,其為‘祈願’。”寂末回答,“至於‘菏澤’,那是我生命之初。”


    季子文驚詫地轉頭,認識千年有餘,他從不知曉寂末的來曆。


    原來是菏澤,人界牡丹之都。


    “菏澤,人界牡丹之都。”季子文對寂末說。


    寂末語氣輕緩,握緊季子文的手,“是,牡丹之都。”


    此種情況下,寂末該會將其生前淒慘悲怨之事詳盡而告,以獲得白清軒的同情憐憫,以及信任,隻是他尚有不明,他先前才借史要試探寂末,寂末怎會如此輕易地就讓他進了冥識星海。


    寂末難道還另有打算?


    季子文瞅了瞅寂末依舊如常的側臉,“牡丹之都,我去過那裏,好風好水,養花,亦養人,那裏的魂魄,各方麵向來上佳。”


    寂末拉著季子文一直向菏澤月前去,那月卻像是在隨著他們的移動而後退,總是保持著同樣的距離,寂末不曾停下,似是定要走到那月前。


    “時間久了,我都已然忘卻菏澤是個什麽模樣了。”寂末幽冷地望向菏澤月,那月依舊離他二人是原來的距離。


    季子文回答,“有空,可去看看。”


    寂末驟然加快步子,季子文也跟著加速,如此走了一會兒,寂末突然停下,轉身靠近季子文,將那雙幽冷的眸子正對季子文清冷的雙眼。


    “果然如此。”寂末凝視片刻,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又直起身,這令季子文不解。


    下一瞬,季子文周遭的星海不複,當空的菏澤月也已然不見,他環顧四周,這是又回到了無常殿。


    寂末仍然站在半明半暗之中,方才的冥燈還在,在寂末深刻的五官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清軒,早些歇息吧。”寂末漠然道了一句,就消失在了季子文的麵前。


    季子文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寂末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讓其進入冥識星海,他從白清軒的記憶裏翻來找去,終於尋到症結所在,暗道一聲糟了。


    若是將祈願對象帶入冥識星海,隻要他與那人能向月走近,便知那祈願可成,若不能,那祈願便永遠不會實現,並會漸漸殘缺,輪為黑月,直至被星海徹底吞噬。


    怪不得寂末不計較他試探之為,原來是為了看他是否會成為其相伴之人,直至忘川水竭。


    可他二人已經在一起了,若祈願不成,隻有兩種可能,一則,二人終將會分開,不會相伴至忘川水竭,二則,其中一人並不願意陪伴另一人。


    寂末漠然離去,應該是去深思這兩種可能,哪種更大一些。


    季子文將冥燈熄滅,回到寢殿深思熟慮,他必須得讓寂末相信第一種可能,否則,一旦失去了寂末的信任,再接近便難了,他的任務執行也將瀕臨險境。


    可如何作為才好,季子文將各種方法一一過濾,選擇了其中幾個,以作應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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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寂末並未來尋他,季子文按照往常,與七夜出殿,準備前往陽間。


    奈何橋上,季子文看到一抹本不該在冥界出現的白色身影,心中大呼失算。


    季子文假裝看不見,與孟婆聊了幾句,那白影聽見聲音,突然轉身,興奮地跑向了他,在他左右躲閃之際,仍然投進了他的懷裏。


    季子文一邊將暮月仙君往外扯,一邊下意識地向周邊環顧,若是被寂末看見,又加上昨日一事,他就會玩完。


    “清軒為何推我。”暮月仙君不依,將季子文摟地更緊,“一日不見,如隔萬年,我如此想你,你怎忍心拒我。”


    “暮月仙君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我還須去陽間勾魂。”季子文冷漠地道,這人若非神界仙君,他早就將其扔出冥界。


    “我與清軒一同去便是。”暮月仙君低聲妥協,任憑季子文怎麽推都推不掉,甚至還在他的懷裏蹭了蹭。


    季子文忍耐不下,眸光一冷,使出冥力,將仍在鬧騰的暮月仙君扔出了冥界,徒留一道抑揚頓挫的“哦”聲漸遠,直至消失。


    “大人,神界若怪罪……”七夜在一旁憂慮地道,隻是話雖如此,他卻欣喜地望著暮月仙君飛去的方向。


    季子文瞥了七夜一眼,淡淡地道:“無礙。”


    他走上奈何橋,七夜隨即偷笑著跟上,難得見大人如此簡單粗暴,那暮月仙君也是難得之人。


    季子文站在奈何橋凸起的中間一段路,腳步突然一停,隨即心中鬆了口氣,還好他將暮月仙君扔出了冥界。


    站在奈何橋另一橋頭的黑影,背對著奈何橋而立,頎長身姿佇在一旁,似是在等人,又似是在遙望陰陽交界之地。


    季子文整理心緒,向寂末走近,他暗自數著步數,一步,兩步,三步……


    “清軒。”寂末冷漠地出聲,隨即轉過身來,麵上一如既往,眸光依舊,並未有反常之處。


    季子文稍微放心,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暖一些,“寂末。”


    寂末上前兩步,又將季子文的手拉起,對季子文身後的七夜道:“你回去吧,今日,我與清軒一同去陽間。”


    七夜怔了怔,疑惑地望向季子文,冥王去陽間勾魂,這在冥界,從未有過。


    季子文自然詫異,問寂末,“怎麽今日有此想法。”


    “我說過,我是你永遠的黑無常。”寂末淡淡地作答,拉著季子文的手,就向陰陽交界之地走去。


    季子文回過頭,眼神示意七夜勿憂,在七夜驚詫的目光之下轉回。


    與寂末勾魂千年的是白清軒,而不是他季子文,好在與七夜勾了一段時日的魂,若非如此,隻怕寂末定會心生疑慮。


    “清軒,你是否不願伴我。”


    寂末果然問出了昨日的疑慮,不過既然寂末主動出聲,那就甚好,悶在心裏不說,才是真正的恐怖。


    “我知曉‘祈願’月,你放心,我並非不願。”他的確不是不願,隻是願意的原由並非喜歡寂末,而是另有所圖。


    寂末捏了捏握在掌中的手,“幾百年不與你一同勾魂,倒還有幾分想念,以往我們不過是履職同伴,今日,卻是以伴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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