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話題轉了,他發現,似乎隻要寂末不甚高興之時,總會將話題揭過,先前他還覺得可鬆口氣,如今卻隻覺忐忑。


    寂末會相信他的說辭嗎,不,他知道寂末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不過,無論寂末是否信任,都隻停留在懷疑的層麵,他要做的,是與寂末在一起的交心。


    “確實令人想念。”季子文跟隨寂末的腳步,“我獨自勾魂了幾千年,後因你相伴,才不覺得孤寂。”


    “清軒,你變了許多。”


    季子文心中一凜。


    “那千年,你所說的話,還不如這段時日的多。”寂末握緊季子文的手,偏頭望進他的眼裏。


    “今時不同往日。”那千年是心善不爭的白清軒,而他是占據其意識的任務執行者,“在這世上,再未有一人比你伴我更長久。”


    季子文微微一頓,繼續清冷地道,“無論是神、是妖、是鬼,都忍耐不了太久的孤寂無趣。”


    寂末又笑了,這笑聲低沉、磁性、陰冷,比厲鬼的千萬種嘶叫聲還要令人瘮的慌,明明他是無常,明明所處之地還是冥界,已是至陰之所在,卻仍讓季子文覺得一股冷意席卷全身,瞬間凍得他身體一僵。


    “清軒,有了我,你再不會孤寂。”寂末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但他仍敏感地察覺到異樣。


    不對,寂末一定有問題,這種感覺就像在紀莫的石屋和霽墨化神之際一般。


    寂末身為冥王,就因為他,繼續黑無常的職務,這是說得通,但《冥界史要》既然不將千年黑無常一事言明,就說明寂末並不願意讓冥界後人知曉,今日怎可能明目張膽地站在奈何橋橋頭,在這如此顯眼之地,毫無避諱地告訴冥界眾鬼此事。


    季子文緩慢地隨著寂末的步子,他暗暗掃了寂末一眼,瞥到寂末幽冷的麵容,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不對勁,不對勁,莫非寂末已經知曉他的用意?


    不行,他要趁著寂末尚且正常之際,去忘川將“奈何”取出,以防萬一,若是真到了那一地步,暗的不行,他就強行將“奈何”附入寂末的身體,即便未交心,“奈何”也將使寂末喪失三成冥力。


    季子文拉住寂末的手,停了腳步,他抬起帶有笑意的眼,對寂末輕聲道:“生死簿還未從七夜那裏拿來,你在這裏等我片刻。”


    “生死簿。”寂末反問,“你,未將其記下。”


    “嗯。”季子文淡淡作答,就算寂末心生疑惑,他也必須得去將“奈何”拿來,這是任務完成的一大助力。


    寂末側身,鬆開了季子文的手,輕柔地撫了撫他的長發,緩緩湊近他的臉,恍若深淵的黑眸引人墮落,幽冷地道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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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門關,黃泉路,奈何橋,輪回道,幾生幾死,千載不休。


    生者為人、為神、為妖、為魔、為獸,死者,徒為鬼,生死循環,仍存於世間。


    白清軒,萬年無常,行至眾界,未有不知其者,但今昔,泯滅於世。


    “孟婆大人!”奈何橋頭,七夜焦慮地在孟婆麵前來回走動,間或停下來,朝孟婆喚一聲。


    孟婆仍然平靜地擺弄著手裏的白玉碗,終是道了一句:“眾界萬物,生息有限,白大人萬年無常,已屬眾界長壽者,更不論萬年前,白大人有何履曆,生息至此而止,常事罷了。”


    “孟婆大人,你這話未免說的太過無情,你任職以來,大人可有虧待過你,如今,大人生息泯滅,你竟無謂地一句‘常事罷了’。”七夜憤然不平,站在孟婆麵前,對她高聲道。


    孟婆收了收白玉碗,“這世間,便是神界之人亦無長生不死一說,你,我。”她低了聲音,“冥王,都躲不過生息而止的最終歸宿,有何可歎,枉你勾魂無數,見多了這人間生老病死之事,卻連這點領悟也無。”


    這話剛落,孟婆驟然一歎,似是自言自語地道:“我心中亦是不舍難過,可又能如何。”


    七夜聽畢,更加難過,垂著腦袋靠在奈何橋上,眼巴巴地望著忘川裏的眾多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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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子文拿到“奈何”之後,便趕往陰陽交界的鬼門關。


    黑衣如墨,染盡一方,寂末頎長的身姿縹緲在朦朧黑暗之中,及膝的長發迎著冥風微微蕩漾,陰冷而又強大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使得鬼門之處的鬼差沉默肅然。


    “寂末。”


    季子文走到寂末身旁,喚了一聲。


    “拿到了。”寂末側頭,幽冷的眸子對上他的眼。


    “嗯。”那種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所幸,他拿到了“奈何”,以他冥界第一的實力,加上“奈何”,對付寂末,尚有些把握。


    季子文與寂末到了陽間,首個勾魂之地乃是一處亂葬崗。


    亂葬崗素來魂魄甚多,因陰氣重,引得不少遊魂前來安身,這便加大了無常勾魂的難度,剛死離身的魂魄與遊魂其實並無明顯區別,隻是尚留有一絲人的生息。


    “他在那兒。”找尋了一會兒,一直安靜不語的寂末突然指了指不遠的一棵樹。


    季子文隨著寂末的指示向那處看去,果然感受到一絲若隱若現的生息,他一邊疾步向那處而去,一邊甩出縛魂繩勾住那魂。


    “啊!——”一聲淒厲嘶喊,令季子文的腳步一頓,怎麽回事?!


    季子文趕到之時,隻見那藏身在樹上的魂魄麵上斑駁,五官俱裂,瞪出的眼珠子半垂在眼瞼處,欲落不落,上半邊牙齒混雜著血色豎在撕裂的唇上,徒留一條細筋牽扯。


    可這些都不是他驚駭之處。


    季子文駭然不已,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幾步,驀然撞到身後的人,他僵硬地轉身,眼前是熟悉的幽冷麵容,入鼻是熟悉的氣息。


    那麽,樹上那魂是誰。


    “寂末。”季子文聽到他清冷卻失冷靜的聲音,這不可能,這世間萬物皆有可能相像,唯獨魂魄不可能。


    寂末又笑了。


    陰暗森然的亂葬崗,寂末的笑聲綿延、悠遠,使得周遭的遊魂皆害怕地四處逃竄而去。


    季子文霎時明了,他趕忙將身上的“奈何”取了出來,熒藍剔透的“奈何”似是一盞冥燈,照亮了一方天地。


    他猛地將其按在寂末的身上,一取一按不過一瞬的功夫,隨即,他顫抖著全身疾速後退,險些撞上那棵樹半垂而下的次魂。


    他趕忙避開,站在樹的右後方,心悸地凝視“奈何”入體的熒藍漸消,和緩慢下樹的次魂。


    寂末的笑聲依舊入耳,對他的行徑毫無一絲反應,待到“奈何”盡數入體之後,才朝他走了過來。


    “果然如此。”


    他聽到寂末肯定的冷聲。


    “清軒,沒有人會一夕而變,從那日在忘川河畔、彼岸花旁,我便知曉那不是你了。”


    怎麽可能,那次他未言一語。


    這話令季子文驚駭不已,他一直以為寂末隻會懷疑,從不曾想過寂末早就知曉他不是原來的白清軒。


    “千年勾魂,你什麽性子,我比你還清楚,自那日起,我便多加留意於你,你是斷袖,而白清軒不是。”


    那這段時日,寂末一直不說是為了什麽,季子文不敢細想。


    “不過,因為你,我特意了解了一些斷袖之事,倒也有些趣味。”


    “奈何”不知是否起效,寂末已經走到了離樹一尺之遠,那次魂也爬了下來,站在寂末的身邊,兩抹黑一高一矮佇立在陰暗森然的夜色中。


    “我知曉你接近於我,定然是有所圖,無論是因喜歡我,還是別有圖謀。”寂末微微側頭,抬掌懸於那次魂的頭上,熒藍色的流光便注入了次魂的體內。


    這一動作令季子文滿眼震驚,“奈何”怎會如此輕易地流失,轉嫁於它魂體內?


    他以為那次魂與寂末麵容相同,是用了冥界禁術,隻是單單為了使他生息失衡,從而一舉殺了他,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用處。


    “你應允與我在一起,我也欣喜,我可以不計較你是何來曆,但自此你便是屬於我的了,不過,你用確切的行徑告予我,你不喜我,甚至與其他男子接觸。”


    季子文很想逃離此處,但他明顯感受到失衡的生息正在體內亂竄,使得他隻能緩慢而艱難地後退。


    “我給了你機會,我本不想再做追究,就在你與那所謂仙君摟抱之際,我告予自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寂末淡漠地收回了手,那次魂的眼珠與上半邊牙齒已經徹底落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三聲。


    “可你做了什麽,你去了忘川。”寂末繼續向季子文走來,那次魂僵硬地緊隨其後。


    季子文滿目駭然,寂末竟知曉他去了忘川,可“奈何”一事,以寂末的年紀,不該知曉。


    “你以為我不知‘奈何’?”寂末幽冷慘白的麵容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顯得有些佞然,“我既然習得冥界禁術,區區一個‘奈何’又怎會不知,並且,我知曉的比你多,我亦知其解法。”


    季子文感覺體內的生息在不斷地消散,那種直接麵臨死亡的恐慌占據了他的心理,他努力保持著清醒,告予自己,這一切尚未有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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