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董卓撤兵至交河城,已有十餘日。


    大軍屯駐此地,卻一直按捺不動。仍然牢牢地控製著西域東部地區。北狄蠻夷雖然逐漸掌握了西域大部,卻沒急著東進,倒也沒與戍己校尉部正麵接戰。


    不過,據情報顯示,北蠻占據危須之後,又陸續增兵,現如今十餘日之後,危須城中至少有已有三萬北蠻鮮卑部的軍隊。


    這三萬大軍屯駐危須,對交河城虎視眈眈。


    這天,董羿正在訓練軍隊,就接到董卓命令,於是立刻收拾一番,穿著一身大紅的盔甲,騎著董卓賞賜的角鱗馬,到了董卓府上。


    廳中,李傕郭汜等人陸續到來。


    董羿與眾將閑談片刻,便見董卓從後堂轉出。


    眾人噤聲,正襟危坐。


    董卓虎母一掃,緩緩頷首,跪坐了下來。


    “今次將諸將召集起來,有兩件事要說。”


    董卓開門見山:“其一,西麵危須已有數萬蠻兵匯聚,狼顧虎視。我雖不懼蠻兵,卻不願在這種情況下與之糾纏,眾將可各抒己見,說說該怎麽辦吧。”


    言罷一頓,直接點名:“稚然素有謀略,你來說。”


    李傕抱拳一禮,沉吟片刻,道:“帝朝已然放棄西域,我部兵馬若與之糾纏,的確毫無意義。然眼下情況特殊,帝朝命令尚未到達,我部兵馬還不知該去往何處.如若立刻撤走,該在何處落腳?”


    眾將皆一臉沉思。


    董卓點了點頭:“叔穎去雒陽已逾月餘,然則卻無準確消息回報.老子頭疼啊!”說到這裏,董卓不由微微歎了口氣:“軍國大事,宜速宜急,這朝廷是怎麽回事?從下令放棄西域,到如今已有兩月,但對我等安排,卻還未有定奪.”


    說著,目光落在了董羿身上:“你說說你的意見。”


    董羿禮了一禮,斟酌道:“將軍,依末將隻見,帝朝對將軍的安排有三。”


    “說。”


    “其一,召將軍回朝。”


    “其二,河東!”


    “其三,涼州!”


    董羿目光灼灼:“卻不知將軍作何選擇?”


    “選擇.”董卓目光閃動,片刻後道:“入朝非我所願。中郎將雖有權勢,卻不能直接掌兵.而且我在朝中並無強援.董太後雖尊貴,為後宮之首,但朝官與後宮卻不能交往過密,否則極易觸犯忌諱。”


    “至於河東.”董卓沉吟起來:“河東乃董氏族地,西臨涼州,北據並州,南邊就是關中,位置倒也不差,而且人口眾多,十分富庶,倒是個理想的去處。”


    “涼州卻是最好。”董卓眼睛微微一眯,撚須道:“我在涼州頗有根基,若能在涼州為官,哈哈.”


    “將軍所言甚是。”董羿聞言道:“然則並不容易。將軍若去河東,河東有問喜主脈,再有將軍麾下軍隊,恐非天子所願。至於涼州,也是同樣的道理。即便有問喜主脈與當朝太後做推手,即便天子耳根子軟,但依末將之見,恐怕朝中有不少人不願意見到這樣的結果。”


    “言之有理.叔穎去時日久,卻尚無好消息傳回,恐怕就是這個緣故。”董卓皺眉,良久才道:“若要入朝,實非我所願啊.”


    “這該如何是好?!”郭汜道:“可有解決辦法?”


    “辦法肯定有.”董卓沉聲道:“入朝便入朝,不是還有你們嗎?”


    他眼神微微一凝:“若事不可為,我自入朝,爾等須得好生掌握軍隊.帝朝暗流洶湧,到底會有大事發生,到時候便是我重出之日!”


    董羿點頭,建言道:“將軍現在便可細細安排一番.或可遣一人在涼州,遣一人在並州或者河東,先紮下根基再說.”


    “大善!”董卓笑道:“正該如此。我麾下眾將除了董羿,皆為涼州人士,恐怕不能在涼州任職。這樣吧,董羿,若猜測無誤,天子召我入朝,那我便上書建言,讓你去涼州任職.嗯.護羌校尉恐是不能,南部或者北部都尉倒是有把握。”


    “聽憑將軍吩咐!”董羿心頭一笑,連忙抱拳。


    董卓又道:“稚然和阿多就在右扶風,賢婿則去河東.”


    一番商談之後,董卓有了定論,他緩緩起身,大袖一拂,麵孔深沉,目光深深的掃了眼堂下眾將:“爾等下去之後,就做好準備,隻管聽我號令.本校尉希望爾等,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敢不效死!?”


    眾將起身大喝。


    “好!”董卓哈哈一笑:“待我飛黃騰達,自有爾等好處!”


    .


    從董卓府上出來,董羿一路沉思。


    剛才的猜測,是他根據自己的記憶,結合實際情況,推算出來的。並非說董羿神機妙算。


    記憶中的董卓,日後發展約莫就是這樣的路線。


    而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看起來也是在向著這個方向發展。


    董卓必定回被召回朝中,這一點毋庸置疑。董卓在外領兵多年,麾下兵將超額,這並非是多麽隱秘的事。


    實際上他早已觸犯了天子和朝廷的忌諱。


    因此,不論是天子還是朝臣,都不會繼續放任下去。現如今帝朝放棄西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董卓這個隱患給抹掉。


    隻要將董卓召回朝中,不用三兩年,就能將其磨平。


    至於豢龍董氏,雖然能出一把力氣,但想來幾乎無用。帝朝雖日薄西山,但畢竟明麵上還未亂起來,聲威仍在,忠臣頗多。豢龍氏雖強,卻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冒天下之大不韙,硬迫天子。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董卓必定會被召回朝中任職。


    不論董卓願意不願意,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


    不過董羿是看出來了,董卓仍然還沒有放棄拒絕入朝的打算。雖然已經做了一些安排,但董卓想必還另有手段。


    這個手段,董羿幾乎能夠猜到,無外乎一個字——拖!


    把時間拖著,指不定就會有轉機。


    其實帝朝若不出亂子,董卓的反抗無疑是徒勞無功。


    但事實上,恐怕不是這麽簡單。


    “光和六年.哈哈,黃巾.快了.”


    董羿低聲自語。


    ..


    北蠻仍然按兵不動。


    戍己校尉部並非泥捏的,不說董卓、李傕、郭汜這等在西域早已聲名顯赫的大將,單單是連斬兩位六品強者的董羿,就足夠讓人重視了。


    區區一個無名之輩,就能斬殺北蠻兩員大將,誰又知道戍己校尉部還有多少這樣的強者呢?


    再者交河城乃是西域東部重鎮,防禦森嚴,幾不差於它乾城。這樣的城池,有武陣為輔,有精兵強將,蠻夷不敢急忙來戰,也在情理之中。


    想想也是。不論他們戰與不戰,不論他們有什麽打算,大漢帝朝都已經放棄了西域。早晚,交河城都會落在他們手中,又何必要甘冒奇險,妄自讓兵卒去送命呢?


    也許他們之前是想趁機削弱一下戍己校尉部的兵力,也依此振奮軍威,以達到震懾西域諸郡的效果,但連連受挫之下,恐怕也要謹慎許多才是。


    董羿每日裏生活極有規律。


    早上起來走一遍戰技刀勢,體味鑽研殺招。然後去董卓府上,作為晚輩、屬下,給董卓請安,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接著就去軍營,或是在營中訓練兵馬,或是直接拉出城去操練。晚上回家,運轉真氣、疏通經絡,直到精神疲憊。


    這樣又過了十餘日。


    入冬的西域,天氣愈發嚴酷。


    前日裏,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降下來,使得氣溫降到了冰點以下。軍隊的訓練,就顯得困難了許多。


    不過董羿以身作則,帶著兵馬堅持訓練,倒也沒人生出怨言。


    這天,帝朝的詔令終於下來了。


    果如董羿所料,帝朝詔令董卓入朝,擢為東中郎將,並任少府一職。這已經算是位高權重了!


    大漢帝朝不常設將軍之職,四方軍隊,平素在名義上,接受四方中郎將的轄製。至於什麽大將軍、車騎將軍、驃騎將軍、衛將軍、前後左右四將軍,乃至於四佂、四鎮、四平將軍,皆不常設。除非有國戰級數的大戰役,否則的話,帝朝將領,以中郎將為尊。


    而少府,則是九卿之一!


    也即是說,董卓若是入朝,便是在名義上掌握一方大軍的九卿重臣!


    可對於董卓而言,九卿重臣也好,三公也罷,他現在都不稀罕。軍權,實際的軍權,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朝廷詔令一至,董卓就‘病了’——確切的說是因為練功激進,走火傷了髒腑經脈。


    不過大軍在這個時候仍然開拔,往涼州方向撤離。


    戍己校尉部原本有數十艘大型軍用飛天艇,但就在近日,因‘遭到北蠻偷襲’,損失了大半,隻剩下兩三艘。因此,戍己校尉部麾下大軍隻能從陸路撤走。


    於是,速度就‘快不起來’。


    要快也行,需要帝朝撥付數十艘飛天艇。但大型軍用飛天艇造價極高,一時間要撥付數十艘,卻不容易。


    還是走陸路吧。


    董卓因‘病’在身,便自乘坐飛天艇往涼州隴西而去,要回老家養病。麾下軍隊,就由四個軍司馬率領,緩緩向玉門關方向行軍。


    董羿作為後軍司馬,領了斷後的軍務。


    他率領大軍殿後,雖然並沒發現北蠻遣軍追擊,也仍然一路故布疑陣。看似多此一舉,但董羿覺得,就當做是演練吧,積累一些經驗。


    再說了,董卓下令,讓大軍緩行,這故布疑陣,總能消耗一些時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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