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交河城到玉門關,總計有八萬餘裏路程。


    大軍行軍不急不躁,直到來年正月,也即是光和七年正月,才堪堪抵達玉門關。


    玉門關以及南麵不過三千裏的陽關,就是神州與西域之間的門戶。


    董羿策騎立在關下,仰望著那雄偉如山的關隘,臉上生出掩飾不住的震撼。這玉門關實在是巍峨的讓人驚駭——那關城的城牆,至少有三百丈高!


    活生生一座大山卡在兩側懸崖陡壁之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樣的關隘,隻要守關的軍隊不是太過草包,便是五十萬大軍來攻,最終結局約莫也隻能是折戟沉沙!


    長長的吸了口氣,董羿長聲道:“各部都有,列隊,入關!”


    .


    玉門關之後,就是敦煌郡,董羿率領大軍,通過關隘,一路向東,橫穿敦煌,在冥澤畔接到了董卓的命令,便即駐紮下來,不再動彈。


    冥澤,位於淵泉之北。淵泉,便是敦煌東部邊界線的一個縣治。穿過淵泉縣,就是酒泉郡。


    冥澤湖畔,董羿站在一塊被湖水衝刷的極為光滑的巨石上,抬眼眺望煙波浩渺的冥澤。身旁,麾下一眾軍候皆隨侍左右。


    “冥澤浩淼,方圓五百裏。有異獸,謂之橫公魚。”


    董羿忽然開口:“董氏《豢龍誌》有言,這冥澤之中有橫公魚,你們誰曾見過?”


    “橫公魚?”


    成英一愣,道:“末將南陽人士,對此地卻是不甚了了。林軍候就是酒泉人,應該有所耳聞。”


    林軍候,就是董羿麾下的一個軍候。


    “正是,林軍候,你跟我等說說,這橫公魚有何出奇之處?”徐榮笑道。


    徐榮,也是董羿麾下的一員軍候。


    董羿當初也沒曾想到,徐榮竟然就是後軍司馬部的一員。在接手後軍司馬所部之後,得知徐榮在列,董羿心中暗暗高興。


    這可是位大將,雖然武道算不得高深,但現在也有四品高等級數,來日晉升五品、六品,也不在話下。


    更重要的是,徐榮擅於用兵。


    這點難能可貴。


    林侗聞言,微微一笑,道:“那末將就獻醜了。”


    “這冥澤之中的橫公魚,形如鯉而赤,大者十餘丈,小者二三尺。晝隱於湖中,夜則化人登岸。其鱗皮堅韌,刀劍不傷,火燒不死!”


    “刀劍不傷?火燒不死?”


    “真異獸也!”


    一幹軍候連連讚歎。


    “這橫公魚如此厲害,難道不會上岸傷人?”有軍候問道。


    “卻少有聽說橫公魚傷人之事。”林軍候回答道:“我未曾親眼見過橫公魚,但聽鄉裏長者言道,橫公魚膽小,所以隻敢夜間登岸。隻要夜裏不接近冥澤,就不會有事。”


    “原來如此.”


    眾人微微頷首,徐榮道:“若這橫公魚為禍鄉裏,恐怕早被帝朝發兵剿滅了。這異獸膽小,倒也是件好事。”


    一幹人等不由笑了起來。


    “老子有雲,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橫公魚看似膽小,卻能因之保全族群繁衍,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董羿笑道:“自上古祖皇開辟我族群生存之道,至今萬年,神州大地有多少強橫的異獸湮滅在了時間裏?正是因為他們強橫,因此才更容易找惹禍端。”


    “是啊.”


    眾人深以為然。


    “聽說這冥澤深處有石湖,乃橫公魚發源之地。”董羿看著林軍候笑道:“可有人去過石湖?”


    “卻是不知。”林軍候想了想,道:“石湖處於冥澤深處,位置十分隱秘。加上冥澤之中有橫公魚,雖然橫公魚等閑不會傷人,但尋常百姓卻也不敢深入冥澤。”


    董羿點了點頭:“《豢龍誌》有言,橫公魚雖不懼刀劍,不畏火烤,但卻有相克之物。”


    “司馬所言甚是。”林軍候連忙道:“傳說那石湖之中有一株烏梅樹,樹上所結烏梅,便是橫公魚的克星。”


    “湖中生烏梅樹?”成英等人大奇。


    “然。”董羿笑道:“橫公魚之肉大補,能療傷患,傳說古人欲捕橫公魚,則先取烏梅二枚,引誘橫公魚將其吃下,三刻即死。”


    “那這石湖烏梅豈非劇毒?”


    “是否劇毒我卻不知。”董羿道:“這天生萬物,必然是一物克一物,此陰陽平衡之道也!”


    眾人大點其頭。


    當然,冥澤石湖橫公魚隻是插曲,聊一聊圖個樂子而已。


    說著話,董羿就把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麵。


    “將軍傳訊與我,讓我在冥澤按兵不動,以待命令。”董羿緩聲道:“如今李傕、郭汜、牛輔三位司馬先我等一步,已皆進入武威境內,我等後一步,便屯駐於此。”


    “眾位當知,將軍不願入朝做那行屍走肉。而今帝朝內部暗流湧動,邊疆蠻夷又屢屢挑起邊患,正是我等軍人建功立業之良機,若入朝,則勢盡矣。將軍的意思,是先拖著,看看是否有轉機.爾等以為若何?”


    帝朝詔令是公開的,董卓麾下無人不知。


    這其中,有人羨慕,覺得入朝做中郎將、做九卿少府,已經是位極人臣,光宗耀祖了,這些人就很難理解董卓的意圖。也有人持著董羿剛才說的這個意思,戰場才是軍人的歸宿,****才是軍人建功立業的良機,因此這部分人覺得,董卓很合脾胃。


    但還有極小一部分聰明人,約莫看出了董卓的野望。


    但不論如何,董卓對麾下軍心的經營,是到位的。不論麾下兵將有何想法,但最終還是歸於聽令於董卓。


    這讓董羿想起了前世的一本演義小說,說董卓有某個姓李的謀士為他謀劃,還說是他女婿來著。董卓分明就隻有牛輔這一個女婿,其實他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都是他自己拚出來,身邊哪裏又有什麽謀士呢?


    董卓性豪猛,有謀略,可不是說著玩的。


    “將軍的命令自然要聽從。”


    成英率先開口,做了個肯定的答複,然後才道:“興許帝朝會下令催促,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讓我們行軍,我們行軍便是,但這速度卻可自主控製。”


    除了董貞、董應,其餘人等齊齊頷首。


    董羿看的分明,這些將領,早已對董卓獻出了忠心,除非董卓死了,否則.


    他微微點了點頭:“那便這般吧.近日便屯駐冥澤畔,若有帝朝命令,接到了再說。”


    .


    夜了。


    中軍大帳,董羿捧著一卷竹簡,借著昊陽燈迸射出的耀眼明光,正在閱讀。


    忽然放下竹簡,提起手畔的毛筆,展開一張布帛,一封信件行雲流水,躍然帛上。


    “長生吾兄:自六年仲夏一別,至今已逾十月。弟在軍中..誠邀吾兄前來,以助弟一臂之力.”


    緩緩放下毛筆,吹幹布帛上的墨跡,董羿一臉沉吟之色。


    去年離開河東之前,與關羽在主脈會麵的一幕,還躍然眼前。對於自己的承諾,對於關羽的承諾,他都謹記在心。


    這近一年以來,董羿不是沒想過早早傳信關羽,讓他過來襄助。但董羿覺得,他剛剛融入戍己校尉部,立足未穩,不甚方便,於是暫且按捺。


    到現在,他覺得時候差不多了。


    一者他在董卓麾下,已成心腹,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二者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後帝朝將會陷入黃巾浪潮,董卓有機會領兵作戰,董羿作為董卓的屬下,自然需要更多的力量幫襯,以達到在這場****之中獲取更大利益的目的。


    三者董羿心裏擔心。萬一關羽走上了記憶中那個世界那個人的老路,跟了大耳,那他董羿之前的一番做派,豈非白費?


    所以挖人要趁早。


    這會兒屯兵冥澤,又無有戰事,正是閑暇之餘,就該把這件藏在心中很久的事給辦妥了!


    將給關羽的這封書帛放在一邊,董羿又寫了第二封書帛,這是一封家書。這大半年時間以來,董羿每個月都會與家裏通信,在信中與父親談談正事,與母親聊聊家常,順便再與弟弟妹妹相互問候一下。


    家書來往,讓他的心裏十分充實幸福——一個孤獨人,是沒有幸福感的。


    心裏想著這些,董羿的臉色在昊陽燈下明滅不定。


    待得兩封布帛上的墨跡都幹了,董羿喝道:“來人!”


    便有親衛掀開帳門,走了進來。


    “司馬!”


    “你拿著這兩封書帛,叫兩個兄弟去一趟淵泉驛站,把書帛寄往河東問喜。”董羿卷起書帛,遞給了親衛。


    “喏!”


    親衛二話不說,捧著書帛信步出了大帳。


    董羿軍中不是沒有傳信的工具,兩隻木鳶不是擺設。但那是軍用傳訊工具,專用於與直屬上司之間的戰報、軍令傳遞。


    董羿不會因私費公。雖然傳訊關羽,也稍稍涉及到了一點點公事。


    而帝朝民間,已有健全的傳信係統——驛站。


    驛站傳訊也是通過木鳶來實現的。


    不過那是民用木鳶。


    民用木鳶在方方麵麵都及不上軍用木鳶,不論是速度,還是堅固性,乃至於隱蔽性。


    不過董羿這兩封書帛又不涉及什麽秘密,用驛站傳遞,卻也無妨,隻是時間上會延後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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