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愛人(作者棕黑色)“楚帥方輕塵,受召回京,不堪猜忌,自裂胸掏心,自盡於楚君之前。”


    短短一份緊急軍報,昭王連讀了三遍,隻覺得太陽穴脹得發疼。


    一個心思慎密的棋手,絞盡腦汁,如履薄冰,好不容易一步步將棋局推演到差不多可以把握終局了,旁邊卻忽然躥出一位將棋子全給攪亂。這種鬱悶,讓昭王想吐血。秦楚兩國,重兵相陳邊界,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秦國的三王子秦旭飛,給楚國耍弄了離間計,她也早就得了消息。如果敵對的雙方,不試圖互相離間,那才真是見鬼了。楚國的小皇帝召回方輕塵,她根本沒當一回事。那孩子才多大,耳根子難免軟軟麽。所謂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方輕塵的兵權武功,可都是實打實的。回去往朝堂上一站,暴喝兩聲,那些彈劾他的官員怕有一半會尿褲子。功高震主又如何,如果方輕塵願意,他隨時可以廢了那個小東西自立。楚王最多不過耍耍脾氣,擺擺架子。其實就是隻任性的小狗,擼一擼,順一順毛,肯定又會向你搖尾巴。


    方輕塵啊,方輕塵!你!你氣死我了!


    昭王很想衝到方輕塵的棺槨之前,掀了蓋子,將他拎出來鞭屍三百。你是楚國的攝政王啊!兵馬大元帥啊!你的謀略呢?你的隱忍呢?你居然去和一個小孩子比賽誰更任性,瀟瀟灑灑到拿自己的生命去報複他!作孽!你死得痛快,你就不管楚國外有強敵壓境,內無良臣擎天。你一死,軍心大亂。你這些年提拔上來的各處地方官員,麵臨朝堂上那些私心短視的大臣的排擠迫害時,又豈肯容忍?楚國眼看會四分五裂,你倒真是放得下啊!


    現在,她是不必擔心秦國和楚國會聯手來阻擊晉軍了。現在更慘,她要擔心的是本來被牽製在楚國邊境不能妄動的那五萬秦兵。這些久經沙場的精兵,在秦旭飛的率領下,站到秦旭昌的對立麵,介入蕭牆之爭的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秦旭飛此人,她了解不多。但據說他是從無爭位的野心,和秦旭昌也一向交好。她隻盼望他們對秦旭昌這個新秦王不要太言聽計從了。秦旭昌是有統一天下的野心的。如果他能做主,肯定是要調動他們過來,先包圍吃掉晉國的生力軍。至於楚國那個軟柿子,以後愛什麽時候捏再什麽時候捏。老天保佑,秦旭飛,你不要那麽聽話。作為援軍,夾擊我們,沒有多少功勞可撈的。去攻打楚國吧,那邊很肥。千載難逢的立功奇遇良機,就算你不眼饞,你的手下人,應該也不會願意拱手讓人吧?


    昭王心中哀歎。為什麽?明明是方輕塵惹出來的禍事,卻要我也來承擔後果?煩惱,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方輕塵這等人物,居然是這種人?無論是自己的生命,還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他其實都可以如此輕視?等等,這種脾性,怎麽感覺這麽熟悉啊?這種瘋子,狂人,我以前還見過麽?


    昭王皺眉思索,忽然瞪大了眼睛——傅漢卿?方輕塵像傅漢卿?!!她好笑地搖搖頭,將這個荒謬的結論拋在了一邊。不管怎麽說,方輕塵的機智手段,她一直是很佩服的。拿他和傅漢卿那個家夥相比,實在是有些過了。


    這一好笑,她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不少。將軍報放下,打發了仍然跪在中軍帳外,渾身是汗,累到要虛脫的傳信兵去休息。然後,她微笑著對身邊的李監軍點了點頭。“方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當李監軍唾沫星子飛濺,向昭王怒訴雲第種種無理的行徑,而坐在下首的雲第,僵屍般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時候,雁翎軍營裏,傅漢卿正在享受大熊貓般的關注,精美瓷器般的保護,以及無數人不屈不撓的騷擾。一個唐僧的聒噪,對傅漢卿當然不起作用。但是升級到要應付一群唐僧,就算是他也有點吃不消。


    由於某種神秘原因,雁翎上下,認定了他和昭王是有“非同一般的親密關係”。不是懷疑,是認定。其中小七功不可沒。不但認定了,而且他們個個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輪番上陣,對傅漢卿進行考察。好在昭王有先見之明,給了他個需要保密的“雁睫”的身份,他們總算不方便追究他的祖宗八代。但是其他方麵就不會客氣了,疲勞轟炸似的“審訊”了半天,連胳膊腿兒都給諸人捏過了一遍,就差沒扒掉他的褲子去量一量下麵的尺寸合適不合適了。


    對於那些問題,傅漢卿當然是聽得多,答得少。事實上,他基本是悶聲不響,總共也沒回答過幾句話。但是,這群人看他的目光,居然越發和藹熱情了起來。


    “這小夥子不錯,模樣俊,身板壯,脾氣好,嘴巴緊,人又忠心,刀劍加頸都不肯泄漏秘密,將來不會給阿昭添亂的。真真是太合適了!”


    這樣的結論,讓傅漢卿不可思議的同時,很是有自己已經身入狼窩的不妙感。


    當昭王看過雲第呈上的,李監軍搜刮地皮中飽私囊的證據,笑著親自揮劍砍掉李監軍的頭顱,然後再笑著讓衛兵將那個不聽她吩咐,在她不在的時候天天硬碰硬和李監軍一派作對的雲第拉下去打上二十軍棍的時候,傅漢卿正被一圈“德高望重”的老資格圍困著教導。


    阿昭心情好,雁翎軍興旺發達。阿昭心情差,雁翎軍士氣低迷。所以,阿漢啊,對於你的任務的重要性,你要有深刻的理解啊。你一定要照顧好她,保護好她,讓她放鬆,讓她時時刻刻感到你在她身邊又從來不感覺身邊有人需要她看顧。有麻煩自己解決,有傷痛堅決隱瞞,死也不能死在她的身邊讓她傷心。然後,就是這個**啊……年輕人呐,一定要懂得節製……你要隨時注意她的身體狀態,頻率……長短……阿昭容易失眠,你應當……你必須……


    當那些人拿出幾條大小不一的羊腸套,詳盡地向他解說用法的時候,傅漢卿終於有些受不住了。他的性子簡單,可是成年前的經曆,使得世界上,唯有一件事情會讓他從心裏反感,那便是,有人硬要給他套上某種責任和義務的枷鎖。。


    當傅漢卿向大家坦白心跡,他並沒有侍奉昭王的想法和能力,這件事請他們另請高明時,昭王正對著兩腿幾乎皮開肉綻的雲第大發雷霆。她不在的日子,李監軍責罰雲第也有數次,但每次雲第都運功相抗,執行的士兵也放水,所以他一點也沒有受傷。這一次可是一點花巧也沒有,實打實地挨了二十下,沒有十天半個月,他是別想躺著睡覺了。


    當昭王一件件數落完雲第的錯處,黜了他的翼主之位,向帳中諸人聲明,從今日起自己執掌赤翼的時候,大家正苦口婆心地勸說傅漢卿。阿昭多重要啊,阿昭多善良啊,阿昭多可憐啊,阿昭從來不讓人近身,如今竟然看上了你讓你侍寢,這是多麽難得啊。這個任務,除了你,還有誰能勝任呢?你的犧牲會有價值的,我們大家都會感激你的……


    直到今天,傅漢卿才發現,當男寵,原來居然可以被稱為高尚,稱為偉大。也是直到今天,來到了昭王的地盤上,傅漢卿才切身感受到,昭王是一個有自己勢力的,真正的,高高在上的,王。


    我還是找個男人當男寵吧。主意一定,那些人的勸解,他很自然地都當了耳旁風。等他們唾沫幹了,嗓子啞了,意識到自己好心辦壞事,眼看昭王要回來,個個趕緊溜了,傅漢卿才算得了清靜。如果不是還記著和昭王的三月之約,他恐怕立刻就會施展他剛練了兩天的輕功,向秦國逃之夭夭。不過,他向來是不記仇的。所以,等到了晚上,曾經的那點點不愉快,他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當晚,昭王和傅漢卿,還是不得不在大家熱情如火的注視下,同入一屋,再次“共度良宵”。


    燭光下,昭王忍不住反反複複地打量傅漢卿。


    傅漢卿終於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怎麽了?有東西在我臉上?”


    昭王笑笑。“不是。今天忽然發現了一個脾氣和你相當投緣,很合適當你愛人的人。可惜他死了。要不然多完美。”


    “啊,是誰?”


    想想這位和那位在一起卿卿我我,然後那位被這位氣倒的模樣,昭王笑得很奸詐。真是太解氣了!


    “說了你恐怕也不認識。原來楚國的元帥,方輕塵。”


    傅漢卿吃驚之餘,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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