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微微泛白,大地開始蘇醒,江邊的水汽蒸起一層淡淡的雲嵐。


    “喝”


    演武場上,一名赤著上身的青年男子正一板一眼的紮著馬步,汗珠從白皙的皮膚上滑落在地,像晨露一般,片刻間便隱沒不見。口中吐氣如雷,不時大喝向前揮拳,步伐卻是非常沉穩,雙腿紋絲不動。正式基礎拳法中的直拳。


    “哈哈,小白。看不出來啊,你瘦瘦弱弱的,練起功來還不錯嘛。”王若兒拍著手大笑著從旁邊走來,遞上一條雪白的手巾。


    小白.....白景生嘴角微微一抽,便回神行禮:“蒙小姐大恩,在下必將竭盡全力,隻要能幫到小姐一點點就好。”


    聽風也適時的向前走來,對王若兒說道:“小姐,白景生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練起功來卻極為認真,非常刻苦,教給他的基礎拳法,他隻看了兩遍就學會了,當真是習武的好苗子。隻是,可惜了。”聽風看向白景生的目光中有些惋惜,“就是年齡有些大了,錯過了打熬筋骨的最佳年齡。”


    王若兒渾不在意的拍了拍白景生的肩膀,顯然心情不錯,笑道:“沒關係,不是有常言道,勤能補拙嘛。如此,竹子你也別砍了,再砍去後山砍上三年竹子,就更難追趕同齡人了。”


    話是這樣說。聽風撇了撇嘴,但也隻是心中想想,才不會笨到去反駁小姐。


    白景生擦了擦汗,穿上了衣服,大清早的鍛煉確實讓人神清氣爽,但汗漬也讓他極為不舒服。


    王若兒皺著眉頭看著他:“你怎麽還穿著你這個破衣袍,一會兒我讓管家給你送幾套衣服來,你先換上,這破衣服就扔了他吧。”


    白景生連忙道:“無妨的,這衣服我穿的慣了,而且回去補補就行了,不勞小姐麻煩了。”


    王若兒美目一瞪,不滿的說道:“這是什麽話,你現在可是我若水山莊的人,是跟著小姐我的人,若是沒一身拿得出手的行頭,不是平白弱了本小姐的名頭。”


    白景生無奈,隻得點頭稱是。聽風笑著說:“你已是山莊的人,這些本該發放的,是我這幾天疏忽了,一會兒我就帶你去領取。”


    “多謝小姐,多謝聽風大哥了。”


    “恩恩,去吧。”王若兒一擺手,便背著手微笑著走遠了,步伐輕盈,顯然心情大好。


    不多時,聽風就帶著白景生走到一間平房,抱著幾身衣服出來了,不僅僅有衣服,還有荷包,發帶,劍穗等物件。此等手筆,當真不負天下第一山莊的盛名。


    白景生看著懷中的衣物有些不解,雖然衣物做工精細,拿在手中質量極輕,但每一件都是素白勝染,想起聽風聽雨等人,還有王若兒的日常服飾,不禁有些疑惑的小聲向聽風問道:“山莊內隻許穿白衣麽?這一天得洗多少遍才行啊。”


    聽風哈哈大笑:“這些就不勞你費心了,莊內有浣衣坊。咱們若水山莊天下第一,這點小事還是沒問題的。”說著,聽風有些神飛天外,“想那百年前的劍神西門吹雪,也是白衣勝雪,風度翩翩,每天都要換一件衣服,換下的衣服直接扔掉,也許隻有慕容公子有可能跟劍神比擬吧。當真是令人向往。”


    白景生見聽風越說越遠,輕咳了一聲。


    聽風回過神來:“本來有些事情不該告訴你的,但你在小姐身邊呆久了自然會知道,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小姐曾與陸家少爺陸景定下婚約,不料十年前陸家遭賊子暗害,滿門皆隕,小姐自此令門下隻穿白衣來奠那陸少爺,老爺心疼小姐就準了此事。”


    說著,聽風回頭看著白景生,眼中滿含警告:“在山莊中,切莫穿青衣,陸少爺喜穿青衣,可…自那之後小姐就再也見不得那個顏色。比武大會也是如此,若見青衣必遭淘汰。若是犯了小姐的忌諱,可是誰都救不了你,切記。”


    白景生麵色有些複雜,喃喃道:“小姐還沒忘了陸少爺麽,可是,天下間可再也沒此人了。”


    “那也不行!”聽風語氣加重了幾分,感慨道:“別看小姐平時言笑不拘,但是心裏,對陸少爺也是一刻也沒有忘記。行了,趕緊回去換衣服吧。”


    白景生低著頭嗯了一聲,腦中不自覺的想起王若兒月光下的側臉和明媚的笑靨,想去追趕,那唯美的麵龐化作一個翩然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遠到伸出手,卻隻能握住一片空白。


    回到房中,換了衣服,卻始終靜不下心來,慘叫、血、刀劍交鳴組成的畫麵和王若兒的臉在腦中來回變換。胸中的憋悶讓他想長嘯,卻最終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是了,小姐說的對,唯有自己強大才能重獲一切。


    天武閣內,一個麵容俊朗的青年正坐在下麵跟王安素說著什麽。


    “師傅,徒兒此番下山潛入風雲劍閣數月之久,也未能查出什麽,那風雲劍閣中戒備森嚴,門人仆役皆無弱手,好幾次險些被認出。可惜,關於陸家的事確是一無所得。”男子麵帶羞愧的向王安素說道。


    “算了,老夫整整查了十年,動用人手無數,也沒能得到一個準確的消息。離兒,你不用太過自責了。”王安素擺擺手,毫不介意的說著。


    男子忽然好想想起了什麽,對王安素說道:“不過,徒兒也算是有些收獲,這元江城中流言的事,徒兒已經查出,應該跟烈王脫不了幹係。”


    王安素麵色冷峻,啪的一聲,手中精致的瓷杯被捏的粉碎:“哼,烈王!這沐王朝還真是亡我之心不死,我早該想到是他們。”王安素眼中有些不屑,“一群鼠輩,奈何不了老夫,隻敢以流言中傷,不過如此耳。”


    男子笑著說:“沐王朝上下一心想一統江湖,但這數十年來卻未敢當真拿江湖怎麽樣,僅師傅一人,便讓他們束手無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放在王安素麵前道;“徒兒聽說師傅受了點輕傷,故而從三九真人那裏......”


    “哼”還未說完,王安素便打斷了他的話,不滿的說道:“這三九真人為師還能不知道是個什麽貨色麽?越老越沒麵皮的東西罷了。”


    看徒弟臉色尷尬,王安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罷了,就先放下吧,若兒就在莊裏,你想去找她便去罷。”


    男子大喜:“多謝師父,徒兒去了。”然後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快步出了大堂。


    演武場上,王若兒正坐在一旁拍著手看白景生練武。白景生武功進境極快,就好像水到渠成一般,這套基礎拳法沒幾天,就被白景生演練純熟了。王若兒正思考著是不是該讓聽風教他一點基礎內功了。其實有心以家傳的寒玉決相授,可是一想起王安素將白景生打斷了腿,廢除功力趕出山門的畫麵,王若兒就打了個寒顫,用力的搖了搖頭。


    若水山莊至高絕學寒玉決剛猛霸烈,練到深處,雙臂有千鈞之力,可開山裂石,真氣滾滾如潮,端的是江湖上最頂尖的內功心法之一。王若兒自小被王安素逼著背的通透,可是無奈性急貪玩,至今也沒登堂入室。


    腦中正想著這些問題,忽然隻聽身後傳來人聲,嚇了王若兒一大跳。


    “若兒,最近可好?”


    王若兒一回頭,驚得跳起來指著張大了嘴巴:“白離?你怎麽在這裏?”


    白離微微一笑,顯得風度翩翩:“在下被師傅派出辦事,剛剛才趕回來,這不跟師傅述職後,第一時間就來看若兒你了。”


    王若兒皺著眉頭,眼中盡是嫌惡之色:“別以為你是我爹的弟子就可以胡亂叫我,我是不會嫁給你的。”說罷起身走到演武場的另一頭,仿佛眼前這個翩翩佳公子是個會傳染的癆病鬼一樣。


    白離快走幾步追上王若兒,眼角一瞥,看到白景生精赤著上身站在一旁,不由眼中一冷,看著白景生笑道:“不知這位兄台是..?”


    白景生連忙一拱手:“見過公子,在下白景生,乃是若兒小姐的...隨從。”白景生本想說護衛,但想到自己跟聽風聽雨的身手相差甚遠,便臨時改了口。


    “哦,隨從啊。”白離聞言笑容冷了幾分:“本公子跟小姐有要事相商,你退下吧。”


    白景生一呆,便欲行禮離去。王若兒忽然閃身擋在他二人中間,看著白離氣憤的道:“你憑什麽對我的人指手畫腳。”繼而回頭不滿的對白景生道:“你個呆子,他讓你走你便走啊。”


    白離眯著雙眼,無所謂的笑道:“區區一個下人而已,值得若兒小姐挺身相護麽。”


    王若兒看著他,一個男人卻偏偏生了一雙丹鳳眼,讓人看著便生厭,而且王安素還有意撮合他們,對於王若兒來說更加難以忍受。拉著白景生,叫上聽風便向外走。


    白離看到王若兒竟然牽著白景生的手,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眼中怒火大熾,冷冷的看著白景生隨王若兒遠去。


    白景生感受著手中柔軟的溫度,也是渾身一僵,心中不知想起了什麽,略微一痛。便也跟著任由王若兒帶著自己走開。


    直到離開演武場很遠,王若兒才氣鼓鼓的回過頭,一看白景生還赤著上身,仍是一副在練功的打扮,便撲哧一笑:“你趕緊回房間換了衣服,咱們出莊去。”


    “去哪兒?”白景生一愣。


    “去哪兒都成,我看著那個白離就生厭,仗著是我爹徒弟的身份,整天糾纏於我,還是離得遠遠地好,聽說元江城中多了不少好玩的,咱們便去瞧瞧。”


    白景生回去換過衣服,跟王若兒走下山莊,聽風聽雨兩大護衛自然是跟著小姐走,想起自己在莊中呆了也有些時日,對山下也有些向往。


    出了山莊之後,王若兒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步伐也變得輕盈。白景生鼓起勇氣問道:“小姐,為何你如此不待見白離公子呢?”


    王若兒悶悶的說道:“這白離是自小便被我爹收養的孤兒,隻因我是個女兒身,我爹一身厲害武功無處傳授。近年來,我爹有意讓我嫁給那個白離,可我真是討厭他的緊,而且...而且...”


    王若兒聲音漸漸低沉,幾致不可聞了。白景生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失落,原來是這樣麽,若水山莊大小姐跟莊主徒弟本就是天作之合,可是為何自己卻胸中苦悶。要知道,世上已經再也沒有陸景這個人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有些沉悶,過了良久,聽風快步搶上前來,對王若兒說:“小姐,白離少爺跟出來了在咱們身後遠遠地跟著呢。”


    王若兒鳳目一冷,眼中含煞:“這個白離還真是陰魂不散,咱們快些走,趕緊甩掉他。”


    四人陡然加快速度,白離看到後也冷哼一聲,緊緊地墜在後麵。


    走上官道後,再往前大約數裏左右,便是那元江城了,官道旁邊還是有著許多的茶棚酒鋪,因為武林大會第一場結束,淘汰了眾多的江湖豪客,生意顯得清冷了不少,一個不起眼的茶棚前,四個黑衣精壯大漢正若無其事的喝著茶水。其中一個刀疤臉大漢看到王若兒四人映入眼簾,低低的叫了一聲:“大哥,這娘們兒終於出來了!”


    其中一個為首的黑衣大漢頭戴鬥篷,看不清相貌。沙啞的道:“再等等,看看後麵還有沒有人。”


    刀疤臉不著痕跡的仔細看了看:“沒有了,隻有她影形不離的兩個護衛,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小子。”


    為首的大漢重重的放下茶碗:低聲喝道:“如此便按計劃行事,由兩人纏住那兩個護衛,一個收拾那小子,我去對付王若兒,手腳要快,記住沒!”


    “是”


    王若兒和白景生渾然沒發現即將到來的危險,仍然快步向前走著,白離就像蒼蠅一樣緊緊追著自己,進了元江城,在密集的人流中,白離縱然有天大手段也決計找不出自己。


    正走著,隻聽嘩啦一聲。旁邊的茶鋪中竄出四個黑衣大漢,如果是那兩名伏牛派守山弟子在這裏,一定能認出他們。


    四個大漢無人說話,腳下確是迅疾如風,儼然是早就謀劃好的樣子,兩個人直撲聽風聽雨,還有二人衝著自己和白景生而來。


    聽風反應非常迅速,一個閃身就躲開了一名黑衣人的兜頭一刀,反手拔出腰刀與黑衣人戰作一團,聽雨也大喝一聲與另一人戰的難解難分。王若兒看到一名頭戴鬥篷的黑衣大漢向自己衝來,也是柳眉倒豎,從懷中掏出幾枚飛刀便甩了過去,大漢輕輕騰挪便躲了開來,伸手向王若兒抓去。


    白景生大驚,下意識的就欲提氣向前,不料丹田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真氣。而且同樣有一名大漢衝自己而來,閃亮的刀光驀然已到了眼前,來不及考慮,白景生就地一滾化解了險情,還未站穩,便又是一刀劈麵而來。危機之下白景生抓起一把沙子便向那大漢麵門扔去,大漢被眯了眼。白景生趁機站起,看那鬥篷大漢已三兩下就擊潰了王若兒,大喝一聲便欺身向前,顧不得自己仍有內功,一拳擊向黑衣首領的後腦,黑衣首領一手提著王若兒,另一隻手反手一刀直中白景生右肩。這幾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幾個眨眼便已成定局。


    臉上被濺了幾滴溫熱的血液,王若兒急的大喊:“小白,你快跑,回去告訴我爹。”白景生看著目呲欲裂,還欲強撐著向前。隻聽身後一聲大喝:“好賊子,敢在元江城撒野,分明是不將若水山莊看在眼裏,速來受死。”


    白離從後麵看到幾名黑衣大漢竄出,便覺不妙。拔出長刀便以輕功急衝而上,一來便看到白景生受傷,王若兒被製。勢大力沉的一刀便直取黑衣首領,同時兼顧另一大漢,刀法精妙,以一戰二竟不落下風。不愧是王安素的徒弟。


    另一邊,聽風聽雨與那二人交手數百招,也漸漸壓製住了那兩人。黑衣首領知事不可為,大吼一聲:“撤。”便跳出戰圈,運起輕功騰空而去。另外三人也是虛晃一招,掉頭邊走。白離大喝一聲:“哪裏走!”揉身便追,不料四人輕功卓絕,距離竟是越拉越遠。無奈之下隻得掉頭回返。


    回來之後。定睛一看,抓起聽風的衣領大吼道:“小姐呢”


    “小姐…她趁亂跟白景生一起向遠處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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