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南方,高大雄偉的劍仙城在眾多河流水澤的包圍下靜靜地矗立著,如一隻遠古巨獸般安詳的沉睡在這裏。此城因三麵環水,以前是叫做碧波城的。後來,因為有人在城旁矮山上目睹過劍仙舞劍,招式精妙絕倫,匪夷所思。所以才又被人稱作劍仙城。來自四麵八方的行商走販和慕名而來的少年遊俠絡繹不絕,整個城市繁華欣榮,隨處可見美貌的女子和俊朗的小生。這裏還是聞名天下的蘇錦的發源地,織品精美輕薄,深受天下人的喜愛。但是,這裏最為人稱道的,還是坐落在城旁的風雲劍閣。


    風雲劍閣一直是南方最大的勢力,與北方十三省的若水山莊和東部霸主沐王朝分庭抗禮,,也是眾多少年劍客心中的劍道聖地。其腳下的劍仙城自然成了該區域最大最繁華的人類聚居地。


    白景生遠遠地觀望著高大雄偉的劍仙城和如蛛網般縱橫交錯的水澤,也是有些感慨。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劍仙城,但每次都會駐足很久。不同於元江城的粗獷豪邁,也不同於連雲城的雍容大氣。劍仙城除了水澤之鄉賦予它的靈秀,還有其自身帶的一絲鋒銳。


    “呼,終於到了。這便是劍仙城了。怎麽樣,是不是特別美?”沈鈺笑著對白景生道。


    白景生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南方的鍾靈毓秀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旁邊麵色慘白的秦傑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說什麽,剛一下船,便跪在地上大吐了一番,過了良久,仍感覺頭暈目眩。待白景生向他輸入了一些真氣,才感覺稍稍好了一點。


    秦傑緩了一會兒,麵色蒼白的苦笑道:“這大船雖好,在下卻是實在坐不來。倒不如讓在下騎馬奔馳,雖是慢了些,但好歹不會出醜。”


    沈鈺失笑道:“你重傷未愈如何乘得了馬。而且南方水網縱橫,騎馬是無法到達這裏的。大船平穩舒適,正適合你躺著養傷!”


    秦傑苦笑:“話雖如此,可是在下一到那船上便心驚膽戰,站也站不穩了。真不如雙腳踩在實地上讓在下舒心。”


    沈鈺白了他一眼道:“待回去之時,你們愛坐什麽坐什麽。來的時候我可不敢讓你一路顛簸,萬一傷重而亡。我又與何人對質去。行了別廢話了,快隨我走吧。”說罷,轉身率先向劍仙城方向走去。


    白景生攙起步履虛浮的秦傑笑道:“秦兄再忍一忍吧,這風雲劍閣近在眼前,待得到了地兒,便能舒坦幾日。”


    秦傑點了點頭,便任由白景生攙扶著向劍仙城方向走去。順著城旁一條支路一直走,沒多遠就看到了風雲劍閣宏偉的山門。如利劍般直插衝天的門樓,和隱藏在水霧中連綿成片的建築無不顯示出了風雲劍閣強橫的底蘊和驚人的氣魄。


    門樓旁站了兩排身著白色劍衫的精壯男子,皆負劍而立。看到沈鈺走上前來,皆是躬身行禮:“見過沈小姐。”


    沈鈺淡淡的嗯了一聲,便徑直向內走去,白景生二人跟著沈鈺,守門弟子竟也是視而不見。


    白景生驚訝的道:“看不出來,沈小姐在風雲劍閣中地位還頗高嘛。”


    沈鈺傲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沈家與風雲劍閣世代交好,慕容公子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我帶人進來,自是無人阻攔。若非如此,以這裏的守衛程度,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白景生笑著稱是,秦傑也是目中透出一分激動。終於到了親自詢問慕容公子的時候了,名劍門的事情說不得能在風雲劍閣中得到結論。


    沈鈺帶著他們穿過前門小路,又走過兩個龐大的廣場,才終於看到了一座氣勢磅礴的建築矗立在眼前。指著那座建築笑著對白景生道:“這裏就是了,也不知道慕容公子此時在不在,咱們上去瞧瞧。”


    秦傑和白景生一路上都在四處打量,對這裏和北方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嘖嘖稱奇,也是對風雲劍閣這個對江湖人來說頗為神秘的地方的探尋。


    白景生一路上見到了好幾個在他看來不遜於白離的高手,甚至剛剛路過的一個不起眼的男子,身上竟然流露出了不遜於聽風的氣息,讓他暗暗心驚。秦傑也是亦步亦趨,慕容公子這個名號對於大多數江湖人來說隻要提起就會肅然,不僅僅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事風格,更是因為他是江湖上最年輕的蓋世高手。


    秦傑越向內走,就越是緊張,想到要跟慕容公子當麵對質,便有些額頭冒虛汗。他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高手就是經常拜訪名劍門的趙即明了。若非名劍門之事的立場,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來到風雲劍閣,更別提與其主人論個是非了。


    沈鈺自顧自的往前走,白景生二人緊緊跟上,秦傑疑惑的問道:“不知慕容公子名諱如何,為何江湖人隻稱他做慕容公子呢?”


    沈鈺笑道:“這個我也不知,我自小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叫做慕容公子,而且人人這麽叫,對我來時他就是兄長而已。至於他真名是什麽,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不過就算知道,現在應該也無人敢以真名喚他吧。”


    走上那座氣勢磅礴的建築,白景生抬頭一看,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問劍堂”,字體銀鉤鐵畫,如利劍橫空般飛揚不羈,白景生不禁多看了一眼,便覺心神深深的被吸引,筆畫好似長劍般斬向自己的腦海。


    白景生大駭的蹬蹬後退了兩步,帶的秦傑也是一個踉蹌。沈鈺連忙拉住他,怪罪到:“這上麵的字不能一直盯著看的,這牌匾乃是風雲劍閣曾經的一位前輩所書,裏麵蘊含了極強的氣勢。常看恐傷了心神。”


    白景生穩了穩腳步,心下也是有些驚悚。對這風雲劍閣又高看了一分,如此底蘊,難怪能和若水山莊分居南北,雙方互鬥了十餘年也不曾落敗。


    隨著沈鈺剛走進問劍堂,便聽到一道聲音傳入耳中:“鈺兒來了也不說一聲,我才好去迎接你。”


    抬頭一看,一個俊朗挺拔的年輕男子坐在大堂上,含笑看著沈鈺。男子星目劍眉,麵容俊美,長發隨意的在腦後挽了個發髻。一身白底黑紋的劍袍顯得格外奪目。身上流露出淡淡的淩厲氣息,讓白景生和秦傑二人有些心驚。


    “這是父親專門為你煉製的藥丸,用了多種珍稀的藥材,有增長內息,拓寬經脈之效。”說著,沈鈺從身後包裹中拿出一個木盒,獻寶一般遞給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笑了笑,將木盒接過後放在一旁。伸出白皙袖長的手掌拍了拍沈鈺的腦袋道:“你回去後告訴世叔,不用費盡心機為我煉藥,隻有自己修來的力量才是真正有力的。”


    看著沈鈺皺起的瓊鼻,慕容公子笑著說:“好了,這些就先放下吧,雖然對我現在沒什麽用,但我會服用的。”看著沈鈺重新展開的笑顏,才瞥了白景生等人一眼,對沈鈺道:“不知這兩位朋友是?”


    沈鈺這才想起來階下的二人,附在慕容公子耳邊小生說了幾句話,慕容公子含笑的目光漸漸變得肅殺。看了一眼有些顫抖的秦傑,淡淡的盯著站在階下的白景生。


    白景生頓時頭皮發炸,感覺被一頭遠古巨獸盯上了一般,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迫的他喘不過氣來。眼前這個男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刺破天際的利劍,點在自己喉嚨。一時間,白景生渾身寒毛倒豎,連一絲反抗的心都提不起來,隻感覺慕容公子的目光似乎有魔力一般,自己體內的所有秘密都盡收他的眼底。


    秦傑更是不堪,雖然慕容公子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但那股凝滯的氣息也是深深影響了他,而且他不但身受重傷,更是功力盡失。當下喉嚨一甜,嘴角便是湧上一絲血跡,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令人壓抑的氣勢頓時一散,白景生喘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向慕容公子抱拳道:“獨行俠白景生,見過慕容公子。”


    秦傑也是如釋重負,本就對慕容公子心有敬畏,這一下更是頭都不敢抬,胡亂抱拳道:“名劍門秦傑,見過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意味深長的看著白景生,笑了一聲道:“獨行俠嗎,很好,很好。”然後目光遊離到秦傑身上,皺眉道:“你就是名劍門唯一的幸存者?可有憑證?”


    沈鈺連忙插話道:“放心吧兄長,絕對不會錯的,我也是無意間聽到他們談話才知道的,料想不是有意為之。”


    秦傑的頭埋得更低了,開口道:“在下絕不敢欺瞞公子,名劍門為奸人所害,在下僥幸生還。苟延殘喘隻為報仇,若是公子知道些什麽,鬥膽請公子如實相告。在下必將銘記公子大恩,當牛做馬以報。”說罷,猛地抬起頭,直視著慕容公子淩厲的目光。


    慕容公子氣勢猛地暴漲,秦傑梗著腦袋與他對視了片刻,慕容公子冷哼一聲道:“江湖上都傳言是我風雲劍閣殺了你們名劍門的人,所以你尋到了我的頭上,是也不是?”然後淡淡的看了身旁的沈鈺一眼。


    秦傑啞然,慕容公子說的不錯,他就是為此才來到這裏的。白景生站在一旁,有心想為他說句話,但想了想,實在不適合自己開口,便默默的靜觀其變。


    沈鈺正色的看著慕容公子道:“我也知道名劍門之事和兄長絕無半點幹係,但是江湖上流言已經傳開。奈何三人成虎,就算是沒有的事情,經過有心人的渲染和吃瓜群眾的口口相傳,也變得煞有其事。還望兄長能借此良機,將事情講明白。也好讓這個名劍門僅存的門人出麵為咱們風雲劍閣辟謠。”


    慕容公子收回了氣勢,淡淡的看著秦傑道:“也罷,既然舍妹已經開了口,那我與你們論道論道也無妨。你先把你經曆的事情說說罷。”


    秦傑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感激的衝沈鈺一點頭,然後緩緩的開口,從名劍門遇襲那夜,直到隨著沈鈺一起前往風雲劍閣,一五一十的對慕容公子說了出來。


    “……就這樣,我跟著恩公和沈小姐來到了貴派。請公子明鑒。”說完,秦傑已是忍不住眼含熱淚,每次隻要想起那晚死難的掌門和眾多同門,便是悲痛不已。


    慕容公子皺著眉頭聽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過了良久,走下來站在秦傑麵前。隨手抽出腰間長劍。白景生和沈鈺均是大驚失色,秦傑也是慘然一笑,閉上了雙眼。


    慕容公子冷喝道:“給我看著!”說罷,劍身一抖,一道寒光便從秦傑麵前劃過,如銀河瀉地,又如奔雷滾滾,劍光快到了極致,一股無物不破,無堅不摧的感覺湧上眾人心頭。白景生哪怕以內力支撐,也是看不清劍身的軌跡,隻看到一道燦爛的流光如閃電般,帶著隱隱雷鳴從眼前流過。


    “你當晚看到的,是不是這樣的劍法?”慕容公子緩緩收回長劍,對仍一臉驚滯的秦傑道。


    秦傑使勁點了點頭,眼中有一絲驚恐,還有一絲悲痛,苦澀的開口道:“正是,在下當晚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劍法。不過,比之公子剛才的那一招,實在差遠了。”然後精神一振,盯著慕容公子悲叫道:“請公子給我一個解釋,也給名劍門一個說法!”


    慕容公子回到階上坐下,表情有些冷峻,淡淡的道:“我隻能告訴你,名劍門之殤,跟我風雲劍閣沒有半點幹係,並不是我派人做的。若是由我風雲劍閣出手,別說一夜了,你們名劍門就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下來,而且你也根本不可能中劍不死。”


    秦傑涕淚橫流,衝著慕容公子大吼道:“公子口口聲聲反駁,那這劍法又作何解釋?剛才公子是親口認了的!”


    慕容公子皺眉道:“你是名劍門護法,地位也頗高。應當在你門內典籍中看過,我風雲劍閣前閣主曾和你名劍門中一位前輩是生死之交。雖然現在已經是故事,但看在這點交情的份上,我也不會去向名劍門動手。”


    說罷,慕容公子頓了頓,繼續道:“至於風雷劍訣,以我在風雲劍閣的幾十年中,從未流傳出去過,但是據你所說。那黑衣人劍法已臻至小成,而且功力雄厚,跟謝毅打的不分勝負。那謝毅我是知道的,有一流高手水準,能與他打成平手。若非天縱之才,那種修為起碼需要三十年來累計。定是前代我風雲劍閣中流散的人物。”


    秦傑悲道:“難道憑慕容公子的一麵之詞,便想洗脫嫌疑了嗎。”


    慕容公子冷聲道:“那再告訴你一點也無妨。我風雲劍閣的核心功法禦劍天經,經過我的改進,已經和前代大不相同。你若是不信,那就來受我一掌試試!”


    沈鈺看氣氛漸漸不對,連忙跑過來打圓場道:“這一點我是可以證實的,兄長吸收了多家流派的精髓。憑一己之力,改良了前人傳下來的內功心法,確實和以前大不相同。”


    慕容公子看秦傑跪坐在地上悲痛不已,心下也是一歎,緩緩的道:“罷了,我風雲劍閣和名劍門也是世交。況且,有賊人汙到我風雲劍閣的頭上,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理。我承諾,一定會為名劍門報仇,如何?”


    秦傑悲傷的看著慕容公子道:“能得公子承諾,在下已是毫無遺憾,隻恨掌門和同門死於賊人手下,我卻無力為他們報仇。在下替死去的門人,謝過公子大恩大德。”說罷,跪在地上向慕容公子重重的叩首,久久不願起身。


    慕容公子長歎一聲,生受了他的大禮,知道若是不受,他更會於心不安。閃身道秦傑麵前,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探,便是有些沉默。果然是經脈寸斷,哪怕以自己的修為都是無計可施。


    秦傑向著慕容公子慘然一笑:“不勞公子麻煩了,在下知道自己的情況,苟延殘喘至今,不過為了報仇而已。今日得了公子承諾,在下已了無遺憾。公子大恩,在下隻有來世再報了!”說罷,又衝著白景生一叩首。直起身從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刺進了自己胸膛。


    “秦兄!”


    白景生大驚,連忙搶上前去。但秦傑死意已決,匕首深深的插入了胸腔。


    “秦兄!何苦如此啊!”白景生悲痛的抱著秦傑,沈鈺也是大驚失色,沒想到這秦傑竟如此決絕。


    秦傑目光漸漸渙散,呐呐道:“掌……掌門。我……來了……”說罷,雙手漸漸無力,已是氣絕身亡。


    白景生輕輕地闔上秦傑的雙眼,看著堂外紅雲似血,如雨般壯烈。用隻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對秦傑的屍體道:“秦兄好走,我一定會找出真凶!不但為了名劍門,還有陸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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