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謝唐離開事務所,驅車回家。到了家門口,隱約聞到一縷香味飄出來,輕輕嗅了一下,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打開門進屋,隻見他的小妻子圍著圍裙,一手拿鍋蓋,一手拿著勺子在鍋裏輕輕攪著。


    “你做了什麽?味道真不錯。”謝唐丟下手裏的包,脫了外套,挽起襯衣的袖子,走過去站在夏蓧蓧後麵,探頭往鍋裏看。


    “冬蟲夏草老鴨湯。”夏蓧蓧聲音脆脆的報告,“我剛放了鹽,馬上就可以出鍋了。”


    “冬蟲夏草?”


    “嗯,給我們補身子用的。我特意跑到一家老字號中藥店裏買的。買了不少,給老爸老媽分了一些,剩下的我們留著煲湯喝。”夏蓧蓧舀了一點湯倒在碗裏嚐了嚐,“嗯,真好喝,很鮮。可以起鍋了。”


    “我來。”謝唐關了火,拿起兩塊抹布墊在砂鍋把手上,把砂鍋端下來放在餐桌的隔熱墊上。


    夏蓧蓧把流理台上扣著的兩盤菜也端上桌,說:“我都已經想好了,我們也不需要補的太勤,每星期喝一兩次湯就行,這次是冬蟲夏草老鴨湯,下次就喝冬蟲夏草母雞湯,還有冬蟲夏草豬蹄湯、冬蟲夏草排骨湯、冬蟲夏草甲魚湯、冬蟲夏草鯽魚湯……”


    “好,我們喝就是了。你這一串冬蟲夏草說下去,反倒聽著有點膩。”謝唐推著夏蓧蓧的肩,讓她在餐桌旁坐下,自己去盛米飯。拿起飯勺,他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把章裴今天來找自己的事告訴夏蓧蓧。


    章裴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借錢。她母親病了,需要做手術,她剛辭了職準備換工作,手頭錢不夠,向他借一萬塊錢。她甚至拿出了診斷書給他看,她即便不給他看這個,他也拒絕不了她。一萬塊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同事朋友哥們無論是誰向他開這個口,借不算很多的錢,他都不會拒絕。這和對方是誰,反倒沒有太大關係,而是他的處事方式起著決定性作用。


    他端著兩碗米飯回到餐桌,看著夏蓧蓧笑意盈盈的臉,“章裴”這兩個字便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大概是冬蟲夏草湯滋補的緣故,夏蓧蓧覺得精氣神特別旺,幹什麽都有勁,看什麽都順眼。


    周一早上,開著她的小mini去電視台的路上,遇到兩三個有意無意別她車的,擱以往她就要氣炸了,今兒卻壓根不放在心上,姐姐心情好,姐姐素質高,姐姐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剛到台裏,就被老陸逮住,問她江白那邊有沒有信兒,請江梁錄美食特輯的事,台裏領導也很重視,畢竟這檔節目相比台裏其他幾檔重點節目收視率也算拔尖的。


    夏蓧蓧說:“他還沒有回複我。我今天就打電話問問。”


    打發走了老陸,夏蓧蓧端著杯子進了茶水間。人真不少,程寬和莫茉也在,程寬明顯沒睡醒,猛灌咖啡醒神。莫茉在陪編導組的李姐聊天,看她聚精會神的樣子,比開會聽報告還認真。


    夏蓧蓧和大家打了招呼,朝咖啡機走過去。就聽見李姐重重地歎了口氣:“唉,我這日子真的是沒法過了。”


    “怎麽了李姐?”夏蓧蓧問,其實她對於別人的家事一點都不感興趣,別人不跟她說,她絕對不八卦地去探聽。她問這麽一句,純粹是出於禮貌。李姐這頹喪的語氣和神態,顯然就是希望能夠獲得旁人的同情和理解。


    夏蓧蓧看了一圈,就程寬旁邊比較寬敞,走過去坐下,喝了一口咖啡,認真地看著李姐。她想李姐也不至於遇到什麽了不起的事,無非是被家裏雞毛蒜皮的瑣事鬧得心煩了。誰家還沒有點難處,用老媽的話說,磨著磨著也就過去了,翻一座山,總能走一段平路,還能真把人逼死麽。


    沒想到李姐一開口就扔了個炸雷,倒不至於把人嚇死,但也夠堵心的了。


    “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老公的前女友昨晚割腕自殺,我老公怕她真死了,回來哭了一通,決定守著她過,跟我離婚。”


    夏蓧蓧:“……”好大一盆狗血,這是在搞笑嗎?


    打瞌睡的,神遊的,這會都醒了。


    程寬咽下一口咖啡,搬起左小腿,放在右大腿上,一臉的不可思議:“你老公成年了嗎?這事怎麽看都像中二少年幹的事。”


    李姐臉色灰敗,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咱們覺得荒謬,人家當事人不這麽覺得,他倆都被自己的癡情感動了,求我放過他們,給他們的愛情一條生路。”


    “昨晚我也到醫院去了,我老公沒讓我見那女的,他要留下來守夜,我硬把他拽走的。”李姐摩挲著咖啡杯,一時陷入沉默,大家也都沉默著,靜等她說下去。


    “回去的路上,我就問他,在他心裏我到底算個什麽玩意兒,我跟他過了十二年,生了倆孩子,剛結婚的時候,我們租房子住,後來一起供了個小套,老大上小學的時候換了套大房子,也買了車,手裏還有了一些存款,兩邊父母也都省心,無病無災的,孩子也都沒啥大毛病,雖說老二學習不算多好,但也從不惹事闖禍。我是真不明白,我們這樣的日子又什麽過不了的?一定要折騰?”


    “你老公怎麽說的?”夏蓧蓧很好奇這一點。十幾年的結發夫妻,共同創造了一個家,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兩人一起走過的痕跡和回憶,說割舍就割舍?這心理得多強大?


    “他說他就這一輩子好活,不想留下遺憾,以前他倆因為是異地,加上父母不同意,他放棄了她,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發現自己還是愛她,一看見她憔悴不堪的出現在他麵前,他就受不了了,覺得是因為他沒有好好照顧她,才讓她受了這麽多苦,一直也沒有嫁人,孤孤單單地漂著。我聽不下去,吵了幾句,他煩了,開著車就朝護欄上撞過去了。”


    李姐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當時我的心真跟刀割一樣。男人就是這樣,他心如果不在你這了,你去死他都恨不得你死的遠遠的,不要給他添麻煩。”


    沒有人開口說話,說什麽呢,旁人再多的安慰勸解,都顯得太過輕描淡寫,無關痛癢。


    李姐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夏蓧蓧,“蓧蓧,我聽說你老公的那個前女友,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你還想跟你老公好好過,可一定得上點心,不能大意。”


    夏蓧蓧聽得心裏一顫一顫的,點點頭,接受教導:“我上心,我一定上心。”心想這事啊恐怕隻能看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強求也沒用。


    回到辦公室,夏蓧蓧還在想著李姐的事,坐在椅子裏默默發呆。莫茉推門進來,叫她:“蓧蓧,開會了。”每周一的例會,她差點忘了。起身往外走,莫茉挽住她的胳膊,“李姐真可憐。”


    夏蓧蓧扭頭看莫茉一眼,可憐麽,或許吧,女人大多看重感情,看重家庭,親手建立起來的一切,一朝毀於一旦,這種傷筋動骨,撕心裂肺的痛,隻有當事人能夠體會,所謂感同身受純粹是一種安慰人的說法。


    開完例會,又馬不停蹄地忙了半天工作,中午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夏蓧蓧接到江白的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說有事情要和她談。夏蓧蓧猜測或許是和美食特輯有關的事,一口應下。


    三四點鍾的時候,夏蓧蓧一邊看節目策劃案,一邊給謝唐發了條微信語音,說和江白約了談事,晚上不回家吃飯了。過了大約一分鍾,謝唐打電話過來。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晚上有個飯局,原本想帶你一起去。”


    “下次吧,要和江白談這事也挺重要的,很可能關係到我能不能漲薪水的問題。”夏蓧蓧頓了一下,囑咐:“少喝點酒哦。”要封山育林呢。


    謝唐“嗯”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淡淡笑意:“你會結束的很晚嗎,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我們就是吃個飯,我應該比你早回家。”


    掛了電話,夏蓧蓧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謝唐那句話不就是暗示她早點回家的意思麽。


    下了班,夏蓧蓧開車趕往約定地點——一家豪華私人會所。這裏是會員製,憑卡入內,夏蓧蓧手裏有一張謝唐給的副卡,她打算用這張卡請江白吃飯。


    到了地方,江白在門口接她,和江白一起的還有這家會所的老板,這老板四十出頭,氣質儒雅,人也很熱情,親自引他們去包間,說一應酒水飯菜都免單,算他請客,江白也不跟他客氣,看起來兩人私交不錯,平時人情往來估計也沒有分得很清。


    在包間落座,江白麵帶歉意說:“蓧蓧,真對不起,錄製美食特輯這事,我幫不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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