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生這一番話,聽得北雪等人在一旁直乍舌,個個吃驚不小。


    雖然早前已經聽很多人說了這鄭家是有背景的,可萬萬沒想到能有這麽大的來頭。


    更讓人吃驚的是鄭家居然是一個貪了百姓無數錢財後,還能從皇家刀下脫險的官家,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辭官從商後,還能呼風喚雨般積下富可敵國的財富。


    這是什麽樣的經商之道?


    與大貪官陸坤一起搜刮百姓錢財固然可恨,可這經商後迅速聚財的本領卻也不得不讓人佩服不已。


    蘇牧何又接著說道:“鄭希年的父親鄭清策在商海裏起起浮浮,賺了無數銀錢。他雖然知道祖上規矩不能身入宦途,但是深懂經商和為官之道的他,自然也深知官場和商海兩者密不可分,經商須有官場做後盾。”


    “不當官卻與當官的人結交?”蘇牧生吃驚地問。


    “是。”蘇牧何點頭,“之後鄭清策就開始靠祖上與京中諸官的關係,開始在官場中擴充人脈,上至親王,下至翰林學士,再到朝中大小官員,皆保持私交。鄭清策那人雖然對下人親朋等人比較吝嗇,但是對官場有用之人皆揮金如土。一開始是送銀兩、送莊園,後來又送女人,甚至出錢助其買官位,最後又常到各地搜索求奇珍異物,論官皆贈送,收受禮物的官吏自然心照不宣,給予種種便利,可謂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小舅舅,那鄭家既然在京裏這般吃得開,為何又跑到咱們的涇水縣來安家?這種小地方,豈是他們那些大菩薩願意待的,而且對生意也會有影響的。”


    聽到這裏,北雪大至也明白了一些鄭家的背景。若說尊貴,那是鄭家的祖輩官位高,現在隻是經商,實在談不上尊貴。若說富貴倒是有的,富可敵國的財富,恐怕是吃幾輩子也吃不完。這也怪不得那鄭希年今天讓下人如此招搖過市地來送禮,或者可以說,在他心裏在他成長的環境中,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些用錢和送禮能解決的事情。


    “遷居涇水縣,這話說起來就有來頭了。”蘇牧何吞了一口茶,搖頭道:“其中細情我也不知情,不過倒是聽縣太爺提了兩嘴。大至意思是鄭清策與京中官員甚至是皇親國戚都有接觸,現在皇位懸而未決,但大至在皇長孫和五皇子蕭王之間抉擇。莫說是鄭清策看不清皇上的意思,就是朝中那些重臣們也是左右搖擺,不知道該身靠何處。靠對了大樹自然是好乘涼,可若是靠錯了,難保不準會有腦袋搬家的一天。”


    “所以鄭家就搬了家?這叫遠離是非之地?”北雪多多少少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可笑。不過一想到伴君如伴虎的這句話時,倒也可以勉強理解了。


    “可不!”蘇牧何笑了笑,“我覺得鄭清策這也算是未雨綢繆之舉。以鄭家的財力,以後不管是誰當了皇帝,都有用得著錢的時候,到時候他再巴結為朝廷出力,豈不是更為穩妥。就像他來到我們涇水縣一樣,來了之後就出大量錢財修葺縣衙,為衙內之人提供糧食衣物,裝進縣太爺腰包的自然更是少不了。”說著,又搖頭,“這樣看來鄭清策很是大方,但是時間一久大家便知道這姓鄭的銀兩隻用在對他自己有利的地方,縣裏缺個糧,鬧個災什麽的,可從來沒見他出過一個銅板接濟百姓。”


    聽完蘇牧何的一番話,蘇牧生連連搖頭,“桂芬,這姓鄭的我看不怎麽樣,且不說這鄭家公子如何,就說這老子鄭清策就不是一個什麽好東西。”


    蘇氏沒說話,但也點頭表示同意。


    “他祖上撈了那麽多百姓的錢財,卻靠一個女人被皇上赦免了。”蘇牧生繼續道:“依我看未必總有那麽幸運的事兒。祖上犯案,涉及後代的家族可不少見,依我看咱們北雪沒必要去犯那個險,不如就找個老老實實的書生,隻要肯下功夫,倒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


    蘇牧生首先表明了立場,他不願意北雪與鄭家結親。


    “二弟,依你看呢?”蘇氏又望著蘇牧何。


    蘇牧何想了想,沉思道:“大哥的話也不無道理。拋卻鄭家的大事不說,就說這鄭公子也未必對咱們家北雪好,與其進了大戶人家守著規矩過日子,姐你還不如就讓北雪來個輕鬆自在的好。”


    坐在一邊的北雪就微微舒了口氣,還好兩個舅舅不像薑氏和淩氏那麽認錢。


    “誰說不是。”蘇氏一急,就想把她看好莊青凡的事說出來。可轉頭一看北雪的臉色,又覺得說了也是白說,於是想了想話又吞了回去。


    如此一來,蘇牧生和蘇牧何表明了立場,蘇氏也就不猶豫了。雖然害怕得罪鄭家,但還是決定明天就去找王媒婆,告訴她北雪不能與鄭家定親。


    事情就是這樣,過了糾結猶豫期之後,也就沒什麽好想的了。


    蘇家兄弟二人回家後,北焰也回來了。


    蘇氏和北雪趕緊打聽莊青凡的事,“青凡他怎麽樣,報名了嗎?”


    “報了。而且還通過了考備,明早就動身隨著先前入京的部隊一同走。”


    “這麽快?”蘇氏和北雪都十分的驚訝。


    北焰一邊擦臉一邊有些擔憂地說道:“我今天偷偷聽那兩個征兵的將領在一起聊天,他們說京中恐怕要有變化,所以才備了大量的士兵去。”


    “那青凡哥進京會不會有危險?”北雪有些按捺不住了。


    北焰想了想,“應該不會。他一個新兵,到了京裏也是操練,危險的地也輪不到他上場。”


    北雪和蘇氏一想也有道理,心裏微微放鬆一些。


    北焰跑了一天,早早去睡了。


    北雪也就洗一洗準備睡覺。可是蘇氏卻不睡,坐在豆大的油燈下翻出針線縫了起來。


    “娘,你做啥?”北雪看她縫東西,趕緊問她,“油燈這麽暗,多傷眼睛!”


    聞聲,還沒睡著的胡桃也湊了過來。


    蘇氏拿著針到頭發裏蹭了蹭,頭也不抬地說道:“青凡要進軍營了,正好家裏有布,也有做好的鞋幫和刺好的鞋口。我給他縫兩件衣服,再做兩雙鞋,免得他到軍營中沒有穿的抓瞎。”


    “就一晚上,縫得好嗎?”北雪和胡桃都瞪大了眼睛。


    沒有睡著的北焰,聽到動靜也走過來阻止:“娘,人家軍營裏是發衣服和鞋子的,哪用得著你來做。”


    蘇氏可不聽他的,“就算是發衣服和鞋子,那也要有自己的便裝。你以為你母親我什麽都不懂嗎?我也看過那軍中的士兵,穿得又厚又重,壓都壓死人了。我給他做點農家的衣服,穿著隨意。”


    怎麽說都是蘇氏的一片心。北雪隻好放棄睡覺的打算,上前幫忙。北雪伸了手,胡桃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於是母女三人圍在油燈下,一針一線為莊青凡縫製衣服。


    而莊家那邊,豆大的油燈也亮到好晚才漸漸暗了下去。


    北雪和胡桃都以為是莊誌在為莊青凡收拾離家的東西,唯有蘇氏這個做娘的人懂。孩子即將出門,那種擔心和惦念是別人體會不到的。


    與此同時,在涇水縣城郊一片荒草雜蕪的地段。漆黑一片的遠方,幾棵歪脖子槐樹上,烏鴉正成群結隊地盤旋其中,叫聲淒厲慘切,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間,草叢裏竄出一隻野兔,箭一般竄向遠處。於是,烏鴉們“轟”地一聲振翅騰空,似黑壓壓一片烏雲在野草上空飄蕩。


    “大哥,天都快黑透了,我們該動手了吧?”


    就在野兔跑過的旁邊,居然傳來人語。


    “稍安勿躁,違令者殺無赦。”一個故意壓低的男子聲音傳來,讓剛剛躍躍欲試的幾個人又將頭縮回了草叢裏。


    說話的人頭紮黑巾,臥蠶眉,鷹鉤鼻,目露凶光。絡腮胡須從前頰到下頰,濃密的黑毛幾乎遮蓋了嘴巴,給人凶悍粗獷的印象。


    “小四兒!”那人又喊道。


    “大哥,我在。”小四兒在草叢中回應,隨即閃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


    “你先去唱個曲,哥幾個隨後就到。”


    小四兒心領神會,解下腰間的匕首,消失在眾弟兄的視線內。


    這位被稱為大哥的人,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咕咚咕咚猛灌幾口。


    小四兒是他收養的孤兒,年紀僅十二三歲,裝乞丐刺探情況最合適不過。


    又等了一陣,小四兒沒有回來。


    天色越來越暗,夜幕下伸手不見五指。前麵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不清,幾點昏黃燈光鬼火似地閃爍,天地融為一塊墨。


    “大哥,是時候了!”又有人按捺不住了。


    “放屁!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嗎?小四兒還沒發信號來,誰都不許動。”


    眾人聞聽,個個噤若寒蟬,黯然閃回草叢之中。


    忽然前麵幾聲有規律的哨響之後,這人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獰笑。


    又有人從草堆裏擠出來,呲著牙問:“大哥,這回應該行了吧?小四兒的信號來了。”


    大胡子摸了摸腰間的砍刀,這才點了點頭,隨即又冷聲警告身後的兄弟們,“動作都給我利落點,今天我們的目地就是要錢,擋財路者就殺。那鄭家賺的都是黑心錢,搜刮的都是百姓,所以誰也不用和他們客氣。”


    “是,大哥。”一隊黑衣人立即竄出草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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