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如同野草,瘋狂的滋生,搖曳的罌粟飄散著香甜的氣味。小麥、大麥、黑麥、燕麥、蕎麥、萵苣、洋蔥、甘藍、苜蓿、薄荷、甘菊、茴香、大蒜、都不受人們青睞了,懨懨地生長著。小鎮的居民的內心充滿了盲動與不安,擁擠在十字路口驚慌失措。芸香、歐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裏香失去了它們的欣賞者,躲在角落靜靜瑟縮的發抖。曾經的春秋和冬夏,已經難辨真假。我看著他們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他們變的匆匆忙忙而又狐疑善變,前一秒要做的事轉瞬忘掉,前一刻做下許諾立馬不再承認,以前和睦相處的鄰居現在相互間充滿了齷齪言語。我走在小鎮上,從東走到西,從西走到東;再從南走到北,從北走到南,一切所見所聞使我迷茫,這還是我認識的居民嗎?這還是我熟悉的小鎮嗎?


    一切的的起因如此的明顯--災幣、毒螫,一切欲望的結晶,災禍的翅膀,所有生物的詛咒。每個人三十個災幣。普通一人一天做工收入折算不到三個綠角子,一綠角子等於十二毒螫,一災幣等於二十毒螫。他們每月大概能獲得六十個綠角子,即五個毒螫,一年六十毒螫,折合三個災幣,三十個災幣是他們不吃不喝十年的成果。這還沒有計入人的生老病死,不受人力控製的旱、澇、蟲災等等異常天氣。每六平農田小麥產出約是一百磅左右,一誇脫小麥平均價格是十毒螫,一誇脫約合五十磅。但他們耕地少的可憐,每人僅能得到六平多點。另外,木製造的小車值一到二個毒螫,裝有鐵箍車輪的馬車值十八到二十三毒螫,一個成年人每天的食物開支約需兩綠角子......當然這些都是我跟約翰計算的結果,鎮民們是沒法計算出這樣明細結果的。但從本能出發,他們就覺得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陷入了絕望,一個看的到卻永遠到達不了的明天;他們陷入了恐慌,害怕稱為被拋棄的部分。


    今天又有四個人沒有回來,他們永遠的迷失在密林深處了。鎮民們自發的向著黑森林深處探索,因為平常的耕種做工滿足不了高昂的贖金。黑森林雖然危險,但裏麵有珍貴的礦藏、草藥、魔法植物,還有傳說的神秘寶藏。既然正常手段達不到目的,那就去賭一把。富貴險中求!他們抱著這種賭徒的心理帶著僥幸與期待成群結隊出發了,傍晚又帶著失望與沮喪回來。每天都會有傷者和死者被抬回小鎮,但更多的不幸者卻永遠都回不來了。約翰對如今的局麵很憂慮,他每天都勸外出的鎮民回到農田去或去疏浚溝渠,但總得不到熱情的回應,他和少數理智的鎮民孤獨的堅守著。狄克成了鎮上的寵兒,每個人都想從他那裏得到最新的消息,指望他能在騎士和領主麵前說幾句他們的好話,對他的要求有求必應。狄克是個聰明的家夥,他對拉卡托斯恭敬順從,和親近拉卡托斯的執事的人們相處的融洽。相反,對約翰他們就顯得很冷淡,並不大感興趣和鎮民周旋。很快他不甘寂寞了,在他的強烈建議下,他的同夥也來到了小鎮。但鎮民對他越來越容忍,就像當初接納他一樣,接納了新來的夥伴。


    拉卡托斯開始考慮收取稅錢了,他的理由是狄克往返夏布利丘的食宿,打點騎士和領主大人及其下人的獻供等需要錢。準備過冬的糧食,因為釀酒的關係,存糧已經差不多消耗殆盡了。更為重要的是從現在起預先積攢遷徙過程中的一切支出。他強調這一切都和鎮民息息相關,都得出一份力,不能置身事外。長木屋內又是一次聚會,約翰和我一起參加了。本來我是沒打算參加的,但約翰堅持,他說小鎮已經有了你的信徒,你是晨曦之主在這裏的代言人,是小鎮的一部分,應該參加這個集會。這段時間以來,約翰和拉卡托斯的矛盾越來越明顯,並開始激化了,我想他需要我的支持。拉卡托斯對此沒有表示同意,但也沒有反對,而我覺得我有義務代替鎮上信奉晨曦的信徒們發言,所以我參加了。


    集會大家交換了各自的意見,並詢問我的意見。我把我和約翰計算的結果和大家分享,告訴大家鎮上的居民是不可能全部回得去的。小鎮開發緩慢,是因為缺乏人力和工具。但經過了一代人的努力,農田、水利、交通已見雛形,特別是農田經過反複翻鬆,生土變的肥沃,應經非常適合耕種了,這裏完全可以成為大家新的家鄉。如果想得到領主庇護也與外界聯係變的緊密,派一個使者到最近的城堡去,自稱開拓者,乞求領主的庇護並指派一個鎮長,履行納稅義務,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任何一個領主都不會拒絕的。我的話說完,大家神色都不自然,後排一個人站出來反對我的主張。他說我是個神官,對種地完全是個外行,而他們大半輩子都在土地上打滾自然比我更清楚土地的情況,他們這一切都是因為離開夏布利丘造成的,當初他們並沒有錯,隻是受了鼓動才離開,現在後悔了,想回去,希望我不要幹涉他們的決議。‘鼓動!’誰的鼓動,難道說彼得?!我認得他,他叫胡巴克,很受拉卡托斯器重,狄克就是他帶著進長木屋的。狄克自然附和著他的話,叫我不要摻合。這怎麽叫多管閑事呢?我激動了,小鎮的居民有晨曦之主的信徒,我要為他們負責。我把我壓在心底疑問拿出來了,我向狄克索要夏布利丘領主或騎士給小鎮簽發的公文,我要驗證徽章的真偽,我告訴他,我的印章學每次考核都是優,大陸上的貴族的印章我全能分辨出真偽。


    狄克惱羞成怒了,他大大的酒糟鼻子漲的通紅,小眼睛凶狠的看著我。他指著我,叫囂著,叫我滾出屋子。我看出他的色厲內荏,我一度以為勝券在握了,繼續向他索要領主的公文與印章,我要戳穿他的謊言。我告訴在座的眾人,沒有簽發條令的承諾比謊話差不了多少。心懷誠意的領主會把家族的徽章用滾燙的紅漆印在小羊皮紙上給委任人,並在神殿備份,是在世俗王權與神權雙重注視下的神聖契約,這樣的契約沒有任何貴族敢違抗。但是如果沒有,裏麵肯定會存在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充滿了欺詐與陰謀。但是,拉卡托站出來了!他斯跟我解釋說,他們的領主大人是個文盲。我說絕大部分貴族都不認識字,但他們手下絕對會有一個謄寫文書的家臣。他說寫了也沒有用,他們也一個字不識。我自告奮勇,可是拉卡托斯拒絕了,因為我是外來人,是既不屬於小鎮也不屬於夏布利丘的外來者。他仍是堅持相信狄克。大多數人沉默了,隻有支持拉卡托斯的表了態,他們選擇支持他。


    我被襲擊了,被狄克的同夥,與此同時小鎮也流傳著關於我的謠言了。謠言說我是個假冒的神官,打著晨曦之主的幌子來到小鎮隻為滿足自己的私欲,我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把鎮民綁在黑森林,一同死亡。謠傳愈傳愈甚,最後竟說我是被通緝的騙子,在這裏避禍,我還藏有整整一口袋災幣,足夠半個小鎮居民付清贖罪金。狄克的同夥就是操著這種無聊的理由,把我圍了起來,幸好約翰及時感到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我能清楚的感覺得到他們渾身散發的殺氣。可是這些並不是讓我心寒的,最讓我心寒的是鎮民們的態度:他們遠遠的看著,不阻止也不參與,眼裏滿是冷漠,冷漠的最深處帶著閃爍不定的期待。到底是因為什麽把他們變成這樣,他們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這樣下去不行!我和約翰商議了很久,最後決定暴力解決問題。我不喜歡暴力,但這是最快回歸正途的方法。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要去解開神留給我的神諭,不再耽擱了,已經耽擱太久了。但離開前我要做些什麽,我想把小鎮變回從前那個淳樸的小鎮。晨曦的信徒和仍舊信任約翰的居民被召集到他的家裏。約翰沉重的說狄克的手下來的越來越多了,但大部分他都認得,每一個都是坑髒的流氓、小偷、盜竊犯。他們讓小鎮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將來一定會把小鎮變的更糟,直到成為他們的巢穴為止。拉卡托斯利用他們,縱容他們,偏袒他們,任由他們為非作歹,他們在小鎮上不事生產,也不去采集,鎮民養著他們。他們已經開始欺淩鎮民了,已經有鎮民受到他們勒索了。拉卡托斯又指使他們在小鎮門口設立關卡,收進鎮費起錢來,這是大家的小鎮,憑什麽要花錢。拉卡托斯以為自己是鎮長了,他忘記了彼得,他徹底變了成他以前痛恨和反抗的人物。鎮民們早就受夠了氣,紛紛同意給個教訓,他們打算趕走狄克和他的同夥,勸拉卡托斯取消收錢的想法,重新回歸以前的生活。我們約定黎明時起事,他們陸續回家了,約翰勸我先躲起來,風波平靜後出來。我拒絕了,我把筆記取出來,綁在衣服裏充當軟甲,一切就等黎明了。


    半夜了,叫喊聲突然聲響徹了整個小鎮,我心不安,跑出屋子,火光映紅了小鎮,這麽回事,難道提前了?我正在疑惑,約翰帶著人跑過來,他和我說:“有叛徒,他出賣了我們,拉卡托斯正在抓人,我們快跑。”想不到我們中竟有這般無恥混蛋!我問瑪麗怎麽辦?約翰說他已經拜托特蕾莎了。我們逃出小鎮,一頭紮進黑暗的黑森林中。黑漆漆的森林根本無法判斷前麵的路是什麽樣子,經常有人摔倒,就連人的聲音也隻有前後幾尺那麽遠。我已經忘記衣服濕透了幾次,濕透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就像浸泡在泥漿裏。在越過橫到的巨木時我踩空了腳,大拇指甲被掀開了,每走一步都感到劇烈的痛疼,但我隻能一瘸一拐的前進,寒氣透進肉裏,腳開始腫了起來,已經沒了知覺,感覺靴子內裝著一截枯木一樣。當我們停下來時,隻剩下我和約翰兩個人了,看向四周,不管哪個方向,看起來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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