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和枝葉摩擦的聲音把浮士德從昏睡中喚醒。


    浮士德醒來最初的感受就是臉上火辣辣地疼。他迅速把支離破碎的意識重新整合起來。


    短時間內連續兩次失去意識,看來自己掌握了一點迅速清醒的訣竅,他想著。


    自己狀態並不算很好,頭痛、頭昏,還有點心悸,胃裏一陣陣地犯惡心,聯係到自己昏倒前受到的攻擊,恐怕自己現在有點腦震蕩。那怪物的力量非常強,對力量的運用也很巧妙——自己被一巴掌抽成腦震蕩,卻連牙根都沒有鬆動一點。


    浮士德試著顯現異能,但是腦震蕩的症狀阻止了他專注於自己的內心。


    在發現從內心尋求解決之道無果後,浮士德決定向外界尋求幫助,於是他睜開了眼睛,眼前是迎麵而來的大地。


    浮士德還沒來得及害怕,背部猛然傳來一股巨力,把他提得向上一竄。


    這時候浮士德才剛剛開始害怕,並因此猛烈地掙紮起來。但是想象中自己張牙舞爪、發出拖著長長尾音的哀嚎的場景並沒能如願實現——或者說,隻有哀嚎傳了出來。


    浮士德發現自己被捆得如同一個蠶繭,正被人提著在樹木枝杈間跳躍,自己剛剛的扭動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像蟲子之外於事無補。


    上頭的怪物似乎發現了浮士德醒來,浮士德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更緊了,相應的繩子也勒得更緊,呼吸變得困難了一些,但除此之外,怪物並沒有做更多的表示。


    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並不打算和怪物進行交流——他可害怕對方在自己另一邊臉上再抽一巴掌。


    浮士德想了想,以現在的角度,怪物可能更願意讓自己的腦袋在枝葉茂密的地方穿行幾次。


    但人總歸要努力讓自己獲得一些優勢,或者抵消一些劣勢。


    浮士德努力偏過頭,想要盡可能多看一點東西。他首先把自己的臉朝向怪物的一側。


    怪物的身體比例和人類不太一樣,人類的手往往下垂到臀側,但這怪物的手臂似乎比人短一截,隻勉強下垂到腰部。


    浮士德回過頭去,視線恰好對準了怪物的胯間。


    在浮士德看來,場麵一度有點尷尬。


    不過他旋即克服了自己的小情緒,更認真的觀察怪物,希求能認出怪物的種類,從而更容易投其所好,至少,也能知道自己大概有個什麽樣的結局。


    他首先讓頭低下一點,映入眼簾的是一對粗壯的怪腿,這怪物大腿內側呈乳白色,向外則平緩地過渡為灰綠相間的條紋,兩條腿有點羅圈,腿微微像外側張開,跳躍起來也不像人類一樣前後邁腿,而是雙腳同時蹬踏樹枝。


    再往下就是一雙大腳了,這雙腳倒是不比人類的更厚實,但是麵積卻大得多,幾乎有三四個人類腳掌那麽大,而其中超過一半的長度是四根長長的腳趾,腳趾間還長著蹼。


    那麽問題就很清晰了,結合自己從極光屏障出來時看到的輪廓,這多半是某種半人半青蛙的類人生物,在原來的世界可沒有類似的東西。


    浮士德心想,幹脆由自己來為這些醜陋的野蠻怪物定名——那就叫蟾蜍人吧。


    浮士德沒能從怪物的生物學分類上得到任何馬上就能用到的信息。


    那麽就隻能觀察他們的文明程度了。以浮士德所處的角度,能看到的文明造物實在不多,無非是怪物的衣著和武器。


    怪物的穿著很簡單,隻在腰間圍著一條布圍裙,長度隻到膝蓋上方,布料浮士德不認識,但是質地類似亞麻布,也是用某種植物纖維紡織而成。


    布料上用顏料勾勒出抽象的紋樣,作為裝飾花紋來說品位不高,但是它們整齊的排列形式,似乎暗示著這是一種花紋化的文字。


    勾勒文字的黑色顏料並不顯眼,和棕褐色的布匹不能形成足夠鮮明的對比,恐怕用的是簡單的植物染料,而非更鮮豔也更昂貴的礦物染料。


    不過布匹倒是並不粗糙,相反,布匹針腳細密,邊緣也十分整齊。


    固定住圍裙的腰帶看起來更是十分精美,似乎是用某種爬行動物的皮革製成,上麵點綴著大顆大顆的紅寶石。


    皮帶的邊緣鑲嵌著銀絲的邊緣,腰腹正中則是一個碩大的黃金皮帶扣,似乎是一個大張著嘴的鱷魚頭顱模樣,嘴裏的牙齒全是細碎的鑽石,鱷魚露出的哪隻眼睛則是一枚墨綠的貓眼石。


    腰帶左側掛著一把武器,從浮士德的角度隻能看見柄。


    這柄的風格和腰帶截然不同,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簡單的木頭柄,被製作成令人舒適、適合抓握的弧度,從造型來看應該是裝在某種劈砍武器上,隻在刀柄末端箍著一個金屬小球作為配重。


    浮士德整理著自己得到的信息,仔細斟酌著每一個想法。


    有穿著皮裙顯示這是一個有文明的種族,他們有羞恥的觀念。


    而且,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皮裙上的花紋是藝術化的文字,那麽他們的文明程度恐怕還不低。


    不過,假如他們的文明程度已經相當不錯,那麽這衣服上所用的染料就相當寒摻了——連住在山洞裏的原始人畫壁畫的染料都比他們更高級。


    那麽,恐怕是因為物資匱乏吧,本地可能並沒有合用的礦物燃料。


    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們是由於宗教或者習俗的原因才不用更優秀的染料,如果那樣的話,他們的文明一定崇尚自然和簡樸。


    不過這種情況的概率並不高,那條腰帶深深的出賣了他們的民族,這奢侈的腰帶雖然在藝術上一無是處,但豪華的用料讓它顯得格外明**人。


    所以,他們多半隻是沒有更好的染料罷了。


    浮士德對此略感失望,倒不是對蟾蜍人的社會有什麽意見,純粹是因為自己沒能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不過,至少我還有被俘虜的價值,浮士德樂觀的想到。


    可能蟾蜍們想從自己嘴裏撬出來關於傳送時大爆炸的情況,也有可能要拿自己當牲口獻祭給他們崇拜的什麽鬼玩意,總之,自己還有時間,還能等待下一個機會。


    浮士德捋順了思路,定下了計劃——所謂的計劃就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事俱備,現在浮士德誌得意滿的等待下一個機會,或者是談判,或者是逃跑,無非這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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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我們敬愛的裏李奧瑞克殿下,也被捆了起來,不過王子糟糕的身體狀況,倒是為他贏得了更好一點的待遇——他隻被捆住了手腳,由一個高大的蟾蜍人扛著走在地麵上。


    在這個蟾蜍人身後,還跟著被栓成一串的六七個衛兵,在衛兵周圍則是警惕的蟾蜍人戰士,隊伍末尾還有兩個蟾蜍人,推著裝有便攜式祭壇的小車。


    這支大部隊沒有順著樹杈飛簷走壁,隻是在林間正常行軍,蟾蜍人寬大的腳掌踩在鬆軟的腐殖質上隻留下淺而模糊的腳印,倒是手推車在地上刻下了深深的車轍印。


    看來他們是把站出來試圖溝通的浮士德當成了隊伍的頭領,或者至少是個重要人物單獨運送,其他的俘虜和財務,都要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叢林間跋涉。


    幸運的是蟾蜍人對地貌十分熟悉,倒也不用擔心陷入什麽沼澤泥潭裏。


    李奧瑞克王子仍然處於半昏迷狀態,他支離破碎的意識中泛起了沉渣一般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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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麽,王子殿下,我之前說過,咱們的運氣不怎麽好。靈界周圍會隨機產生一些有強烈情緒傾向的情感領域——比如我們被困的這個。”浮士德苦笑著。


    “我不清楚這是神力信標造成的擾動,還是單純的靈界自然現象,總之,我們的任務目標被新生成的這個恐懼領域包含在內,這也是祭壇把我們投射到此的原因。”


    李奧瑞克王子反問:“這裏有你說的那麽危險麽?要知道,你連割手放血都嚇得夠嗆。”言下之意自然是表達了對浮士德判斷力的質疑。


    表麵上倒是看不出浮士德對此有什麽感想,他隻是聳了聳肩,“王子殿下,小心點總沒什麽錯處,不過正如你說的,倒是沒什麽物理意義上的危險。”


    李奧瑞克在職業者的領域有著超凡的領悟力,他輕鬆地理解了浮士德的言外之意,“難道說……危險是來自內心麽?”


    王子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他並不畏懼凶猛的怪獸和嚴酷的環境,在神廟的訓練中,他十分擅長應對這些情況。但心靈的危機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在這個項目上隻是勉強及格。


    浮士德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子殿下,您的睿智令我欽佩不已……”


    浮士德話說道一半,猛然麵色一變,語速快得像是連珠炮,“……您隻要追隨自己的內心,就一定能尋到信標,祝您順利完成任務,願神的光輝伴隨您直到永遠。”


    話音未落,浮士德的影像就迅速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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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的夢境被呼喊打斷,他費力的抬起眼皮,隻看見浮士德張牙舞爪地衝著一棵大樹狂呼亂叫,卻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樹上伸出的藤蔓捆綁著拖向樹叢深處。


    旋即,黑暗再度降臨,王子又一次進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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