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啊,你說這地方真有他們傳的那麽邪乎嗎?一個州的人啊,那可是千千萬,就這麽全死了?”


    天劍宗宗主徐坼對衡州的情況是不太相信的,人們總是喜歡以訛傳訛,誇大事實,什麽十萬軍隊有去無回,一州百姓無人生還,反正他沒有親眼見過。


    “得了吧,你還不是看上了朝廷允下的重金,說了讓你別賭錢了,又欠了多少?”


    李元豐早就看透了這個宗主的性子,每次都說不賭了,可挨不過三四天又會去賭錢,真不知道這種人怎麽會大發善心的了立個天劍宗來收養孤兒,還教他們劍法,雖然說時常吃不飽,可卻比流落街頭,凍死餓死來得強。


    徐坼尷尬的笑了笑,伸出四個手指比劃了一下。


    “四十兩?”李元豐隨口問道。


    “四百兩?”


    李元豐眼睛越瞪越大,見徐坼不知廉恥的點了點頭,真恨不得拔出劍把這個宗主刺死才好。


    “徐坼你瘋了吧?四百兩你知道夠我們吃多久嗎?”


    “我這不是一時沒忍住嘛,再說了,門中弟子也多了不少,花錢地方挺多的,我就想著去搏一搏,贏了就收手,沒想到……”徐坼越說越小聲,如果不是李元豐,這兩年單憑他自己還真撐不下去。


    “所以你才攛掇我跟你一塊來這兒,就為了朝廷的賞錢,徐坼你厲害啊,為了賭錢連命都不要了,我當初大概是中了邪才會信你的話,什麽天劍宗,整個一欠錢宗!”李元豐當真氣得不行,這門內還有十來個弟子要養活,你徐坼倒好,賺來的錢不夠不說,還拿去賭,賭輸了不說,還倒欠四百兩銀子。


    “唉,這不是失手了嘛,不過你也別擔心,隻要咱們去衡州溜達一圈,到時候別說四百兩,就是四千兩也還得起,我還打算給咱們宗派買一塊地,雇上一批工匠……嘿嘿,建的氣派一些,等弟子一多,咱們也稱得上大派了。”徐坼倒是不擔心,他腦子裏滿是自己以後有錢了該怎麽花。


    “想得這麽美,萬一傳聞是真,咱倆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嗎?”李元豐沒有他這麽樂觀,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衡州既然被傳的那麽恐怖,自己和徐坼兩個人雖說有些本事,可好像還差了點吧。


    “就去邊城看一眼,真要不對,咱們掉頭就走。”徐坼打了個哈哈。


    “看一眼可沒銀子給你,朝廷要知道當初派往衡州軍隊的下落以及狀況,這錢要那麽好賺,哪輪得到你我?”李元豐一點也不信他說的鬼話,徐坼就是見錢眼開的主,不過倒也不全是為了自己,畢竟門中許多弟子指望著他倆養活。


    “我就看不起那些自詡名門的宗派,平日裏說的那麽好聽,那麽威風,高手無數,可事到臨頭不過都是些怕死的貨色,這錢他們賺不得,我徐坼賺定了。”徐坼大聲說道,反正左右也沒有外人。


    “得了吧,就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連我都打不過,還看不起人家,我先說好了,真要有什麽不對直接就走,你要不怕死非往裏鑽,到時候我可不管你。”李元豐把話先說在了前頭,他還真怕徐坼到時候不知死活。


    兩人自雁州陵城而來,離衡州並不遠,騎著兩匹馬停停走走,起初還能碰到幾個人,可臨近衡州之際,路上在沒有半個人的身影,滿目的蕭條景象,路過的村莊也是人去屋空,隻剩下幾隻沒來得及被帶走的家禽,倒是讓嘴裏淡出鳥的兩人開了開葷。


    莫約十來天總算是到了衡州邊城外。


    寂靜。


    就連鳥叫聲,蟲鳴聲也沒有的寂靜。


    城門半開,看城中景象看不真切,可隔著老遠李元豐已經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種腐爛的氣味,就好像一塊肉放了半個月之後長滿了蛆所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沒有進去,兩人已經爭先恐後的把胃給吐了個幹淨。


    “這什麽味道啊,難聞死了……嘔……”徐坼捂著臉,可那股味道仍是止不住的往他鼻子裏鑽,話都說不利索的又俯身吐了起來。


    “我有個不好的念頭,你想不想聽……嘔……”李元豐腦海裏浮現出的畫麵讓他又忍不住開始吐了。


    “別,你還是別說了,我腸子都快吐出來了。”徐坼連忙擺手拒絕,臉上寫滿了難受,不過胃也差不多吐幹淨了,慢慢緩過了勁來。


    “進不進去?”李元豐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如果這個時候回頭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就當白來一趟。


    “進,為什麽不進,都到門口了,我可好奇的很。”徐坼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伸手推開了邊城的城門。


    惡臭,遠比城外更加濃重的惡臭撲麵而來,徐坼一瞬間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隻聞兩聲馬嘶聲,身後的馬兒竟是掉頭就跑,任憑李元豐怎麽呼喊,完全不回頭。


    “這……”徐坼呆呆的看著那兩匹遠去的馬兒,不說別的,這兩匹馬就是賣掉也值好些錢,況且自己回去還指望它倆呢。


    “我說什麽來著,讓你回去你不聽,非要進去,這下連馬都跑了,你還進不進去?”李元豐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罵道。


    徐坼猛地一拍大腿道“幹糧!幹糧還在馬身上呢!”


    被徐坼一提醒,李元豐也回過神來了,自己還有七把劍放在馬上,兩人四目相對,腦海裏隻有一個字,追!


    可憑他倆的輕功哪裏追得上驚了神的馬,跑出三裏路,連馬的影子都看不到。


    “這兒方圓百裏一戶人家都沒有!沒了幹糧,咱們要怎麽回去!?”李元豐猛地揪住徐坼的衣領,他其實更氣的是自己的劍丟了。


    徐坼一邊喘著氣一邊指了指身後的邊城道“你別急啊,急有什麽用,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回不了頭,咱們就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在作祟。”


    陰沉的天空不見陽光,風冷冷的刮著,似乎要把人的皮肉都給割下來。


    兩人皆是手持長劍,一前一後,臉上都綁著一塊布,是自己割下來的衣袖,其實沒有太大效果,隻能說聊勝於無。


    第二次推開了城門,還是那股讓人窒息的惡臭。


    方才隻是探了探頭,徐坼就被熏了出去,並沒有看清城中景象,此刻在看,卻並沒有見到什麽恐怖的景象,隻有空無一人的街道。


    兩人不由麵麵相覷,他們心裏都準備好了,看城中那慘絕人寰的景象,可眼前這一幕,反倒他們心中愈發不安了起來。


    “難道那個妖怪把人都吃了,生吞活剝連個屍體都不剩?”徐坼半開玩笑的說道,試圖打消這凝重的氣氛。


    李元豐被嚇了一跳,險些就把劍朝徐坼刺了過去,這兒實在是太安靜了,以至於徐坼聲音明明不大,在這城中也如驚雷一樣刺耳。


    “這妖怪肚子得多大才能半個月把整個衡州的人都吃了幹淨,你覺得可能嗎?”李元豐沒好氣的說道,他現在是真的沒了主意,幹糧和馬匹都丟了,這要怎麽回得去?


    “又沒人見過,誰知道呢,說不得朝廷派來的軍隊,衡州的宗派高手,都是被那妖怪一口給吃了,這才造成眼前這幅景象。”徐坼越說越覺得有理。


    “如果那妖怪真有這麽大的胃口,怎麽不再吃完衡州之後去其他州?這氣味又是從何而來?”李元豐就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徐坼,平日裏不覺得,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這氣味嘛……我知道了,人有三急,你說這妖怪會不會吃多了也……”徐坼思索了片刻,一拍腦門說道。


    “徐宗主,我有時候再想,你是不是賭錢的時候把腦子也輸在那了,還沒贖回來呢?”李元豐歎了口氣,有這功夫瞎猜,當時怎麽不把馬上的幹糧取下來帶在身上。


    “我這不是猜猜嘛,這兒這麽安靜,慎得慌,不過話說回來,這氣味到底是從哪傳來的?”徐坼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立刻轉移了話題,他一點也不想談自己輸錢的事。


    “我怎麽知道,這滿城都是這股味道。”


    邊城並不小,甚至比胤州皇城還要大上三分,區區兩個人要逛遍沒有個四五日是不可能的,漫無目的的晃蕩著,無論是客棧還是酒樓,民屋或是官府都空無一人,時間一長,這味道也就逐漸聞不見了,大概是適應了。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兩人依舊沒有見到一個活物,哪怕雞鴨貓狗也無,不過也沒有遇到什麽吃人的妖怪,失望之餘也是頗為慶幸。


    快要入冬了,晚上的風愈發的冷了起來,兩人雖然穿的都不少,可也禁不住這般風吹,看著天色指不定還會下場雨,當即尋了一處客棧,打算先過一夜再說,讓二人驚喜的是,這客棧之中雖然沒有人,可柴米油鹽卻一應俱全,甚至還酒和不少的醃製之物。


    “菩薩保佑,我以為會餓死在這兒,居然有吃的。”徐坼也懶得客氣,反正沒人,用不著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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