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看,打架沒見過嗎?還是說你們也想和我動動手?我數到三,全都滾出我的視線範圍,一……二……”


    奎尹心情很不好,麵色陰沉的嚇人,再看他身前這一地半死不活的打手,還沒數道三,這群人酒錢都沒付就一溜煙的全跑了。()


    “沒說你。”


    奎尹一把拽住了那個準備偷偷溜走的中年禿頂男人,他長得本就高大,站在酒館老板麵前比他足足高出小半個身子,雙目圓睜,凶神惡煞的模樣。


    “別……別打我,有話好說,那個陪酒女偷了你多少錢,我賠給你,我全都賠給你。”


    酒館老板麵色慘白,站在奎尹麵前,被他想拎小雞一樣給拎了起來,雙腳懸空,衣服緊緊勒著滿身的肥肉,他盯著奎尹青筋畢露的胳膊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女人,惹了這麽個凶神。


    奎尹挑了挑眉毛,什麽都沒有說,左手握拳高高舉起。


    “……您是說芸雀吧,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酒館老板急中生智喊道。


    “你想起什麽了?”


    奎尹的拳頭完全沒有要放下來的意思,他反倒覺得奇怪,這些陪酒女的名字大多不是真名,特別是像芸雀這種打定主要要偷你錢的,名字肯定是臨時取得,自己沒有說過芸雀的外貌特征,僅憑一個假名他怎麽就知道自己說的是誰?


    “我們這一片喜歡偷錢的不在少數,但很多偷一筆就收手,那段時間也不出來接客,會躲上好一陣子,除非把這筆錢用完了,主要也是怕被人查清身份遭到報複,但唯獨有一個女人,她是個慣犯,不怕死的那一種,而且喜歡給人下藥,今天偷完,明天換個地方接著偷,也不知道錢花在哪了,好幾次有仇家找她,如果不是被我打發走了,她早就被人抓住給打死了,您說的芸雀十有就是她了。”酒館老板像是看出來奎尹在想些什麽,急忙解釋道。


    “她住在哪?本名叫什麽?”


    既然有了線索,奎尹也懶得與這群人糾纏,被偷的錢倒是無所謂,可關鍵是他的戒指和劍,這兩樣東西打死也不能丟。


    “這個……我……我不太清楚,你覺得像她這種人,住在哪會告訴別人嗎?真要這樣她早就死了,至於本名更是無從談起,連同您告訴我的這個,她的名字已經不計其數了。”


    話說到這,酒館老板的冷汗又下來了,眼見奎尹的麵色又變得難看了起來,原本放下的左手再一次舉起,他急忙補充道“不過我派人跟蹤過她,您知道的,我隻是個開酒館的,不得不防一手,生怕她在我這得罪什麽惹不起的權貴……具體住在哪我真的不清楚,但肯定離著不遠,我的人跟她到修女街就跟丟了,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就住在那塊地方。”


    “修女街?”


    奎尹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雖然不清楚修女街在哪,但修女是什麽他還是知道的,宗教的女性教徒,這一類人別說到酒館接客偷錢了,就連結婚都不被允許,絕財,絕色,絕意,她們已經將生命徹底獻給自己所侍奉的神。


    “聽您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可能不太清楚,這修女街原本的確是宗教修女居住的街區,不過那已經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現在那地方妓女比修女要多的多。”酒館老板唏噓不已的說道。


    奎尹也不傻,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為什麽,在葉北登位以前,北葉國的神權和王權完全是平齊的地位,換句話說,教宗和國王的權利是一樣大的,可問題在於,不是所有國王都像旭陽國的國王一樣,甘願淪為教會的走卒,一旦當他們意識到,教會的勢力太過龐大,甚至會對王權產生威脅時,便會斷然采取措施抗衡,乃至訴諸武力。


    這種情況在各個國家都有發生,神權和王權的關係一直都是此消彼長,處於激烈的爭鬥,爭鬥尖銳且複雜,曠日持久,他們南玉國也是如此,甚至有的國家因此而分裂,一方主張神權至上,一方主張王權至上,形成二者對壘的局。


    王權對教會的支持與合作無非是利用,世俗的君主會利用教職的任命權,鬻賣神職,將其封給忠心的下屬和家族,或是利用各種手段把教區占為己有,從中獲得巨大的利益,這通常會造成教會財產大量流失,聲望和威望下降。


    教會要擺脫世俗政治的控製,教宗認為自己是教會世界的精神領袖,理應控製和指導世俗的君王,以開除教籍和褫奪教權為武器,操縱世俗政權,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就好比旭陽國,聖教趁著先王離世,國王年幼之時,頒布了教宗敕令,非常明確的闡述了教宗的地位和權利,比如唯有教宗一人可以任免主教;唯有教宗一人有權製定法典;所有君主應親吻教宗的腳;教宗有權廢黜君王甚至宣布聖教從未犯過錯,也永遠不會犯錯;教宗永不受審判等等。


    這正是造成旭陽國神權高於王權的根源所在。


    但如果這個君主是葉北呢?


    血腥的鎮壓,屠戮,所謂的平定內亂有很大程度上也是在平定北葉國的教會分子,這造成了在北葉國神權幾乎沒有任何與王權對抗的資本,非常沒落,但葉北沒有徹底根除教會,他要做的隻是將其牢牢握在手中,不允許出現任何反對的聲音,如此他們才有存在的價值。


    “修女街在哪?帶我過去。”奎尹沉聲道。


    “可是……好好好,你別動手,我帶你過去,不過她到底住在哪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真找不到也別怪我頭上。”酒館老板剛想推托,卻見奎尹眼睛一瞪,整個人都焉了。


    “廢什麽話,帶路。”


    ……


    酒館離修女街並不遠,僅僅相隔三百米不到,走不了幾步路就到修女街,細密的雨順著屋瓦連成一線,成了這條狹窄街道唯一的聲音。


    凹凸不平的地麵,低矮的房屋,空氣中還飄散著難以言喻的氣味,街邊的路燈也大多昏暗無光,比起貧民窟相去無多,教會在北風城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就是這種破舊狹窄的街道的盡頭聳立著一座破舊的教堂,高聳入雲的尖頂,老舊發黑的台階,它本該莊嚴肅穆,但在雨夜中卻顯得陰森詭譎,讓人不禁懷疑這根本不是什麽教堂,而是鬧鬼的鬼屋。


    當當當……


    鍾聲響起,悠遠而肅穆,像是來自蒼穹,為這破舊肮髒的修女街鍍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地方拆了個遍,這些房屋是後來重建的,唯獨這座教堂沒有拆,一直保留到了現在,它每晚午夜十二點都會敲鍾,聽說還有幾個老修女在裏麵住著,每天懺悔,禱告,也不知道圖什麽。”酒館老板說道。


    “圖什麽?別人有信仰,你以為都和你一樣,隻知道財色。”


    奎尹鄙夷的瞥了一眼酒館老板,他沒有半點自覺,明明自己也是個沒有信仰,隻知道財色的人,否則也不會被人下藥,連劍都被偷了。


    “一家一家找肯定不現實,您不妨去教堂內找人問問,應該有人在守夜……那個,這天也怪冷的,這傘我就送您了,酒錢和房錢也不要了,權當給您賠罪,要不……我就先回去了。”酒館老板試探性的問道。


    北風城本就地處極北冰原,這大半夜的,還下著雨,冷風一吹,哪怕穿的再多,身子依舊抖的停都停不下來,他實在難以想象,奎尹穿的這麽單薄,是怎麽做到麵色如常的,難道說靈武士連正常的冷熱都感覺不到?


    “想回去可以,但話我說在前頭,她偷了我很重要的東西,要是這人我找不到,你絕對跑不了。”奎尹冷聲道。


    “我明白,如果您真的找不到她人,隻要她敢回酒館,我就把她抓起來,不管她偷了您什麽重要東西,保證一件不落的給您要回來。”酒館老板連連應聲,這該死的地方他是一秒鍾都不想多呆。


    街道隻剩下了奎尹一人,明明雨聲不絕,寒風凜冽,但這種寂靜感讓人說不出的心慌,兩旁低矮的房屋沒有一點亮光,如同陳列的棺木,死寂無聲。


    正如酒館老板所說,一家家敲門去找是不可能的,況且已經午夜十二點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隻有去這座教堂,看看是否有人守夜,如果芸雀真的住在修女街,說不定她也曾去過教堂,雖然名字是假的,但麵容,發色,瞳色肯定是真的,這點把握奎尹還是有的。


    打定主意,奎尹直奔教堂而去,雖然看著陰森,但害怕是不可能的,他可是上過戰場,睡過死人堆的。


    啪嗒……啪嗒……


    這條路的確是很破爛,奎尹走到一半鞋子就徹底被積水給弄濕了,雙腳冷的像是針紮一樣,靈武士當然不可能感受不到冷暖,隻是這點冷暖還不足以讓其動容。


    麵前是一扇足有三人高的銅門,其上雕刻的圖案絕大多數已經被徹底磨平看不清原貌,它緊緊的關閉著,仿佛在回絕一切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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