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登等人離開之後,在索琳消失的那顆黑雲樹下,無數淡綠色的光點自地麵,草木間浮起,宛如千萬隻隨風而舞的螢火蟲,它們匯聚在一起,化作眼眸,纖細蒼白的手,隨著最後一粒光點沒入她的身軀,索琳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想起來了……


    殘破的記憶隨著那股令人畏懼的氣息逐漸拚接在了一起,她總算明白了,為何自己會忘記一切……


    與世無爭的貝爾蘭,崇尚和平的多諾精靈族,那一天迎來了近百位客人,他們有些是人模樣,有些是獸人模樣,還有一些則是精靈族的模樣,長相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他們的並沒有心髒,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空洞,縱然沒有親眼見過,縱然虛淵已經平靜了三千多年,可虛魔紀元的故事總是代代相傳,眼前這近百位客人,正是虛魔。


    虛淵之外不是有虛界城看守嗎?那為何虛魔會出現在貝爾蘭?


    無論是傳說故事,還是書中記載,雖然把虛魔描述的恐怖強大,但至始至終都在強調它們從不踏出虛淵半步,無需太過害怕,可眼前這又是什麽情況?


    索琳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可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虛魔已經出手,精靈族很強大,多諾族也算得上精靈族的一大分支,族內強者數不勝數,他們自信即便是龍族來犯,隻要四君不出麵,也有一戰之力,故此他們沒有退卻,反倒鬥誌昂揚,在他們眼裏虛魔就是惡的代言詞,既然就在眼前,唯有一個字,殺!


    當時索琳心中雖然不安,但翠玉荒靈在手,她自然沒有任何理由逃避,於是做出了一個讓她後悔莫及的決定,迎戰……


    何為地獄?


    眼前既是地獄,名喚絕望。


    索琳雙眼緊閉,不願意再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明明悲至極點,可她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若非翠玉荒靈守護,她這一縷殘魂恐怕也是難逃。


    家,沒了,族人,死絕了。


    可是……為什麽?


    現在的索琳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孤魂野鬼,翠玉帶著她逃離了貝爾蘭,也幸虧那些虛魔並沒有追的意思,失去記憶前,最後縈繞在腦海中的疑惑帶著她來到了虛界長城,可她忘了自己為何而來,隻記得艾瑟爾一年前死了,在此之前她本就決定要來一趟虛界長城,查清楚兄長的死因,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一拖再拖。


    過於慘痛的記憶讓她不願意記起,也許是出於自我保護,記憶出現了斷層,索琳下意識認為自己肯定是抽出了時間,前來虛界城查艾瑟爾死因的,這才有了之前的一係列對話。


    心緒的波動讓她的身軀再一次變得虛幻透明起來,但索琳現在無暇顧慮這些,因為在她的感知中,有一位虛魔就在附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味道,似血腥味,又似腐爛味,其中還夾雜著土腥味。


    “虛魔……”


    索琳恨透了虛魔,為何世界上會存在這種毫無情感,隻知殺戮的生物?她之前還在疑惑,為何如此多的虛魔出世星月議會和虛界城竟會全然不知,可現在她明白了,並非是虛界城不知情,而是他們根本不可能知情,橫跨千裏的長城雖然將虛淵封鎖,但絕大多數時候,守境者並不會特別去關注虛淵的動靜,巡防的路線也大多是為了警戒外來者。


    這才造成了虛魔出世,明明就在眼前,可虛界城卻全然不知情,如此想來,艾瑟爾的死十有**也與虛魔有關,否則這世上有誰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殺死且不留任何痕跡?


    除了虛魔,不作他想。


    索琳沉思許久,她重新喚出翠玉荒靈,輕撫法杖上的傷痕,虛魔的恐怖遠超她的想象,竟是連翠玉都在那一戰嚴重受損,如今能保她殘魂不散已是萬幸,這種維持並不長久,不但消耗翠玉靈力,她的神魂也會逐漸消散,每每心緒波動,都會讓翠玉難以為繼,靈身潰散。


    她很清楚自己要馬上將這件事告知虛界城和星月議會,無論是出於仇恨還是為了世間生靈,否則誰都逃不了,貝爾蘭的下場仍在眼前。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可布蘭登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從靈身消散到重新凝聚,起碼已經過去了十分鍾之久,況且布蘭登他們都是經驗老道的遊騎兵,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想要在黑森林裏找這六個人,如同大海尋針,實在無從找起。


    她必須搶在虛魔前頭找到布蘭登,否則以現在的狀態,翠玉根本無法支撐她趕到下一座城。


    若是平時,她有無數種方法尋人,但現在她要盡可能的節省精力,正當索琳一籌莫展之時,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內發出的聲音,宛如鬼火一樣的兩點綠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在打量著什麽。


    索琳無奈的笑了笑,衝它招了招手,人臉怪物當即從灌木中竄了出來,一瘸一拐跑到索琳身前,伏在她身前,一副乖巧的模樣,如果不是長相實在怪異,其實脾性和貓狗也沒什麽區別,從索琳踏入黑森林起,它就一直跟在她身邊,雖然不知這人臉怪物來曆為何,但起碼不是什麽惡獸。


    它低著頭嗚咽,不斷的舔著腳踝上猙獰的傷口,索琳蹲下身子,想要摸摸它的頭,可一想到自己此刻並非實體,手便僵在了空中,人臉怪物眼裏似有期待,見索琳的手停住,便自己將頭湊了上去,宛如一隻受了傷尋求主人安慰的小動物,索琳下意識朝後縮回了手,見它仍是一臉期待,不由的歎了口氣,泛著微光的手撫過,輕如微風。


    它腳踝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痂,雖然聽聞黑森林居住著很多外界根本不曾見過的怪物,但這一類長著人臉的怪物,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索琳能夠感覺的出來,它身上存在著諸多矛盾,這個世上無論是什麽生物,它們所呈現出的樣子是千萬年來自然選擇的結果,為了適應生存環境。


    就好比生長在寒冷地帶的生物會有厚實的皮毛,以捕殺為主的生物會有鋒利的爪牙和爆發性極強的奔跑速度,這些都是合理的,而像它這樣的生物,就顯得非常不合理,不似自然進化而成,反倒像是東拚西湊出來的成果。


    “你轉過身去,閉上眼,把手舉起來,頭抬起來,不要怕,讓我看看。”


    恐怖的猜想在索琳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看向人臉怪物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如果猜想是真,那該是何等喪心病狂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這麽做的意義又是什麽?


    人臉怪物似是聽懂了索琳的意思,它背過身去,不太自然的將手舉了起來,昂著頭,索琳上前仔細打量著它全身各個關節,果不其然,它的後脊背的毛發下隱藏著一道道遍布全身,蜿蜒猙獰的凸起疤痕,手腳的關節處也是如此,甚至連後腦都有一道被頭發遮掩的痕跡。


    “會疼嗎?”


    這一刻她多麽希望自己是錯的,它就是天生如此,然而事實卻如此的殘酷,以動物作為實驗對象並不罕見,許多處於理論上的研究項目,比如醫治疾病的藥物研究,或是咒術創新實驗,都隻能以動物作為第一實驗對象,既能減少風險,又能高效的收集實驗數據,畢竟成為實驗材料的動物遠遠沒有被擺在餐桌上的多。


    但眼前這個例子,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實驗的範疇,截取各類生物的肢體器官,最後將其拚湊起來,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生物,這是何其瘋狂的做法,雖然現在還隻是以動物作為實驗材料,但誰又知道,這個實驗最終的目的是什麽,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甚至會出現集各族特質於一身的生物。


    無論對方是為了什麽,單單這種踐踏生命,有違自然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各族的底線,可以說比研究虛的組織更加不如,即便索琳完全不懂這類實驗的原理,但她知道,創造生命絕不是東拚西湊這麽簡單就能做到的,定然有著難以想象的缺陷和弊端。


    人臉怪物指了指自己的腳踝,使勁搖著頭,用著聽不懂的叫聲試圖表達自己已經不疼了,索琳見狀不由得輕歎“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幾個人去哪了?”


    “嗚嗚嗚嗚……”人臉怪物回頭指了指身後的灌木叢。


    “能帶我去找他們嗎?”索琳連忙追問道。


    它有些猶豫了,畢竟剛才科林還用弓弩射傷了它的腳,雖然長著一張人臉,但它仍保持著動物的天性,對傷害過自己的人,討厭記恨,對自己好的人,它則會表現的親近溫順。


    “他們不會再傷害你了,我向你保證,帶我去找他們好不好?”


    索琳隻能盡可能的安慰它,當下想要找到布蘭登他們唯有這個方法,越快越好,起碼要搶在虛魔出手之前,現在隻希望此處不要像那日的貝爾蘭,一下子出現上百名虛魔,那樣的話,別說她索琳了,恐怕唯有龍族四君方能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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