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們的靈核受損太重,境界跌落倒在其次,奈何五髒六腑也受了影響,衰竭之勢難止,你們可知虛魔是何時出世的?虛界城現狀如何?”


    湫收回了靈力,這兩人現在的情況簡直一團糟,體內髒器衰竭,靈核幾近潰散,特別是迪克,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骨頭,全憑意誌力能堅持到現在根本就是奇跡,恢複境界是別想了,能活多久,能否正常的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咳……您是星月議會的人?”


    布蘭登靠坐在樹旁,任由湫施咒替他和迪克止住血,他見過星月議會的成員,標誌性的紅晶戒指一眼就認出來了,但通常來說,星月議會成員的衣袍皆是黑底紫紋,可眼前這位老者的衣袍卻是白底紫紋,一出手便困住了虛魔,靈法境界恐怕已達頂峰,其在議會中的身份恐怕不低。


    “哈……湫先生,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您第二次……”


    迪克吃力的撐起身子,但他現在全身骨頭斷了大半,隻餘下左手勉強能動,費了半天勁仍是癱軟在地上,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有誰能想到這個連起身都做不到的人,十分鍾前卻是一位步入化魂境的靈武士。


    湫聞言愣了好一會,他全然記不起來自己究竟何時見過迪克,但現在也沒時間關心這些小事,當務之急是探明虛淵的情況,如果來得及的話,他會讓議會幫助各族從虛界城撤離,可萬一虛界城已經全麵淪陷,那麽他就不得不放棄救人,畢竟以一人之力想要對抗數以萬計的虛魔,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湫?您是湫先生!?”


    布蘭登不禁恍然,難怪眼前這個老人能夠輕易困住虛魔,想想也對,靈道守護者身為這個世界最強的靈士,哪怕龍族四君也要敬其三分,虛魔再強也不可能從他手裏討得了好,想到這,布蘭登臉上陰霾散了大半,既然連守護者都出麵了,似乎虛魔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幸苦了,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們在這休息一會,很快會有人來接你們離開虛界城。”


    湫慢慢轉過身子,風雨雖不能近身,心卻冰涼,他抬頭瞥了眼漆黑的天空,沉聲道“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一切的,我會解決的……”


    “湫先生,冬日城的兄弟還在黑森林,能不能拜托您……”


    迪克還沒說完,湫已經離開了,一道靈陣浮現,薄如蟬翼的灰色光球升起,將風雨阻隔在外,與此同時,他們兩人的氣息也徹底消失在了黑森林中。


    “哈,上次他就沒搭理我,這次也是一樣,說實話,我真的挺難過。”迪克無奈的自嘲道。


    “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居然認識湫?”


    死裏逃生,兩人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即便心係冬日城的兄弟們,但以他倆現在的狀態,站起來都顯得困難,現在也隻能選擇相信湫,相信這位傳奇真的能夠阻止這一切。


    “本來早就忘了,但我一看到他又想起來了,可惜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說來也奇怪,那年我才十三歲,不對,好像是十四歲來著,第一次見到湫,他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三十多年竟然一點變化也沒有,我可是老了很多啊。”


    “人族傳奇,靈道守護者,也許現在很多人都忘了,但在平紀元之初,他可是神靈一樣的存在,活的久一點又有什麽好奇怪,我要是活這麽久,說不定也能成為傳奇。”


    “哈哈……咳咳……就你還成為傳奇?我看殘疾還差不多。”迪克幹笑道。


    布蘭登樂得和迪克扯一些有的沒得,以此排解心中的壓抑,說的好聽點,他們是與虛魔對抗,才導致現在這幅模樣,但拋去守境者的頭銜,他們一旦離開虛界城,就隻是兩個連生活都無法自理的廢人罷了,近年來人們對虛界城的態度越來越漠然,不少人甚至認為虛界城根本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監獄,裏頭全都是殘忍變態的罪犯。


    那麽離開虛界城回歸正常生活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沒有貴族頭銜,沒有經濟來源,更沒有誰會照顧他們,很多標簽一旦被貼上了,就很難再撕下來,如同烙印一般,但最可笑的是,平紀元以前,守境者是榮耀與實力的象征,是各族精英的代表,總是令人敬畏,然而現在守境者卻等於罪犯,等於人渣,幾乎成了恥辱的標記。


    寧守孤城死,成了他們最終的選擇。


    ……


    何為地獄?


    眼前既是地獄,名喚絕望。


    破碎不堪的冬日城,野火吞沒了一切,就連暴雨都難以將其澆熄,滾滾黑煙隨著寒風飄散,若殺戮有盡頭,那便是最後一位反抗者倒下,最後一滴熱血流幹的時候。


    幹枯的手從胸膛緩緩抽出,鮮血如注,他一腳踢開了眼前這具逐漸冰冷的屍體,摩挲著滑膩的手指,眼中盡是不滿之色,這些廢物,靈力沒有多少,膽子卻大的出乎意料,如果早點蘇醒就好了,那樣他也不必在這個鬼地方撿別人剩下的東西,也不知道第一個蘇醒的那位,修為恢複到了什麽程度?


    “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們嗎?因為你們的廢物程度已經到了讓我為之驚歎的地步,看看這個世界,靈力如此充沛。”


    他伸出一根食指,慢悠悠的畫著圈,如絲如縷的靈力逐漸匯集,纏繞在幹枯的手指上,赤火,藍水,橙金,綠木,褐土,白陽以及黑陰,七色靈力彼此相吸相斥,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靈力霎時成環形擴散開去,如同打翻了顏料,就連夜幕都被染成了七彩,替這幅名為絕望的畫卷抹去了三分殘酷,添了一抹妖豔。


    “看,多美的世界,可是你們呢?明明坐享天成,卻不思進取,告訴我,你們憑什麽活下去?”


    他冷笑環視了一圈,這些人驚慌無措的表情,竭力避開的視線,止不住的顫抖,是如此的諷刺,可笑,絕對的差距麵前,敢於奮起反抗的人終歸隻是少數,可即便如此,持劍戰死者永遠都比畏縮懦弱者更讓人尊重,因為他們起碼有死的價值,而眼前這些人,他連動手的興趣都欠缺。


    “為何不敢反抗?因為怕死嗎,難道你們認為不反抗,我就會放過你們呢?”


    他不緊不慢的走到一位瑟瑟發抖的男人麵前,輕輕替他拭去臉上的泥水,幹枯的手指如同沙子一樣粗糙,泥水是被擦掉了,可取而代之的卻是五道刺眼的血痕。


    二十多位遊騎兵在他麵前就如同蟲子一樣被輕易的捏死,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根本不是人能夠對抗的,冰涼的手指劃過臉龐,微微的刺痛感讓這個男人差點癱軟在地,極度恐懼之下,他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抽搐著,害怕死亡?不,這個時候他甚至渴望死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從這恐怖的壓力中解脫。


    穆森麵色鐵青,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虛魔殺光了自己的兄弟,可他卻隻是在一旁看著,無動於衷的看著,持劍的手早已藏在了身後,滿腔熱血被冷雨所澆滅,守境者的自尊被那雙滿是鮮血的手捏得粉碎,他的心便如同那一具具倒下的屍體,徹底失去了溫度。


    他很憤怒,很悲慟,但更多的卻是迷茫,惶恐,以及不願意承認的害怕……


    對虛魔而言他們不過是隨手便能捏死的蟲子,無畏往往源於無知,正因為不知虛魔的恐怖,他們才會義無反顧的揮劍而上,可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差距,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反抗必死無疑,還有多少人願意送死?


    沒有的,絕對沒有,既然反抗的結局是死,那麽順從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我不過是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而已,就算我出手了又能改變什麽嗎?不,那樣做除了讓這兒多一具屍體之外,什麽都改變不了,我沒有錯,我隻是……隻是……


    穆森不斷替自己的退縮辯解,可心裏總有另一個聲音在嘲笑他的懦弱無能,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是誰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什麽叫坐享天成?什麽又叫不思進取?你張口閉口就是廢物,難道在你眼裏,這個世界非黑即白?非對即錯?怎不知林中不止虎豹,還有兔鹿,你未免太自說自話,太幼稚了些。”


    赫蘭試圖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他似乎是用盡了這輩子的勇氣才說完了這番話,不僅僅是虛魔,所有目光都在這個瞬間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敬佩他敢於站出來的勇氣,也有氣惱他頂撞虛魔,害怕被遷怒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有一點他們卻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盡可能的遠離赫蘭。


    “選擇?哈哈哈哈哈哈……你說選擇?你跟我說選擇的權利?哈哈哈哈……”虛魔聞言不由的仰天大笑,雖笑的癲狂忘形,可它眼中的悲涼與無奈卻無人看見,幹枯的手指了指天空,笑聲戛然而止“選擇的權利?嗬,它給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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