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王立業的邀請,當然不是討厭這位頂頭上司。也不是對其人品有何懷疑。


    隻是因為不喜歡趟這趟渾水罷了。雖然自己已經站在了渾水邊,不過,呂恒相信。自己應該是能夠置身事外的。


    來到這裏,呂恒很享受這平靜的生活。靜靜地秦淮河,以前隻能出現在古老畫作中的仕女,還有那如夢似幻的霧中楊柳。當然了,還有兩個很可愛的老頭。


    這一切,就是呂恒目前生活的全部。


    他很滿足現在的樣子,也不希望這樣的生活有什麽改變。所以,麵對著王立業顯然另有其意的邀請,呂恒也隻能婉拒。


    當上了總賬房,自然比以前要掙得多。當然了,工作也比以前忙了許多。


    不過,這些多起來的工作,也僅僅是給下麵那些賬房們算好的賬本,重新整合一邊,然後看看其中有什麽錯誤沒有。或許是王婷芝偷偷的將自己教給她的計算方式,傳授給了那些帳房。幾天來,下麵送上來的賬本,錯誤明顯減少。而且,從這十數本的賬本的排版和格式中,呂恒仍然是能夠看到自己做賬的影子的。


    當然了,隨著計算方式的更新。賬房們做賬的速度也隨之提升了上來。這從,比以前多出來不止一倍的賬本就能看的出來。


    即便如此,呂恒仍然在中午前,將賬本全部整合完畢。隨後,又重新審閱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才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畢竟,掌握著後世龐大的計算能力的他,在麵對此時小規模的計算數字和信息的時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麽能夠讓他發愁的。


    如果說,每天非要裝作忙的腳不沾地的樣子,那純粹是閑的蛋疼。


    中午的時候,依然是有人給呂恒送過來了午飯。這次送飯的,是個清秀的小丫鬟。


    她穿著一身花格子的裙子,因為這些天下雨,地上積了不少的雨水。她那雙小巧的繡花鞋邊上,印著明顯的水漬。


    或許是因為緊張。丫鬟的臉埋得深深的。從呂恒的方向來看,隻能看到一個小人,端著一個碩大的盤子。


    呂恒笑著對這個新來的侍女道了一聲謝後,便見這個女孩兒臉蛋紅撲撲的,羞澀的轉身離去。


    下午就閑了下來,呂恒坐在房間裏,翻了一會書,又覺得沒意思。想找一本類似於三俠五義之類的書看看,卻失望的發現。書架上擺著的全部都是論語一類的教科書。


    無聊中,他在桌子上鋪展開來了一張大大的宣紙。


    研好磨後,便站在桌子旁邊,練起了擱置了很久的美術。


    前世的時候,做策略的時候,圖片是必不可少的部分。之前的時候,呂恒還自己做做。不過到了以後,便交給了專門的平麵設計人員去負責。


    隨著工作越來越繁忙,到最後,不光設計不做了,就連平時作畫的時間都被擠占了。如今,再次拿起筆,的確是感到手生了很多。


    這次,呂恒畫的是竹子。


    國畫中,有山水,有鳥雀。不過,竹子乃是其中最難畫的一種。畫竹不光要求作畫之人技藝精湛,更要求對竹子的習性和各個時候的生長細節有足夠的了解。就前世呂恒知道的那些名家中,畫竹畫的最好的,也僅僅就那麽一兩人。而其中,鄭板橋是當仁不讓的畫竹第一人。


    房間裏,火盆裏的火炭燒得正旺。古色古香的家具,靜靜的散發著檀木的香味。一身簡樸淡青色長衫的書生,站在桌子前麵帶微笑,手中擎著毛筆,神色淡然的在紙上遊走著。


    直到火盆中,炭火的光芒黯淡下來。呂恒才停下了筆。


    將毛筆擱置在端硯中,呂恒摸著下巴,細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作。


    畢竟是有過七年的專業美術學習史,所以基本功還是不錯的。畫作中沐浴在雨中的山石還是帶著不少的神韻,而且墨跡深厚的使用也還行。不過,在他看到那一根根節節高的竹子的時候。卻皺起了眉頭。


    “咦,怎麽畫的跟腸子似地?”


    呂恒皺著眉頭,看著那盤根錯節的竹子,怎麽看都像是腸子。最後,他垮著臉,無奈的笑笑。將這畫作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快要熄滅的火盆中。


    之後,又往火盆裏加了些木炭。


    呂恒坐在桌子前,靜靜的思索著怎麽才能畫好竹。


    而與此同時,李二也帶著那封裝有當年婚約的信封,到了織造府上。


    接待他的人,正是織造府府尹,蘇廣義。


    蘇廣義自然知道信封裏裝的是什麽。不過,他此時卻沒有打開來看。隻是將信封放在桌子上後,看著李二道:“呂恒沒說別的?”


    在他印象裏,呂家小子可不是這樣的。第一次退婚的時候,聽說這呂恒當場氣得昏死了過去。然後臥床好幾天,差點沒緩過來。


    今天怎麽這麽爽快的就把東西送過來了?


    李二笑嗬嗬的給蘇廣義行了一禮後,搖頭道:“沒,呂公子隻是讓小人親手將這封信交給您,好像沒有別的什麽話了!”


    蘇廣義依然是疑神疑鬼的,他重新拿起信封看了一眼。


    沒錯,的確是十八年前的那個信封。打開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名清晰可見。


    雖然心裏有些奇怪,但想起這兩天東京那位爺的不耐煩表情,此時婚約在手。蘇廣義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


    如此,與左仆射安大人的聯姻便可順利成功了。


    蘇廣義摸著胡須微笑著點頭,俯下身子,嗬嗬笑著對李二道:“你帶一句話給呂恒,挺清楚了!”


    李二急忙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神色嚴肅道:“小人聽著呢!”


    蘇廣義嗬嗬一笑,麵色中有些得意的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呂恒既然做出讓步。老夫也不好在逼人太甚。嗬嗬,你告訴他,隻要他親自登門上門向正文道歉,本官便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


    想不出呂恒有什麽陰謀,蘇廣義便認為,這是呂家小子在示弱。


    畢竟,這些天關於呂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很多事情還是在他的默許下,蘇正文才敢如此放肆的。


    此時,他提出讓呂恒親自登門道歉,一來是消除春節時呂恒那句話的影響,二來嘛,明顯就是想找回以前的場子,給呂恒一個下馬威。


    蘇廣義讓下人將李二送出去後,自己背著手在客廳裏來回踱著步,一手端著茶壺,抿上一口,臉上帶著愜意的微笑:“人呐,便是這樣的賤。非要讓本官做出些動作來,才知道高山仰止!哈哈哈!”


    蘇廣義為官多年,自然有他的一套。


    隻要呂恒上門道歉,他便從此以後,在蘇府抬不起頭來。人一旦失去了尊嚴,那便什麽都不是。隻要有一次低頭,蘇廣義自然有辦法讓他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到時候,他呂恒一個小小的秀才,拿什麽跟自己鬥。


    憑那個被聖上猜忌頗深的閑散王爺?還是那個被聖上遺棄的過氣才子?自己的靠山,可是左仆射安大人。而安大人,則是當今太子妃的父親。未來的國丈。


    蘇廣義摸著胡子,嗬嗬一笑。心想著,或許在不久,自己家裏便要有喜事發生了。


    想起春節時,在柳府看到的那個絕色女子。已快是不惑之年的蘇廣義都怦然心動。


    卻說李二出了織造府,第一件事便是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頗有威嚴的建築。然後翻了個白眼,很是憨厚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奸笑:“蠢貨!”


    李二趁著看門的家丁不注意,不屑的對著織造府的大門吐了一口口水,然後背著手揚長而去。


    怪不得公子什麽話也不讓帶,原來早就估計到這個狗官會這麽想了。


    公子真是神人呀!


    李二一邊走,心裏對呂恒的憧憬直直攀高。


    ……


    夜幕悄然降臨,繁星閃爍夜空。夜風吹過,花圃裏的油菜花,輕輕搖曳。小院裏,一片寂靜。


    房間裏,昏黃的燈光輕輕搖晃著,忽明忽暗。


    柳青青一邊小口吃飯,一邊詫異的看著對麵時不時搖頭輕笑的呂恒。


    心裏很是不解,叔叔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高興。


    “叔叔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終於,柳青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放下碗筷後,問了一聲。


    “哦,啊,沒,沒什麽事兒!”呂恒搖搖頭,不過,臉上仍然是帶著笑意的。


    “叔叔騙人!”柳青青卻是不相信,她見呂恒仍然是沒打算說,便不再相問了。隻是卻像是個受氣的孩子一般,悶悶不樂的低頭吃飯。。


    呂恒愣了一下,本來是想調調她胃口的。沒想到,竟然擺了一個烏龍。


    看著對方那悶悶不樂的樣子,呂恒無奈隻好投降。


    “好了,好了,我跟你說就是了!”呂恒放下碗筷,笑著便將今天從李二那裏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隻是,貌似這個笑話不怎麽好笑。


    柳青青聽完後,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身,然後就繼續端起瓷碗吃飯了。


    呃!不好笑?


    呂恒愣了一下,不過細細想了想。這個笑話的確是不怎麽好笑的。


    他沒有與柳青青說自己這麽做的用意,畢竟這件事無論最終的結果是什麽,對柳青青來說,都不是很開心。


    而且隻是說自己把婚書送還了回去,這事兒怎麽看都像是自己對蘇廣義服軟的意思。。


    也難怪柳青青不高興的樣子,怕是她是誤會了自己的用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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