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幽暗,寂靜無聲。


    呂恒沒有點燃燈火,隻是靜靜的起床。


    穿衣洗漱,一切都輕拿輕放。深怕攪擾了那床榻上,嘴角掛著一抹甜笑的女子,怕驚擾了她的清夢。


    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桌前,打開了平日裏上鎖的暗匣。


    裏麵,是一把呂恒親自設計,由武庫工人打造而成的製式雙管火銃房間裏一片黑暗,這暗匣中的火銃,散發著森冷幽寒的光芒。


    伸出手,將這火銃拿在手裏,檢查了一邊後,呂恒將之揣進了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中。


    看著那包裹露出的一角,是昨夜裏,柳青青一邊抹著淚,一邊給自己縫製好的新衣服。


    呂恒手捏著那衣角,目光悠悠。


    轉過頭來,看著那輕紗中,熟睡的女子。看著朦朧的輕紗中,她那甜甜的笑容。


    呂恒心中微微一歎,將那衣角,填進了包裹中。


    再次緊了緊後,伸手拎住了包裹。深吸一口氣,朝著門口走去。


    伸出觸碰到了那冰冷的門閂,心中仍然有些不舍。


    轉過頭,看著那女子露在被子外,潔白如玉的手臂。


    呂恒搖頭笑了笑,轉身走了回去,撩起那輕紗,靜靜的注視著女子輕若仙子的容顏。她那閉著的雙眸,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睡覺也不踏實!”呂恒笑了笑,伸手輕輕的捏住了女子的手臂,放入了被子裏。然後輕輕的掖好被角後,看著嘴角掛著甜蜜笑容的柳青青。呂恒笑了笑,低下頭,在她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等我回來!”


    心中如此說了一句後,呂恒不再遲疑,拉好輕紗。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吱丫一聲木門打開。


    清晨濕冷的空氣,迎麵而來。


    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清晨,帶著洛陽清晨的濕冷,灑在臉上,涼絲絲的。讓一夜未眠的呂恒,神智頓時一清。


    “公子時辰到了!”守在門外的阿貴,濃重的眉毛上掛著清晨的霜霧。見呂恒出來後,他連忙接過了呂恒手裏的包裹。哈著白氣說道。


    “嗯!”呂恒點點頭,轉身將門關好,淡淡對阿貴道:“走吧!”


    清冷的晨光中,二人一前一後,大步走出了王府。


    而在那緊掩的門扉後,寂靜的閨房中,床榻上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起來。她就那麽坐在床榻上看著那緊閉的房門。靜靜地,一語不發。


    清冷幽暗的光線中,那女子絕美的臉頰上,淚痕清澈。


    清澈的雙眸輕輕,淚如雨下。


    “妾身等著你!”


    女子捂住了臉嚶嚶的哭了出來。


    “根據公子的意思,兩天前,展護衛帶著雪狼營已經前往山東了!”阿貴一邊走著,一邊說著:“昨天下午的時候、接到了飛鷹傳信,他們已經到了山東境內!”


    這兩日,呂恒一直待在家裏沒有出來。這些命令都是前幾天發出的。所以,怕公子不知道,阿貴一字不落的說道。


    “段鵬所部呢?”呂恒想了想後開口問道:“應該也到了吧?”


    給江蘇海防軍的命令早在得知了高麗事情的當天就發了出去。算了下時間,段鵬所部也應該差不多了。


    “嗯段鵬他們在兩天前就到了!”阿貴驚訝的看著公子,短暫的愣神後,一臉敬佩的說道。


    公子真是神了,門也不出,怎麽什麽都知道。


    “嗬······”聞言,呂恒腳步微停,想了想後,不由的搖頭笑著道:“他是想給展雄一個下馬威啊!”


    在王府這麽長時間了,呂恒也經常聽武寧遠說起當年屬下五虎將的事情。尤其是展雄和段鵬這倆人,在軍中的時候,二人就喜歡比鬥。等各司其職,遠在千裏之外的時候,還是喜歡書信往來,嘲諷笑話對方一番。


    這麽些時日來,展雄因為榮膺雪狼營的營官,官階也一路蹦到了從四品,一步登天的話,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在信中,極盡嘲諷之能,炫耀自己手下的兵乃萬裏挑一。


    估計,心高氣傲的段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時,正好借著長途行軍,給展雄一個下馬威。


    現在,老子兩萬人都比你跑得快,看你小子有何話說?


    “下馬威?”一旁,阿貴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一臉蕩笑:“嘿嘿,這倆人聚在一起,可有好戲看了!”


    在江寧的時候,阿貴與段鵬見過。


    那人是個騷包,平時喜歡作詩。而且,舟為一介武夫,卻看不慣武夫。主要是這廝從前是個舉人,平日裏作風難免帶上些書生習氣。


    不過,話說回來,那家夥約束手下打仗,可是一把好手。而且,人品也不差!


    那日,圍剿突圍的東瀛人。那書生將軍,身先士卒,浴血奮戰的樣子,讓阿噴記憶猶新。


    所以,縱使他喜歡咬文嚼字,但手下卻極為佩服他。


    沒別的,因為跟著段鵬打仗,放心!


    而且,那日雖然與段鵬短短一聚,但話語間,段鵬還是問起了展雄的近況。跟展雄一個德行,聽了以後,嘴一撇,不屑道:粗魯武夫而已。


    聽聞此言,阿貴無語。


    再看看他身旁的數萬武夫,這些人竟然臉不紅心不跳,眼皮都不待眨一下的。目視前方,如老僧入定。


    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人才啊!”


    阿貴當時摸索著下巴,看著那騎在白馬上的段鵬,心裏如是讚道。


    如今,想起這倆活寶就要碰麵,阿貴沒心沒肺的幸災樂禍,等待著即將上演的兩虎相爭好戲。


    這廝,儼然沒把隊伍的團結問題,放在心上。


    呂恒見了,不由的苦笑。


    不過,在心裏也為阿貴這般豁達的心性所感染。


    即將上戰場,阿貴依然是如此的沒心沒肺·還真是一個好軍人的素質啊。


    一路靜靜的走著,見晨起的仆役,正哈著白氣打掃院落,呂恒對他們微微一笑,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如此親和的態度·倒是讓那些仆役們,惶恐不已。連忙肅容,對呂恒行禮,道上一聲呂公子安好,然後看到呂恒走出去。他們才受寵若驚的喜笑顏開,心裏想著,有了跟同伴吹噓的資本。


    穿過拱門,走過廊橋。那王府的大門已經在望了。


    出了門,早已兵丁守候在那裏。見兩位大人從府內出來。兩個雪狼營的士兵·單手撫胸行禮。


    士兵看著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從他們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眼裏皆是好奇不已。


    這個人,就是展老大一直掛在嘴裏的那個軍師·雪狼營的創始人?


    四人騎著馬,滴滴答答的穿過晨霧繚繞的巷子,踩著那濕滑的石板路,一直朝著洛陽城東門而去。


    此時,夜色依然沒有消散。東方的天空,隻是有著一抹慘淡的魚肚白。


    深藍色的蒼穹中,啟明星一閃一閃的,指引著遙遠的東方。


    街道兩側·偶爾有早起的人·打開門板,等待著早出的客人上門。青色的暮色中·那排列整齊的店鋪中,幾許燈火,勾畫出了這清晨洛陽城唯美的一書書墨丹青畫卷。


    到了門口,那雪狼營的士兵驅馬上前,對著那全神以待的守門士兵出示了腰牌。城樓上士兵收起了弓箭,大手一揮,放行。


    四匹馬達達的走過城門,消失在了沉沉的晨霧中,就此拜別了洛陽城。


    出了城後,沿著那一路向東的官道,四人開始快馬加鞭,急行趕路。


    不多時,便到了城東十裏亭外。


    “大人,那裏有人!”跑在最前麵的雪狼營士兵勒住了馬韁,不動聲色的扶住了刀柄,低聲對呂恒說道。


    而他的同伴,則已是豎起了弓弩。眼睛微眯,隻待呂恒一聲令下,就要射出去。


    “嗬,不要擔心!”呂恒望著那十裏亭中,背手負立,衣帶飄飛,高手氣質躍然而出的人影,笑了笑,擺手道:“熟人!”


    聞言,兩個雪狼營的士兵收起了武器。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走吧,我們過去!”


    呂恒**了下馬鞭,**駿馬打著響鼻,疾馳而到。


    “葉城主,我們終於見麵了!”呂恒騎在馬上,抱拳對那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笑著說道。


    “你來晚了!”葉城主沒有轉過頭,依然是背對著呂恒,冷聲說道。


    “嗬······”呂恒笑了笑,望著那葉城主的背影,咳嗽了一聲,尷尬的說道:“昨日纏綿許久,勞累過度,一時睡過了頭!”


    這般無恥露骨的話,讓身旁的正喝水的阿貴,心裏沒有防備之下,一口噴了出來。而那一直板著臉的雪狼營士兵,也是目光呆滯,愕然的看著這個衣冠楚楚的禽獸。


    而那亭中背手負立的葉城主,聞言後,身體竟是不由的一顫。


    那驂著的手,也握起了拳頭。


    看來,書生的那句話,殺傷力真的很大。


    “無恥!”許久之後,葉城主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聞言,呂恒淡淡一笑,做沒聽見的樣子。看到葉城主孤身一人,呂恒詫異的問道:“葉城主沒有騎馬?”


    此話一出,葉城主頓時一驚。


    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果然這四人都是騎著馬,而自己,孑然一身,什麽都忘了。


    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說的時候,卻聽到那書生笑著邀請道:“如果葉城主不嫌棄的話,可與在下同乘一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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