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來到一百多年後的世界睡的最舒服的一覺,這是以前那副病怏怏的身軀所不能擁有的,所以顯得彌足珍貴,一覺酣睡到第二日早晨,直至屋門被敲響,這才從睡夢中醒來。


    “砰砰!”


    “您醒了嗎?”


    這是那小五姑娘的聲音,清脆的聲音中帶有一絲關切。


    “醒來啦。”


    他掀開溫熱的被褥,穿好衣服和靴子,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便將屋門打開,她正端著碗盆站在屋外,幹燥的冷風正吹拂著她的臉龐,掀起了額前的發絲。


    “早上好。”


    周鶴微笑著打著招呼。


    “嗯,好。”


    她連忙點頭回應,偷偷看了他一眼,便趕忙將目光收了回來,:“這是吃的。”


    說著,將手裏端著的水喝食物遞到周鶴手裏後便急忙收回手,紅著臉道:“我先去忙哩。”


    “好的。”


    周鶴微笑著點頭,心想:這是一個愛害羞的女孩。


    “他笑起來真好看哩。”


    她想著,在周鶴的微笑與目視中,帶著歡快與純真,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村落裏大多都是些忙碌的身影,所以顯得他有些無所事事,就如同一個虛擬的過客,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來來往往,偶爾會有好奇的眼神投過來,但大都都是些小孩和老人,年輕人們都在忙碌,他們似乎忘記了有這麽一個外來者。他也不知道該從哪方麵去了解這個世界,貿然詢問,可能會適得其反。


    或許自己可以先學著適應這裏的環境。


    “你有知識的,對嗎?”


    年紀不足四五歲的小男孩輕輕的用手戳了戳出神的周鶴的大腿,抬著頭,好奇的看著他。回過神來的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蹲下來揉了揉那一頭髒亂的頭發,對他說道:“是啊。”


    “你可以教我們嗎?”


    那是一張天真純淨的麵孔。


    “好啊。”


    他似乎無法拒絕那雙明亮的眼神裏閃爍著的希冀與渴望。反正無所事事,不是麽?


    “好耶!”


    小男孩歡笑出聲,冒出一個鼻涕泡來:“等等,我去叫他們。”


    說完,就要跑開,但被周鶴輕輕的摟住,用手將他的鼻涕輕輕的擦掉,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蛋:“去吧,把所有的小孩兒都帶來,我教你們知識。”


    “嗯嗯。”


    小男孩點了點頭,從那強壯有力的臂彎中掙脫出來,急忙跑開。


    不一會兒,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在小男孩的吆喝中朝著周鶴走來,將他圍住。


    “你要教我們知識,對麽?”


    一個大齡的男孩裝作一副大人口氣詢問道,他的懷裏還抱著一個掛著鼻涕的小女孩,嘴裏嘬著大拇指。


    “是的。”


    周鶴將一個可能是剛幫大人幹完活,還滿頭大汗的女孩擦掉臉上的汗,天氣冷,出這麽大的汗,容易感冒。


    “走吧,我們現在要找一塊大一點的木板,和一些可以寫字的石灰或是木炭。”


    周鶴輕輕的揉了揉抓住他褲腿的小男孩,將他抱起來。


    “這個我去找。”


    一個男孩舉了舉手。


    “我去拿木炭。”


    另一個女孩舉起了手。


    “好,辛苦啦。”


    周鶴微笑著誇讚道。


    在一個平房的牆垛下,一群孩子搬來木墩兒、板凳正襟危坐。


    周鶴手拿著炭筆,屈著膝,在掛在牆上的木板上寫寫畫畫,隨後轉身:“這是我的姓名,周鶴,從現在開始,我將作為你們的老師,從韻母表開始教你們識字。”


    ······


    時間過的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學著那群孩子搬來木凳圍坐著,聽周鶴的教學、講課,他並不是一個正規的老師,從未有過教學經驗,但他卻感覺到很愉悅,看向那一雙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神,總是令人感到觸動。


    “周老師,你還講課嗎?”


    吃完晚飯,那些孩子的領頭的大男孩抱著嘬著大拇指的小女孩過來詢問周鶴。


    “學習,是需要勞逸結合的,明日再教你們。”


    周鶴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兒,對著男孩說。他叫阿十六,村裏人的名字都是以數字來命名的。


    “好的。”


    男孩點了點頭。


    “嗯,回去早些休息。”


    時間過的很快,五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使他融入這個集體中,他的學生也愈來愈多,村裏大多青壯年也會在閑暇時,搬個板凳過來聽他講課。


    “六婆婆。”


    下了一節課,老婦拄著拐杖朝著他走來,表情欲言又止,他已經察覺到好幾次,但她不說,周鶴也不敢貿然詢問,隻是禮貌的打著招呼。


    “小周,我能詢問您一個問題嗎?或是說請教。”她試探性的詢問著,語氣誠懇。


    “您問,若是我知道的,一定會如實回答您。”


    周鶴以為她要詢問自己一些關於身世、或者是與科研所相關的問題。


    “您的知識有多少?”


    她問道,問題有些怪異,可能看出了周鶴眼中的愕然,改口問道:“知識·····比如‘數學’這一門知識,您知道嗎?”


    周鶴點了點頭,覺得她是在考校自己的知識,“您是想問我會的知識有哪些,對嗎?”


    “是的。”


    老婦點了點頭,看到周鶴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比如數學這樣的知識。”


    她說著,用手在地上比劃了幾下,嘴裏念叨:“1、2、3、4、5、6,加法、減法。”


    “讓您見笑了,我也就會這一些,這是我都父輩們教我的,我也不識字兒。”


    她笑了笑。


    老婦人說所的知識,都是些小學一二年級所教的一些基礎知識。


    “這些,我都會,而且,我正打算教他們這些。”


    周鶴點了點頭,醞釀了許久,觀察著老婦的臉色,這才開口問道:“這應該都是一些很簡單的基礎知識才對······”


    “是這樣的。”


    老婦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變的沉重氣,眼神滿是無奈:“但我們沒有獲取知識的來源·····就連我會的這一點兒知識,都是父輩傳下來的,那些亞種人,會把我們所有有知識的人,都殺死。他們······絕對不允許我們擁有知識。”


    說完,停頓了片刻:“是的,他們的機械人軍隊,一直都在尋找我們,將我們殺死,或者抓捕,知識和書籍······哪怕是一個文字,他們都會銷毀。”


    “亞種人?”


    周鶴的表情充滿了驚訝,亞種人是什麽人?機械人軍隊?難道如今的科技已經如此發達?這裏難道是戰亂地區?


    許多的疑問一股腦的湧上了頭,使他的大腦產生了片刻混亂。


    “是的,亞種人。”


    她就地坐在木墩兒上,似乎陷入了回憶:


    “自我記憶初始,他們便對我們發起了屠殺,我們反抗著、逃亡著,無數的人類在麵臨死亡。


    這是不應該的,我們不是畜生,但他們對我們發起了屠殺,多少人?我數不過來······


    他們有著強大的科技武器,還有機械軍隊。他們始終在捕殺我們,稱呼我們是異類、或是寄生蟲。”


    她說著,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在回憶那一幕幕血腥的屠戮。


    “後來,我意識到,他們與人類是有區別的,他們沒有眼白,眼球要麽是黑色的、要麽是其他顏色的。”


    “與他們有區別的所有人類,都統統捕殺嗎?”


    他終於忍不住問出聲,這實在太駭人了,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些亞種人,究竟是如何來的?為什麽自己的大腦裏沒有絲毫相關這一類人種的記憶。


    “是的,他們太強大了,我們的反抗從來都難以起到效果,隻能選擇逃亡,逃到他們暫時找不到的地方,逃到到處都是危險的地方,幾十年來,死的人我已經數不清了,現在隻剩這些了······”


    枯瘦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睜開了眼睛看著周鶴,眼睛滿是哀傷:“你有辦法的對嗎?”


    她說:


    “我們已經到了走到絕境了,周邊的巨獸愈發的難以獵殺,總是要有人死亡,才能帶回來食物,我們已經沒多少人了。”


    她伸出了一雙布滿了傷痕的手,似乎在數數,嘴裏無意識的呢喃著:“已經不夠死了,再這樣下去,就都要死完了。”


    沉重的話題總是會讓人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從失神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平靜而哀傷的望著周鶴,重複了之前那句話:“你會有辦法的對嗎?”


    “如果你有足夠的知識,就請你幫幫我們吧。”


    她拉著周鶴的手,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眼睛閃爍著期待與希望:“父輩們總是說,知識是萬能的,它是人類相傳的薪火,它是人類的脊柱!”


    他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好像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是了,就是這樣的·····”


    雖然不知道亞種人是如何誕生的,他們又是如何針對人類的,畢竟戰爭是不可控的。但他們,卻在阻止人類的知識的傳承,無論是曆史文明,還是精神文明、亦或者知識文明,他們是在想著,打斷這曾經立地在世界金字塔頂端的巨人的脊柱!


    周鶴想起了曆史上曾有過的種族屠殺,他意識到了,這不隻是戰亂的問題,而是一個種族的滅亡,這已經說明,或許·····不隻是這一片區域陷入了戰亂,而是·····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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