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客廳與房間之間暢通無阻,那扇洞開的門緊緊靠著牆壁。


    臨睡前,陸安想起了一些往事,但心中並未糾纏,以後即使再見麵也頂多能問聲好而已,何必多想呢。


    他很快就睡著了。


    由於長久以來的習慣,陸安家中的客廳窗戶夜間都是設置為透光模式的,這樣有月亮的夜晚就會有皎潔的月光照進來,人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能視物,不用先適應黑暗了。


    不過,今夜隻有殘月,星光卻照不進來。


    雖然地處市郊,但是滬杭市上空難見星光已經數百年了,原因自然是曾被林永平盛讚過的夜景所致。


    或許,隻有陸安搞得整個環太平洋西岸陷入黑暗那天,天空的星光才照射進了滬杭市的窗戶裏。


    所以,沒有星光,沒有月光,窗戶中依然透進了光亮。


    因此,當陸安的智腦不過剛輕輕一抖,他瞬時就睜開了眼,而且立即就瞧見了手腕上的智腦,開始不停顫抖震動,紅光大作,警報聲入耳。


    一腳踹開被子,陸安一邊起身一邊扭腰,躥出去的那一刹那,就站了起來,隨即衝進了那洞開的臥室。


    “我是陸安,請立即安排急救。”


    陸安早就設定了程序,在妹妹的警報傳來的一瞬間,就接通了附屬醫療中心的急救通訊連接,一邊衝向妹妹,一邊就能呼救。


    陸安一個箭步來到窗前,並不理會旁邊那個睡眼惺忪起身,還未發覺自己春光外泄的懵懂之人,隻是一伸手壓在妹妹的頜骨下。


    沒有脈搏。


    這種情況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現,陸安不敢耽擱,將妹妹攔腰抱起,保持身體基本水平,就開始往外衝。


    這個時候,旁邊的馮婷婷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也瞬間明白了為何兄妹二人夜間並不關門。


    她正欲起身跟出去,一低頭就發現自己身上大片春光泄露,趕緊胡亂裹好了衣服,跳下床跟了出去。


    陸安當初之所以買下這幢老舊的獨棟小屋,就是看中了它出門直通第三軍校附屬醫療中心的優良條件,中間毫無阻隔。


    他當初測試過,自己全力奔跑的話,五分鍾就能跑到。


    而實際上,陸安後來才發現,根本用不了五分鍾,三分鍾就能跑到。


    所以,馮婷婷赤著腳跑到門口時,就發現陸安已經接近了對麵那家醫院的門口,而醫院門口也有人正在腳步匆匆地往外跑。


    她看了中間那長長的距離,心中十分錯愕。在她看來怎麽也要十分鍾的路程,真不知道陸安是如何“飛”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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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馮婷婷回屋穿上鞋,再跑到附屬醫療中心後,就見陸安坐在急救室的門外,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得好像是他自己犯了病一樣。


    “安娜進裏麵了?”


    陸安無力地點頭,過了好半天才說道:“嗯,三分十二秒,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三分十二秒,陸安從起身到抱起妹妹再衝出房間,衝到醫院門口將妹妹交到那些急救醫生手裏,用了三分十二秒。


    馮婷婷已經驚訝道不知該說什麽好,沒想到陸安卻還是無力搖頭後,自責道:“這段時間太放縱了,就連鍛煉都放鬆了,不然安娜應該再早些到的。”


    陸安確實在自責。


    他以為妹妹的發病還是一月一次,這次應該差不多在二十號左右,所以打算十七號再讓妹妹直接住進醫院。沒想到這次才十五號就發病了,與上次間隔不過二十天,心中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反應還是慢了一些。


    再加上,他這些時間都在組織的城堡裏數花瓣,太過無聊,放鬆了身體鍛煉。


    “最快該是多少。”馮婷婷驚訝地問道。


    “兩分五十秒到三分之間。”陸安的呼吸有些紊亂,斷斷續續地答道。


    馮婷婷心中忽然有些異樣,走過去攙著他的胳膊說:“你那麽劇烈的運動,怎麽能突然坐下來?即使不是像我這樣學醫的,也該知道這點兒才是。”


    馮婷婷作為生命科學院的學生其實是從事研究工作的,所謂“學醫的”都是一些學長傳下來的調侃,而她下意識就說出來了。


    陸安被她攙著走了幾步後,才苦笑道:“我知道,不過腿軟得站不起來了。”


    馮婷婷低頭一看,果然他的腿還在不停打顫,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是被驚嚇得抖個不停。


    馮婷婷微微歎氣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出人命的,經常就有這樣的病例,有些人發揮了超人般的力量後,剛一結束就立即猝死。體內的激素分泌過量,神經和髒器承受不了,會出人命的。”


    “有嗎?看來我這還不算超人吧。這麽久了,該出人命早就出了。”


    “這不是兒戲。”


    馮婷婷扶著陸安輕輕挪動著,陸安全身的重量都馮婷婷身上,將她胸前的柔軟都擠壓得變形,不過陸安現在根本就感覺不出來,而馮婷婷則是不在意。


    她確確實實被陸安嚇到了,正以嚴肅的口吻說道:“你即使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也該替安娜考慮考慮。每次都這樣,萬一她進去治好了,你再倒下該怎麽辦。”


    陸安慢慢活動著,知覺漸漸恢複。


    他扭頭對著馮婷婷笑了笑,說道:“以前都這樣,過去的就過去了。再過段時間,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


    扭頭的陸安胳膊直接一頂,這下馮婷婷結實地感覺到了,隻是忍了忍沒有說出來,轉而好奇地問道:“什麽意思?”


    “安娜的病是過量使用軍用應急鎮靜劑導致的,軍隊中已經研究出了治療辦法,過段時間就能使用了。她要是徹底治愈了,我不就沒有擔憂了?”


    雖然安娜的情況隻是假死病眾多的發病原因之一,但萬事開頭難,有了一種原因的治療辦法,說不定就會有兩種、三種、四種……。或許就在不久的將來,假死病就不再是隻能等死的絕症了。


    馮婷婷心中忽然有了興趣,作為有誌於生命科學的學生,她自然是非常想一探究竟的。


    好在,就在兩人說話之間,來回挪動的陸安漸漸恢複了知覺,可以自行活動了。而他立即就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姿勢,趕緊輕輕往回抽自己的胳膊,反而擠得馮婷婷胸前的變形更加嚴重。


    這下馮婷婷也更加清晰地感覺到了,趕緊放下了陸安的胳膊。


    “咳,抱歉。”


    無論如何,先道歉總是應該的,陸安也占了人家半天的便宜。


    馮婷婷不想再提這個尷尬話題,轉而問道:“安娜什麽時候能出來?”


    “一般三十分鍾到四十分鍾,這次沒有耽擱,應該三十分鍾吧。”


    馮婷婷聽出了陸安的話外音,“以前,有過耽擱?”


    “嗯,那次耽擱了五六分鍾,搶救了一個多小時,安娜差點兒沒醒過來。即使搶救過來後,也昏迷了整整三天,清醒後的疼痛也是……”


    陸安說到這裏,卻住嘴不說了。


    往事不堪回首。


    那次安娜疼得在陸安的肩膀上,生生咬穿了兩個洞,右肩上一片血肉模糊。當時,內心自責的陸安把這當成了是自己的懲罰,而安娜平靜下來後,又哭了整整一天。


    那次的教訓陸安直到現在都還記得,現在隻不過是提起,就還是渾身發冷,甚至馮婷婷都看見他的手又開始不停顫抖。


    而往時的教訓回想起來,也牽動了陸安對於今天的自責。


    自己太大意了。


    若不是自己晚回來一天,安娜是不是又要麵臨病情耽擱的境況?若是自己今天大意一些,忘記了提前通知小月姐,醫院萬一沒有做好準備,安娜是不是就會醒不過來了?


    自己今天為什麽會突然想起來要回來?為什麽?一定要想起這個理由。記住它,把它深深刻在腦子裏,這輩子也不能忘記。


    陸安在紛亂的思緒中,開始極力撈取今天的一切記憶,額頭甚至都開始冒冷汗。


    自己太大意了。


    是不是因為得知安娜的病情有救了,就徹底放鬆警惕了?自己是不是心中忽然鬆了一口氣,覺得終於卸了一副重擔了?自己怎麽可以如此麻痹大意?


    安娜把她全部的生命都托付給了自己,自己怎麽可以如此大意?


    自己是不是自從上次在零區知道了那個消息後,就開始放縱自己了?怎麽可以允許自己這樣?自己不能有任何疏失,每一個疏失都是在安娜身上劃一刀,讓她更快走向死亡。


    混蛋、混蛋、混蛋——


    陸安緊緊攥著雙拳,心中開始拚命地咒罵自己。


    他無比痛恨自己,自己今天的鬆鬆垮垮,差點兒就害了安娜。自己從上個月二十五號過後,都幹了些什麽混蛋事情啊?!


    自己拋下安娜,跟著一幫不知所謂的爛人,跑出去那個破島上旅什麽鬼遊。


    自己拋下安娜,在夜裏跑出去跟人遊泳,半夜脫光光玩什麽真心交流。


    自己拋下安娜,跑去那個狗屁虛擬的程序中,跟一群不知哪兒來的人鬼混。


    混蛋、混蛋、混蛋——


    馮婷婷見陸安半天不說話,正在奇怪。


    忽然瞧見低垂著頭的陸安,額頭不停流汗,雙拳攥緊,狠狠咬著牙齒,渾身不停顫抖。


    她輕輕推了推陸安,“喂,你怎麽了?”


    “你不要嚇我啊,陸安……”


    話剛一口,她才瞧見陸安的眼眶圓睜,無神地盯著地麵,滿溢的淚水攢成一團卻不往下流。


    你——


    他這是在自責嗎?


    馮婷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毫無反應,無奈歎息。


    “我在你麵前哭過,你也在我麵前哭過,我們兩不相欠了吧。”


    如此想著,她輕輕將陸安的頭摟在了胸前的柔軟內,而默不作聲間,溫熱的****很快就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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