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他叫什麽名字?你確定嗎?確定是新兵?在嫦娥市?到底怎麽回事兒?……”


    當聽到對麵的這位林家的少爺,如此一連串迭聲發問後,這位匯報情況之人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往常性子一直很沉靜穩重,甚至有些寡言的林永平,在聽到自己不過是例行的匯報之後,竟然如此失態。


    月球上的****而已,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


    一直以來,月球雖然是軍力最微弱的聯合政府,但卻是民眾情緒最不穩定的星球。這樣的事情簡直太平常了,即使是如今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嫦娥市,也不值得如此驚訝吧。


    畢竟,月球全部的軍力都被憲兵司令部、月球聯合司令部把持著,聯合政府手中真可稱得上是手無寸鐵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自上次戰爭過後,月球的秘密組織和暴力反抗活動就此起彼伏。


    比如,這次被認定為嫌疑最大的“紫色榮光”,就是月球最知名的秘密暴力組織。甚至,“紫色榮光”算得上是人類進入太空時代以後最知名的地下組織了。據說,憲兵司令部中都有專門對付這個組織的部門,然而這個組織如今依然頑強地存在著。


    可是,紫色榮光卻不是月球唯一的反抗組織,甚至可能都不是最龐大的反抗組織。由此可見,月球的情況有多麽紛亂複雜。而也正因為如此,月球的****真的已經算是例行的消息了,例行到不能再例行了。


    當一個人對於別人習以為常的事情表示難以接受,往往並不是對事情本身表示質疑,而是對這件事情的影響難以接受。


    林永平便是如此,或者說,林詠娉便是如此。


    月球****並不值得她如此驚訝,隻是,陸安卻因此而失蹤了。


    有些時候,心門的縫隙一旦被擠開了,即使再次緊緊閉合,但是其中卻永遠不會再空蕩蕩的了。隻要有人來過,哪怕那個人走了,但是心中依然有著這個人來過的痕跡。


    更何況,對於她來說,那個人也沒有走,還依然在那裏,而且填滿了門內的所有空隙。這種擁擠感,酸澀而甜蜜。


    而在迭聲問出連串的質疑後,林永平驀然住嘴,皺了皺眉頭說道:“好了,我知道了。”


    等到匯報之人一頭霧水地離開後,林詠娉眉頭舒展,抬頭望了望天上,便點開智腦啟唇吩咐。


    “準備一下,我要去月球。”


    “準備一下,我要去月球——”


    “準備一下,我要去月球——”


    ……


    或許林詠娉不知道,就在這前後,全人類世界已經有數人口中輕吐此語。


    自然,這些人都是知道陸安在****中消失的消息,而且他們更加深知陸安的身份,自然瞧出了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所能泛起的波瀾。


    即使並不知道這次****背後的帷幕內隱藏著什麽,嗅覺靈敏之人也能聞出一些異樣的味道,聽覺靈敏之人也能聽出一些嘈雜中的音符。


    月球成了人員匯集之地,嫦娥市成了目光交匯之城。


    而此時,這焦點中的焦點,便在於廣寒宮酒店前。


    那位可憐到已經哭出來的經理,自然無人再去理會,盡管這場波瀾的波及對他來說已經是滅頂之災,但是在見慣了滔天巨浪之人眼中,這裏卻是平靜到異常。


    “還是沒有找到嗎?”


    在酒店門口站立良久,那位下令搜查之人雖然麵帶微笑,口氣中卻已透露出不耐的語氣。旁邊帶隊的憲兵隊少校聽了屬下的匯報後,隻好無奈地向這人匯報。


    “已經在那位女士的房間中找到了疑似有人活動的痕跡,但現在還在確認。目前不能肯定那位女士就與我們這次的目標一直呆在一起,所以還不確定是否可以鎖定目標。”


    “哦?不能確定?”


    這人的微笑忽然變得輕鬆起來,“帶我去看看吧。嗯……,算了,我自己上去吧。”


    等這人離去後,憲兵隊少校頓時感覺渾身一鬆,那種陰沉壓抑的感覺瞬時消失,而他心中也長舒一口氣。即使是在第一線工作中浴血拚搏的軍人,在此人麵前也是倍感壓力。


    當那人的背影消失之後,他才小聲嘟囔了一句:“果然是那群傳說中的怪物嗎?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直屬隊的。下次千萬再有這樣的活兒,可真不想再跟這些人打交道了。”


    這位軍官之前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產生了這樣一種錯覺:旁邊這位看著人畜無害的,不知道是否稱得上“人”的人,會隨時轉身一把揪出自己的心髒,然後吞噬掉自己的血肉。


    然而,正如這位憲兵隊的少校軍官一樣,他不會知道,憲兵隊無意間的行動對這家酒店的經理造成的毀滅性打擊;而劉袁也不知道,他無意間的舒展本性,對旁邊那位精幹強悍的憲兵隊少校所造成的影響。


    劉袁成為別人口中的“小劉”、“劉叔”已經太久了,久到若不是這次來月球,他都已經忘掉了自己的代號——曾經身為“龍牙”隊長時的代號——s67。


    當劉袁回憶起這個曾經的代號時,他身上曾經被磨滅的血腥殺戮氣息,放佛也隨著記憶複蘇了。當然,他本意並不想再變回那樣的殺戮機器,隻是回到熟悉的環境、聽到曾經熟悉的代號,讓他不自覺地有些隱隱興奮了。


    於是,某些刻意遺忘的狀態便疏落地灑出來了。劉袁心頭是明白的,隻是此時此刻的他無須隱藏自己的本性,也不必他的本性。他被總司令派到月球來,就不是讓他以衛士長的身份來的。


    “龍牙”的老隊長,這才是能讓總司令放心的身份,所以劉袁便重新披上了這樣的身份。


    在磁懸浮彈射電梯中等待了不過一分鍾,劉袁心中便有些不耐煩了。他剛來到月球,便被當頭棒喝,自己還未來得及見到安安,就被告知人丟了。


    人竟然丟了!


    劉袁乍一聽聞這個消息,心中登時躁動起來,當著那位現任隊長l75的麵,將整個樓板踩了個粉碎。


    如今終於抓到了一絲痕跡,雖然他心中知道暫時還要繼續追尋下去,但總歸有了一絲線索不是嗎?


    當數分鍾過去,電梯門打開後,劉袁沉肅的臉上驀然露出了微笑。


    果然有自己熟悉的氣息,雖然如此微弱,即使是最靈敏的機器也很難檢測出來。但這世間絕大多數所謂靈敏的機器,都不如生物本身的感覺敏銳。無論是聽覺、視覺、嗅覺、觸覺還是味覺,都是如此。


    這股氣息微弱到劉袁的鼻子也不能分辨出來,然而在這陌生的地方,竟然能有讓他熟悉的氣息,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劉袁忽然有些滿意,這種情況已經說明這孩子還不算危險,沒有明顯的血腥味或者腐敗氣味,頓時劉袁焦躁的心情便平息了。


    自己接下來隻需要緊緊握住這股氣息,找到安安這孩子就是了。


    不過,這孩子的成長還真是迅速呢!三年前,陸寧還在時,他還是個孩子。無論是他的行為言語如何,那為人處事分明還是個孩子。然而,不過是短短三年,他真的已經長大了。


    上次回家與總司令談論安娜的治療時,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已經越來越像了。


    像他父親、像他哥哥,甚至,跟總司令壯年時也有那麽幾分相似呢。


    就是不知道,再過十年、二十年,當自己也老去時,安安是不是也會變得像他的親人們那樣深不可測。


    總司令、應邦、陸寧、安安……


    這個家族的男人們,還真是讓人畏懼呀。


    劉袁站在電梯門前,忽然咧嘴一笑。


    這樣不是正好嗎?自己能夠變得像個人,不,能夠再次變成一個人,不就是因為那強到讓人畏懼的人性壓倒了自己的獸性嗎?讓自己隻好老老實實地蜷縮起獠牙利爪,安安心心地做個人就好了。


    不過說起來也真是可惜,總司令當年從他的腥風血雨中走了出來,應邦卻倒在了他的腥風血雨結束前的最後一刻,陸寧剛剛掀起了腥風血雨卻不幸遭遇了意外。安安呢?他會如何呢?他終究會走到哪一步呢?


    一個人的生命曆程如此有趣,即使是頂著同樣的姓氏,身處同樣的家庭,有著相似的稟賦,秉持著近似的性格,可是卻有著各自不同的精彩人生。


    陸家這三代人,不過幾十年而已,境遇卻如此迥異。


    命運這玩意兒,還真是無常啊。


    一切力量都要拜服這股力量麵前,自己也真是越看越心驚啊。


    然而,或許總司令是不屑於這個玩意兒的,命運越是要加諸一些東西在他身上,他就越要將這些東西加倍還給命運。應邦如此,陸寧也是如此。


    總司令的性格並不如何冷酷強悍,但這種“靈魂”中的氣質卻強大到讓人畏懼折服,這或許便是總司令的“人性”吧。


    靈魂、靈魂,這東西跟命運一樣,終究隻是說不清道不明又捉摸不透的東西嗎?


    劉袁一步步往田中百繪的房間踱去,四周越來越強烈的氣息,讓他十分滿意地微笑點頭。


    隻是總司令畢竟老了。一個八十歲的老人,終究不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了。


    他唯一的兒子倒下了,他的長孫倒下了,如今這唯一的獨孫,果然是再也不能倒下了。關於這點兒,劉袁相信,隻要總司令願意就能如願。


    所以,總司令幹脆就先下手為強了,輕輕一手揮去,自己掀起了滔天的腥風血雨,讓他的孫子可以托庇於此。


    自己可不能讓總司令失望呀。


    站在田中百繪房間門口的劉袁,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後,斂容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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