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局的計劃,如同李泰所預料的穩步推進。


    那些離開的學生經過一天自習思考後,反而還是決定留下來,繼續組建書局。


    李泰的話語有沒有感染到他們李泰自己卻也沒把握。


    但李泰可以確定的是,絕大多數學生絕對是回去仔細的思索一下後,發現真正能發揮自身知識的也就隻是開書局這一條路而已。


    其他的,要麽跟自身體係內的人競爭農官, 要麽跟明經進士科目的人競爭。


    前者還是有可能的,但後者還是先回地方去慢慢考試吧,先獲得來長安趕考的資格再說。


    再次重申一遍,這些人的出身是良家子,不是世家子弟,更不是庶族地主。


    對這些家庭來說,供養一個孩子三四年的時間讀書他們能做到,但隻要不是那種特別有賭性, 或者有長遠目光的普通家庭, 那真的是很難供養一個孩子持續讀書的。


    倒未必是他們的短視讓這些孩子不得不選擇能夠馬上可以變現的工作,而是他們的家庭承受不起一直供養一個不事生產的勞動力,尤其學習本身還是一件非常花錢的事。


    所以,到了書局中,既能賺取到自己的生活費用,又能夠讓自己擁有繼續學習的資本,尤其這工作看起來還是個相當體麵的活,這些學員還是相當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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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圖書管理員,雖然在李泰看來,這個職業要麽是摸魚首選, 要麽是大老專屬。


    但對絕大多數學生來說,希望成為圖書管理員, 隻是因為這職業是既體麵,又能幫助他們繼續深造的職業, 所以圖書管理員的競爭在學校內還是相當激烈的。


    不過, 農業學府很大一部分職務, 其中包括了圖書管理員, 都隻能是農業學府學生或者老師擔任,如果在學校中沒有正規的身份,是不能在學校裏任職的。


    這也是陳楷進入書局的原因,原本他是圖書管理員,但隨著即將畢業,要麽他成功留校,成為教師助手,要麽他的種植項目得到校園重視,否則他的圖書管理員也到頭了。


    而這次進入到書局中,陳楷算是相當積極的人,李泰倒也希望他能有好得表現。


    說實話,書局的發展一開始肯定是出局不利的,因為大唐的識字率著實堪憂。


    自己書局一開始的主流客戶肯定是儒家培養出來的學子,對農業學府的書籍,哪怕不會抵製,但若說想要讓他們認同這裏麵的知識,這肯定是不現實的。


    而李泰的客戶也並不是他們,還是那句話, 李泰的目標是農民與良家子。


    而除了其中開明之人以外,最重要得是從農業學府離開的學子們。


    沒有錯,一開始李泰就沒有單純的想要賣書賺錢什麽的,書局的作用是成為農業學府出來的學子們的聯絡點。


    唐代又不是現代,可以供給消遣的東西,至少對於底層百姓或者良家子來說真不多。


    以話本來供人消遣之用,已經足夠了,尤其對底層識字,卻很難改變命運的良家子來說,自己的出的半月刊與雜誌,就是專門給他們準備的精神糧食。


    憑借畢業證書,他們將會享受到八折的優惠。


    如果這些離開學校的學子,離開後真隻把學校當做是學校,離開了那就忘記了,甚至連有著學校信息的這些半月刊與雜誌都不賣,那李泰也不強求。


    但這些過來憑借畢業證書,過來購買半月刊與月刊的農業學府學子,自然就會天然的成為李泰在基層的核心骨幹。


    現在李泰所需要的得隻是把他們培養得越來越多,並且培養他們有月刊,半月刊,雜誌之類的書籍就好。


    自己需要底層百姓識字,那就必須要從這些人開始。


    說實話,幹這件事,尤其是培養讀者市場,李泰明白前期肯定會投入相當大,前幾年一無所獲也是正常的。


    但隨著農業學府的學生慢慢增多,整個市場肯定是越來越龐大的。


    尤其農民真正從這些月刊,半月刊上發覺能讓他們增產或者增加財富的辦法,引起主觀能動性,哪怕看不懂字,也會主動的吧這些月刊半月刊購買一份。


    等到自己的娃放學後,讓他們把這些上麵的字給翻譯出來,到時書局也算站穩腳跟了。


    真到那時候,書局甚至能根據這些半月刊與月刊作為簡單的蒙學課本,教授普通百姓識字,傳播農學思想。


    最重要得是,百姓因為試錯的成本太低,所以不敢試錯,顯得目光短淺。


    但當他們真從月刊半月刊的知識中攫取到收獲時,他們也會成為最大自己的簇擁。


    所以對書局,李泰雖然寄托得未來倒是挺大的,但李泰更清楚的是,如果糧食需要自己補貼個兩三年,到了第四年開始肯定能獲得收益,那這書局的布局,自己想要真正的收割,那就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後了。


    在那之前,自己頂多就是把書局當做是與農業學府的畢業生間的聯係據點使用。


    比如幫助一些有品德但是家裏實在有困難的學生,比如因為被征召為了府兵出征,所以沒有辦法照顧自己家裏的學生,比如受到了當地豪門欺負,卻無處伸冤的學生。


    總而言之,農業學府會成為他們的最強後盾,李泰也能合情合理的培植自身擁簇。


    對李泰來說,名望永遠是但是自己最薄弱的點,尤其是李承乾身為太子,天生繼承了李世民的名望,以及儒家支持,而在這點上,可以說儒家在名望上就是最強的。


    自己不求在這點上超過李承乾,但至少要有與之抗衡的資格。


    所以,自己必須要刷名望,隻不過自己需要的名望跟李承乾的有所不同而已。


    “就先這麽著吧!”李泰看著這幕,書局這一步棋子,先落下來看看再說。


    在李泰看來,自己開幾個書局,就算李承乾派人盯著,難道還真能猜出自己的用意不成。


    這樣潤物細無聲的布局,等到它們真的發揮作用,那就是要跟李承乾正麵拚殺的時候了。


    而李泰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所以為潤物細無聲的布局,實際上還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因為在農業學府中,到底有著幾個頂著學生的老師,褚遂良此刻在宿舍中練字。


    他的字給人感覺骨肉分量達到均衡,且剛柔並濟,清朗秀勁,英俊瀟灑,力和美、骨與韻趨於一體,一股精氣神卻是格外逼人,至少李泰字是拿出來與之做背景的資格都沒有。


    “登善兄,筆耕不輟,難怪能寫得如此好字,看來已有大家的氣魄!”劉仁軌讚道。


    褚遂良自豪的一笑,轉移話題道:“正則兄這麽早就回來了,有多少的學員報名書局?”


    劉仁軌也明白,褚遂良比較起對他字的評價,更加關注得是學校裏剛產生的書局。


    “很多,基本上回去思考了一夜,還是決定繼續去書局了!”劉仁軌聳聳肩說道,


    “至少我認識的幾個文科學子,都比較的讚同前往書局。


    怎麽了,這有什麽問題嗎?書局也就買賣話本,給農民介紹農業學府的知識。


    很符合越王的行為的舉動啊!”


    “正因為是越王的舉動,所以才會顯得有幾分的讓人感覺到有幾分的不對勁啊!”


    褚遂良歎息道,“你不在長安,不知道我們得這越王,可不是一般的王爺啊!”


    劉仁軌歎道:“越王的賢明我也聽說到,像殺蝗救災,像收攏災民,像建立高陵……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自來到了高陵,我也不敢相信這地方在三年前,不過隻是一片廢墟。”


    “嗬嗬!”褚遂良說道,“在貞觀初期,聖人剛登基那一會兒,越王便對孔穎達出言不遜,侮辱儒家,若非聖人直接讓其出宮開府,壓住輿論勢頭,越王被千夫所指,怕早就……”


    褚遂良說道了這裏微微一頓,知道接下來的話自己不能說。


    褚遂良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這樣的局麵下,不屈不撓的抓住每次機會,成為現在的農業學府的祭酒,同時也是朝廷內有名的幹吏。


    若書局是小事,需要他親自過來鼓動嗎!”


    “你倒是看得清楚!”劉仁軌聽到褚遂良的話,倒也若有所思,的確以李泰一直以來的表現,雖然大家看不懂李泰的操作是什麽,但卻也沒人敢小看李泰的舉動。


    不過劉仁軌思索了一下,道,“但開書局有什麽好處,傳播農業學府的名聲,傳播越王自己的名聲,還是給農業學府的文科學子一個吃飯的地?我看不懂,你說說?”


    “你覺得我比你聰明到什麽地方去,你想不通的事情,我要是能相通就好了!”


    褚遂良繼續道,“我隻是以越王以往做事行為覺得迥異,除了給文科學子一個落腳地。


    越王建立書局肯定是有他的目的,隻不過,這個目的我看不出來而已!”


    “那我們是否要學習?”劉仁軌聽到褚遂良的話開口問道。


    畢竟這些人來到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學習,然後去江南開分校的。


    所以對李泰的舉動,自然非常上心,現在李泰弄出這麽個操作,這讓褚遂良疑惑啊!


    “學啊,雖然不知道越王準備做什麽,我們學起來又有什麽問題!”


    褚遂良倒是從容不迫的說道,


    “這些農業學府的學子也不過隻是念了四年書,對我們而言,也不過隻是蒙學的水準。


    他們寫出來的書稿會有誰看,怕也隻是他們自己自娛自樂,但我們可以讓更優秀的才子,寫更俊秀的文章,甚至在儒家名宿進行點評!


    雖然不知道越王做什麽,但比越王做得更強更好也就是了!”


    “你這是準備跟越王作對?”劉仁軌聽到褚遂良的話不由皺皺眉頭。


    褚遂良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聖人讓我們學習越王的農業學府,不就是為了將來超越農業學府而準備的嗎!


    否則加大農業學府投入,培養出更多的漕運人才不就好了,何必還要我們來這一趟。”


    “你倒是能體會聖意!”劉仁軌說道,“那你說,越王幹練非凡,聖人又何必製衡越王!”


    “自然是為了太子……”褚遂良說道這裏,馬上閉上了嘴,說道,


    “聖人之心,又豈是你我所能夠猜度的。


    不過,我相信如果我們不能做得比越王更加出色,那有如何彰顯為我等的才能。


    書局這事肯定要先記下來,說不定以後會用到。”


    劉仁軌看著褚遂良打算囫圇吞棗的先學過來再說。


    雖然褚遂良感覺這裏麵肯定是有幾分的問題,但既然褚遂良不聽提醒,那也就算了。


    說實話,相對於褚遂良這種因為是世家出身,從小就跟在褚亮身邊,眼界上可謂是高瞻遠矚,很多事都比自己看得通透。


    但劉仁軌從底層上來的,對底層百姓,尤其是底層的良家子有著相當大的同情心。


    所以,他反而覺得農業學府這地方,對一直以來處於底層的農家百姓是極大的一處補充。


    越在這農業學府待著,劉仁軌就越能感覺在這裏學習的相當充實。


    很多新穎的底層思想,很多高明的農家技術,全部都能夠在這裏出現。


    農民百姓雖然不會詩詞歌賦,也不懂得安邦治國,但他們一樣有著出人意料的創造力,尤其是種田之類的事情上。


    說實話,劉仁軌能看得出來,所有被朝廷派遣到這裏的人,隻要肯放下身段學習,基本上都得到了成長,尤其是自己寢室的四個人,所以這的確是一所相當不錯的學府。


    但可惜,這所學校的底蘊還是不夠,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尤其是學術上的沉澱,很多對普通人很難的東西,對自己等人來說卻幾乎是一點就通。


    現在眾人還沒有畢業,也不過隻是因為要等第一波的小麥豐收。


    但豐收後,如果沒什麽其他事,想來離開這農業學府,去建立江南分校,肯定是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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