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從思維上受到衝擊,潘師正一時之間整個大腦處於宕機的狀態,無法給李泰一個明確回複,而李泰也不著急,便讓杜楚客把潘師正安排到農業學府中。


    畢竟農業學府在去年後,便修建了一批租賃房屋,主要是為了提供哪些來長安科考的學子們服務, 讓他們來農業學府看書時有個落腳地方,而學府也順路收一筆費用。


    而這些房屋,弄個獨門獨院的自然不是什麽難事,而此刻便給潘師正安排到裏麵。


    “潘真人已經安頓下來了!”杜楚客把潘師正安排好了後,再回來看李泰。


    “真人住下了就好!”李泰點頭,不由稍稍鬆了一口氣, 道,


    “真人若想通了,要與我見麵, 你通知我,我便約一個時間,與真人會麵再議。”


    杜楚客很是奇特的看了一眼李泰,然後道:“越王,您準備再開一科,為道科?”


    “有這個想法!”李泰聽到杜楚客的話,點頭道:“但要潘真人同意才行!


    我需要一名道教名宿為我背書,否則這證道之事,又如何能與道家掛鉤。”


    “聽起來這道科,卻與墨科有幾分的相近!”杜楚客身為原來墨科科長不由感歎。


    “隻是看起來相近,但實際上兩者是不同的!”李泰點點頭, 但有搖搖頭道:


    “道科是為求道為標, 證道為用, 以數學為工具, 探尋世間永恒不變的真理。


    而墨科則是將真理變現, 運用於現實生活中,取鬼神之能用於凡人, 這才是墨科的偉大。


    道科為燈,指引方向,墨科為拐,輔助前進,兩者缺一不可,彷佛陰陽兩極,不可或缺。”


    說實話,在李泰看來,如果自己說通了潘師正,那自己可以把道家往基礎科學上推,然後把墨家往應用科學上推,由這道家與墨家組合而成的新派係,便構成了新的一個學派體係。


    沒辦法,這時代的墨家死絕了,自己單獨拉出一個墨家是不現實的。


    但有道家為依托做理論基礎,然後自己以墨科之名把理論基礎變現,這還是能做到的。


    現代科學一個很重要得標誌,就是科學理論先行, 技術應用跟進。


    而現代社會變得越來越動亂的重要原因,就是差不多十九二十世紀的基礎理論, 已經被現代的科學技術吃得七七八八。


    雖然還沒有發揮到極致,但剩下很多理論想要實踐都不是單一國家能支撐得起來的。


    就好像研究開發到了深水區,掌握難度會不斷加大,而至少在可控核聚變這項技術完全掌握前,就不能說已把二十世紀的科學理論發揮到極致。


    當然,這扯得有點遠。


    但對李泰來說,自己需要得隻做兩件事情,一是引導道家往證道方向走,二是改變華夏應用科學比理論科學走得更快的局麵,讓理論科學指導應用科技。


    因為唐朝真是個非常特殊的曆史時期,這時代前,世家已積累了太多太多經驗技術。


    隻不過五胡亂華打斷了文明進程,殺戮與戰爭讓世家忘記了自己傳承的目的,求存本能讓世家不再弄這些玩物尚誌的東西,而是全部去爭權奪利,想辦法讓家族生存。


    但生存著生存著,他們隻是單純為了生存而生存。


    這種表現到了極致,反而剝奪了百姓的生存空間,隨著黃巢一場大火,整個世家也就為唐王朝徹底的陪葬了。


    某種程度來說,唐朝是士族最後的狂歡,也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事實上別看什麽李唐皇室遏製士族,什麽武則天遏製士族,但到最後整個李唐王朝從誕生到滅亡,士族勢力從始至終都存在,並占據著幾乎主要的一部分。


    士族勢力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自己把自己給玩死的,當他們自以為無敵時,差不多就到了毀滅的時候,隻不過黃巢成為了最後的填土人,給士族舉行了一個隆重的葬禮。


    真要說,黃巢的農民起義是比當初的五胡亂華厲害,還是比宇宙大將軍侯景殘暴?


    連這些都滅不掉的士族,為什麽唐滅之後就沒了,還不就是士族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而李泰對士族並不感興趣,李泰感興趣得是他們先輩創造,以及所保留下來的各種技術。


    作為世家的好習慣,那就是祖輩掌握的技藝肯定是都有記錄下來,甚至成為家學一部分。


    頂多就是現在的他們覺得這些東西沒用,所以已經不再主動去學習這些知識了。


    最典型的就是滎陽鄭氏,它是鄭渾之後,雖然家族不再走改良工具的路線,但要說他們家族裏麵沒有收藏著鄭渾的手稿,那也怕是誰也不相信。


    甚至在三國歸晉,五胡亂華之前,鄭家就是最有可能收集各國工具改良技術的世家之一。


    當然,進入到大唐後,為了爭權奪利可能沒這習慣了。


    但這些收攏過來的東西肯定都還在鄭家府邸中放著,成為了鄭家成長的底蘊。


    甚至在這些底蘊的幫助下,用五胡亂華的契機,從原本晉朝算不得出色的世家中脫穎而出,到了唐代成為了最頂尖的一流世家。


    而自己希望通過對道教的論證,釋放世家的各種技術積累,真正的改造社會。


    畢竟唐代是封建社會巔峰這句話,真不是說說的,這是真的在科技與思想上的時代巔峰。


    而且作為後來世家的替代品,在世家退出曆史舞台,以文官集團為統治階級的華夏,那真的是頭也不回的一路衰弱,再也沒有了漢唐盛世一般的雄偉。


    最典型的就是天降猛男朱元章,恢複了華夏正統,但在他死後那大明朝也抵擋不住文官集團往死裏挖大明的牆腳啊。


    一句與民爭利不交稅,居然能弄得國家沒錢,簡直匪夷所思。


    “越王,不如我去勸勸潘真人?”杜楚客看著李泰沉默了良久,思索了一下,主動開口道:“讓潘真人能夠體會越王的苦心。”


    說實話,對杜楚客來說,大道不大道的自己真沒什麽感觸。


    自己當初沒找到自己想要的君主,那自然選擇修仙,但現在既然找到君主,還修什麽仙!


    “不!”李泰搖頭道,“這事情慢慢來,我需得道教真人的真心幫助。


    如果他不是真心幫我,那就算這件事情逼迫他也沒有意義,我需要得僅僅是個背書的人,而且需要一個願意氪命證道的人!


    所以這件事情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逼迫起來沒意義的!”


    “氪命證道?”杜楚客聽到了李泰的話,雖然不明白這個詞,但聯合整句話的上下文,杜楚客總感覺這個詞好像充滿了腥風血雨的味道啊!


    “潘真人是內丹一派的吧,你認識不認識外丹一派的真人!”


    李泰果斷把這名詞給跳過去了,畢竟一不小心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若仔細解釋起來自己的人設就崩了。


    當然,李泰倒也沒有說瞎話,如果真的走證道這一條路的話,那就真隻有氪命這一條路。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氪命,氪得還得是大老的命才行,一個個個能夠名流青史的大老,也許隻是這證道路線裏麵的一塊給後人準備的踏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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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路就是這麽的無情而殘酷。


    “如果外丹的話,為什麽不去找孫真人呢?”聽到了李泰的疑惑,杜楚客更是反問道。


    “孫真人是外丹派的?”李泰聽到了杜楚客的話,不由對著杜楚客眨了眨眼睛。


    “孫真人的正職不是受到冊封的道士,所謂醫者才是副職,至於他一直在編撰的《千金要方》,不是外丹典籍嗎?”杜楚客此刻麵對李泰的驚疑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吧,對李泰來說,他是真忘記了孫思邈是相當正統的道士,雖然自己也一樣老神仙,老神仙的叫,但真隻是把孫思邈當做一個醫生在用。


    誰知道人家這職業不過隻是兼職。


    “那我去找老神仙聊一聊!”李泰聽到這話,倒是毫不猶豫的向著醫科所在區域跑去。


    一般上來說,孫思邈不是在醫科的區域進行授課,就是在圖書館在查詢典籍。


    杜楚客看著李泰拋開,倒一時之間有幾分摸不著頭腦,隻不過對比起老神仙的外丹派,杜楚客還是更加看好潘師正的內丹派。


    因為外丹派的自從葛洪後,雖然也名噪一時,但丹藥這種東西太容易吃死人了,杜楚客可不希望李泰也沾上。


    “看起來,還是要催一催潘師正,學習文武藝買於帝王家,你又不是追求隱居的道士,而是要追求把上清派道統發揚光大,不就是氪命證道嘛,為了道統發展這算什麽!”


    杜楚客原本還覺得氪命證道有幾分腥風血雨,但現在聽到李泰決定尋求外丹派幫助,頓時有些急了。


    對於杜楚客來說,自己好不容易選定的主公可不能夠被外丹派給勾魂過去。


    曆朝曆代有幾個人是吃了丹藥能長生不老的,還不都是英年早逝,尤其是主公還年幼。


    至於氪命這種東西,對比道統發揚光大這算事?


    就好像是隻要世家出來的,隻要是為了自己的家族聲名,那就直接把自己的命給丟了也毫不在意,不就是命嘛,拿去拿去!


    所以,世家豪族雖然在國家立場與自己家主之間做選擇肯定是選擇家族。


    但世家豪族是要臉的,尤其在世家圈子裏混,家族名聲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對比起後麵文官體係的什麽不做安安餓殍,什麽水太冷,頭皮癢之類的家夥,底線真是高太多了。


    所以杜楚客表示,自己還是去跟潘師正秉燭夜談一下,管李泰所謂的證道到底是什麽,反正又不是自己證道,但讓內丹派的去證道,總比讓外丹派的去證道好。


    李泰不知道杜楚客的心思,來見到孫思邈後,便把自己證道的想法與理論與孫思邈說了。


    孫思邈思索後主動表示,這件事情自己很有興趣,不過需要有成果後,自己再寫書信於自己所認識的道家門人,一起參詳這件事。


    首先就是要證明火隻是過程,而不是一種事物,以這件事情為契機,來撬動整個道教。


    “一開始目標就要選這麽大嗎?”李泰聽到孫思邈的話,有些弱弱道,


    “這會不會有些跨步太大了,這可是要顛覆五行學說啊!”


    “不破不立!”孫思邈精神抖擻,雙目放光,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不像是什麽仙風道骨的老神仙,反而更像是體內被壓抑的縱火犯魂魄正在蠢蠢欲動。


    孫思邈道:“丹鼎一派的道路自從小仙翁之後雖然到達了輝煌,卻也沒有了道路。


    若能證明火隻是過程,而不是物質,對丹鼎一派來說等於是要重新構築基礎理論。


    這才是丹鼎一派的希望所在。”


    好吧……李泰表示自己聽不懂,但李泰看到孫思邈居然這麽精神的投入到這個證道事業中,自己反而有幾分舍不得了。


    畢竟潘師正是什麽人,自己又不認識,他氪命也就氪命了。


    但孫思邈是誰?那是整個大唐最頂尖的醫者,要是他把命氪進去,李泰還不心痛死!


    但李泰想要勸住孫思邈,開什麽玩笑,李泰壓根就不知道孫思邈在火藥發展史上的貢獻。


    孫思邈在《丹經內伏硫磺法》裏還詳細地論述了煉丹的基本知識和技術。


    “硫黃一兩,硝石一兩,硵砂半兩。右三味為末,甘鍋坯成汁。瀉入槽中,成伏矣。”


    看到這些,想到了什麽?沒錯,這便是我國古代製造“伏火”的火藥配方。


    他的《丹經內伏硫磺法》便是我國關於製造火藥最早的文字文字記載。


    所以火藥是不是孫思邈發明的另說,但可以肯定,孫思邈絕對是當時玩火藥的高手。


    而同時,他對葛洪之後丹鼎派開始走向輝煌,又不知道收斂的行為更提出了:


    “世有偶學合煉,又非真好;或身嬰朝紱,心迫名利,如此等輩亦何足言。今退居之人,豈望不死羽化之事,但免外物逼切,庶幾其天年。”


    可以看出,相對其他追求長生羽化的煉丹人,孫思邈的思維更偏向醫學性與理性。


    所以,李泰找孫思邈提出證道想法,孫思邈當機立斷表示,不就是氪命嘛,氪就是了!


    老子要把走歪的丹鼎派給扳回正道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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