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樣能夠得出曬鹽法來,這不是徒耗朝廷的精力!”杜如晦不由道。


    李泰聽到杜如晦的話語,點頭道,“但這個過程會有人思考,哪怕多一個人去問為什麽,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杜如晦聽到李泰的話不由一愣,卻停下了向李泰直接索要的態度。


    因為在杜如晦看來,李泰是聖人的兒子,他手上的東西自然是屬於聖人,而聖人的東西自然是屬於大唐的,大唐的東西收歸國有又有什麽不對,甚至是理所當然的。


    頂多在這個過程中自己上奏為燕王美言幾句,相信聖人也會賜予燕王獎勵。


    反正現在的燕王已經就封,不再身在長安,再怎麽樣獎勵,難道還會廢了太子,讓燕王回長安不成。


    但杜如晦沒想到李泰居然會拒絕自己,這倒讓杜如晦有幾分疑惑。


    而李泰看著杜如晦道,“杜相出身京兆杜氏,如果有人打著朝廷的名義,向您要你們杜氏典藏,說是要上交給朝廷,那您會怎麽對待這個人,算不算是不死不休!”


    “……”杜如晦自然明白,要是誰敢這麽說,亂棍打死那都是輕的。


    杜如晦卻神色凝重道,“不瞞燕王,若真有人這般言語,我定然讓人那棍棒打出杜氏。


    不過書籍經典與這些奇淫巧技到底有所不同,豈可混為一談!”


    “若真隻是無用的奇淫巧技,杜相又怎麽會還在這裏與我言語呢!”


    李泰看著杜如晦道,“實際在我看來,不論是杜家珍藏的典籍,還是我們研究出來的曬鹽法都是智慧結晶。


    隻不過杜家典籍多是儒家智慧的結晶,教授得是如何做人做官。


    而這曬鹽法,則凝結了農業學府上下師生智慧的結晶,教授得是如何快速獲取食鹽而已。


    也許在您看來,您所掌握的高人一等,但實際上在我看來都一樣的,都是智慧結晶。


    我之所以不借,不是因為我舍不得,而是因為若因為您一句話便把這東西給您,那就是糟蹋了我農業學府上上下下為了這曬鹽法所付出的心血。”


    “杜相,除非聖人親自下令讓我必須要交,不然這曬鹽法我是不可能白白給朝廷的!”


    聽到了李泰的話語,杜如晦不由皺起眉頭。


    雖然杜如晦一路做官到了仆射,秉承得更是實用主義。


    但因為到底是儒家的經書教授出來的,杜如晦對曬鹽法這種技術多少有幾分傲慢。


    所以杜如晦才會直接開口向李泰表示朝廷要這獎勵。


    不過,麵對李泰的直言不諱,杜如晦思索了一會兒之後,道,


    “但燕王還是會把曬鹽法的原理告知朝廷,這樣跟燕王直接告知曬鹽法又有什麽區別


    重新走一趟這樣的道路,就為了證明您的正確嗎”


    “不!”李泰搖頭道,“重要得不是我而是過程,是要證明證道之法的正確,!”


    “證道之法”杜如晦聽到李泰的話陡然一愣,有些不理解李泰的言語。


    而李泰則從容不迫道,“這是我們學院裏麵提出的一種近道而證道的方法。


    尋找大道真理三千,然後將其重新拚湊成統一大道。


    所以我們能夠根據日之法則與水之法則推出曬鹽法的合理性,再由這曬鹽法的合理性證明日之法則與水之法則的正確性!”


    “如此便互證了!”杜如晦聽到李泰的話,忍不住眯起眼睛。


    這時候的李泰看著杜如晦彷佛有所覺悟的目光繼續道,


    “杜相對我來說,錢不是什麽問題,甚至就算朝廷掌握了曬鹽法,難道就能一下子在整個大唐普及開來嗎


    說實話以大唐對基層的把握,必然是要先交給世家大族,然後再慢慢向著民間蔓延。


    十年時間能在沿海地區普及開來,就算一件很是了不得的功績了。


    而這一段時間,難道抵擋得了我賺錢嗎說實話,這對我的影響微乎其微。”


    杜如晦也無奈的點點頭,畢竟現實不是遊戲,一個技術出現到普及,哪怕朝廷力推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推行開來的,再說朝廷對於推廣這一項的動力也不大。


    畢竟其他鹽業會本能抵製,同時朝廷又不需要對外銷售。


    那生產那麽多鹽,讓物價更進一步的降低做什麽!意義何在


    畢竟百姓一鬥十錢也不是吃不起,那為什麽要把價格壓低了。


    “燕王這般繞事,是為了傳播您的證道法嗎想來當初對付儒家的話,不是空話啊!”


    杜如晦看著李泰,經過了李泰的解釋後,杜如晦明白了李泰的目的。


    李泰聽到杜如晦的話語,沉默了一會兒,道,


    “所以若杜相你想原理,我可以給你,讓朝廷找匠人按照證道法慢慢摸索。


    至於想要直接從我這裏獲取卻是莫想了!”


    杜如晦看著李泰的姿態,道,


    “隻是燕王,您就這般肯定,您的證道法能超過儒家學說,把儒家學說給打敗嗎!


    畢竟你所要麵對的卻是一個傳承了千年的偉大學說!”


    “原本它應該還能傳承得更漫長的!”李泰說到這裏,目光卻尖銳起來,道,


    “隻不過惹到了我,我終究要讓它漫長的傳承不再漫長!”


    杜如晦看著李泰的姿態,不由苦笑了起來,顯然有的事情是能讓人記一輩子的。


    隻不過正常來說,小時候被一件事情打擊了,應該是留下了心理陰影才對。


    但李泰卻頭鐵得想掀翻儒家學說,甚至開始研究出了所謂的證道法。


    杜如晦就算是用腳指頭去想,也能知道這東西明顯就是衝著儒家學說去的。


    因為儒家對不對很難說,畢竟儒家自身就不算是完整,一而二二而一,才是正常的思想。


    但證道法這種東西,杜如晦看一眼就知道,這東西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


    對就能作為指導思想衍生出所謂的曬鹽法,而不對的隻要現實中找到反例就能推翻。


    至於李泰為什麽隻提供原理,而不直接提供技術,很顯然,李泰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更多的人認識證道法的正確性。


    因為沒有什麽比自己親手做實驗證明一件事情更讓人印象深刻了。


    與之相比,儒家經典的各種學說,不論是哪一派都沒有這般的直觀與清晰。


    畢竟所謂的辯經,更多得是看個人的思維邏輯能力,以及背後的政治勢力,而不是這一門學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確。


    但現在燕王拿出這種證道法,那就先證明這條道是對的,再用這條道在現實中展現出來,然後徹底的得到證明。


    這種東西跟一個人的邏輯思維沒直接關係,跟身後的政治勢力沒有關係。


    因為這法則就是不是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甚至越是聰明的人,反而越是會證明它的正確。


    這種東西,不是說想要打壓就能夠打壓的,因為它是客觀存在,那隨著時間流逝,終究會有人把它翻出來進行翻桉。


    至於這些打壓的家夥,怕是會被釘在曆史恥辱柱上。


    杜如晦想到這裏,卻是感覺到一陣頭疼,再抬起頭看著李泰說道,“燕王,您來幽州是早有謀劃的嗎!”


    “這怎麽能說我呢,還不是你們硬是讓我就封的!”李泰看著杜如晦說道,


    “隻不過,也許就算是你們也沒有想到我就封這般遙遠的邊境之地吧。”


    李泰笑了笑繼續道,“也就隻有這種邊境地區,異族與漢族融合,能輕易接受多種學說。


    這才方便我把有關證道法的理論進行完善與實踐,否則若在長安高陵地區進行傳播,怕是孔縣男,以及其他的儒家大儒都不會放過我啊!”


    杜如晦聽到李泰親口的確認歎了一口氣,道,“燕王沒必要如此,儒家……”


    李泰看著杜如晦說道:“我知道,在我就封後,儒家應該就不會特地的針對我。


    頂多就是將來寫史書的時候,稍稍汙蔑我一下。但我又何必受這汙名呢,戰就是了!”


    杜如晦聽到了李泰言語中的決斷,歎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麽。


    畢竟杜如晦不是那種迂腐書生,李泰的所做所謂隻要不危害大唐根基就好,而且看起來若是燕王的證道法能夠多出幾種能與曬鹽法媲美的技術,那儒家經書變一變也不是不可以。


    隻不過杜如晦明白,李泰的證道法是不可能推翻掉儒家的,甚至這證道法也很可能會反而被儒家吸收。


    比如通過格物致知,儒家便能把整個證道法給吃幹抹淨,消化後成為儒家經典的一部分。


    說到底儒家學說是一門正統的政治學說,像證道法這種純粹的學術學說,是不可能替代政治學說的。


    畢竟儒家學說的背後有整個朝廷,甚至整個華夏。


    不過,李泰反抗儒家學說,杜如晦是樂得見成的,甚至可以寫一份信給孔穎達,好好笑話笑話孔穎達。


    杜如晦相信孔穎達怕也樂得有李泰這般的鬼才出來挑戰儒家學說。


    為什麽整個大唐是封建時代的巔峰,其中最重要得原因就是由百家爭鳴的學說,在大漢獨尊儒術後,通過這近千年的時間徹底被儒學吃幹抹淨,讓儒學發展到了巔峰。


    至於北宋甚至明朝的儒學,基本上就是儒學因為窮途末路後,隻能走各種小道了。


    現在的大唐儒學對那些窮經皓首的酸儒來說,以為儒學已經是至善至美,但實際上對於孔穎達這些大儒來說,看不到儒學應該如何發展,這才是最頭疼的。


    現在已出現王通這種,走儒釋道三教合一的路子,但實際上這更能說明,儒學的道已經到盡頭了,隻能通過觸類旁通的道路繼續艱難走著。


    但說到底儒學是入世道,佛道兩家的道理頂多給儒學做補充。


    想儒學能像吸收法家那樣,徹底吃幹淨後的全麵提升,甚至還出了個唬人的儒皮法骨的說法來,到底差太多了。


    所以,李泰以想要以掀翻儒學為目的,自己創造出一門學說來針對儒學,至少在這些大儒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刺激。


    不管李泰最終能夠研究出什麽來,對這些儒學大家來說,等到太子登基後,就是要收割李泰的時候了,到時候磨刀霍霍連人帶骨頭全部吞噬幹淨。


    畢竟對儒學來說,當初百家爭鳴時,自己都把其他的學說給徹底吃幹淨了。


    現在到自己徹底獨霸時,難道還怕李泰這連火苗都算不上的火星能逃出自己的手掌


    李泰看著杜如晦,顯然就是一副啊你對對對的樣子,對李泰的言語,哪怕李泰是燕王,杜如晦也就臉上保持幾分的恭敬。


    至於相信李泰會成功對不起,杜如晦半點相信都奉欠。


    李泰明白,杜如晦到底不是自己的同路人,不過,杜如晦能理解自己的行徑也就是了。


    反正自己也隻是不想要與杜如晦有敵意而已,便大大方方的把原理交給杜如晦。


    看著杜如晦離開,李泰馬上便寫信給李世民,然後乖乖寫了有關曬鹽法的原理。


    同時表示如果朝廷缺鹽的話,自己便馬上把曬鹽法上交上去。


    隻不過自己現在希望能多幾分研究證道法的人才,如果可以還是盡量把這曬鹽法原理傳播出去。


    說實話,對李世民來說,自己手上絕對不介意多一股勢力。


    不說扶持這股勢力與儒家學說進行對抗,單是這門學說的存在本身便能對儒家學說有著一定的製衡作用。


    所以,很快李世民便給了李泰回信,什麽與儒家抗衡,挖儒家牆腳之類的話以後給我少說,你阿耶我還有國家大事處理,沒時間陪你胡鬧。


    不過,你這證道法倒挺有意思的,可以深入去研究研究,多出一些類似曬鹽法一樣有助於國家富強的技術。


    另外冬天寒冷,你要記得保暖,你母親親手編織的大氅,天冷穿上!


    好吧,對杜如晦能看明白的事情,李世民自然也看得明白。


    知道李泰離開長安去幽州苦寒之地,就是為了避開儒家研究證道法。


    自己看得出來,李泰心中憋著一口氣,一口就是要狠狠咬儒學一口的氣。


    自己作為李泰的老爹能怎麽辦,能支持就支持唄,反正在邊疆地區影響不大。


    “青雀走後,這高陵的農業學府誰主事”李世民發出給李泰的信後,轉頭對王內侍道。


    “燕王就封後,現在農業學府的山長是呂才。”王內侍連忙對李世民回答道。


    “派人宣旨,讓呂才明天來兩儀殿見我,我倒想知道什麽叫做證道法!”李世民開口道。


    “遵命!”聽到這話,王內侍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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