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呂才便來到兩儀殿外耐心等待,等到李世民把各種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才宣了呂才進入大殿中。


    周圍協助李世民批改文件的大臣,見到呂才到來倒是不自覺的皺皺眉頭。


    畢竟李泰走了,高陵自然安靜下來了,但現在見到呂才,自然想到了李泰。


    李世民倒和藹的對呂才道:“青雀在幽州用證道法弄出了什麽曬鹽法能大量製作粗鹽,所以便讓高陵學府的山長過來解惑!”


    李世民說到這裏,便讓內侍把李泰送過來的信送到呂才手上。


    呂才接了信件後,看到了李泰解說曬鹽法的原理是日之法則與水之法則什麽結合。


    這些對沒接觸的人來說自然是天書,但對呂才來說,他明白日之法則與水之法則是什麽。


    便定定心神,道,“這曬鹽法根據的是利用陽光中的熱量,在海邊構建平坦的鹽田,水遇到陽光蒸發,留下來的自然也就融入水中的鹽了!”


    聽到呂才的話語,不僅李世民,在場大臣們也都明白了這點。


    李世民道,“這便是你們學府內,一直在討論的證道法嗎”


    呂才聽到了這話,卻是連忙回答:“回稟聖人,這隻能算是證道法的運用。


    證道法先觀察現象,後總結規律,接著用數學去計算,數學得出的數據是正確後,才能算初步法則。


    接下來要看法則是不是有指引功能,能通過這法則在生活中得到驗證與適用,才算法則!


    比如這曬鹽法中所提到的日之法則和水之法則。


    指得就是日光照射得越久,那就會產生越高的積累溫度。


    比如水的蒸發速度,便跟水的表麵積,以及水的溫度成正比等等。”


    呂才說到這裏頓了頓,繼續道,“簡單的說,證道法是個不斷證道又不斷證偽,然後重新總結,重新證道的不斷循環往複的過程,目的是為了讓我們能更加客觀的看待世界。”


    “這所謂的證道法,還有能有偽的”李世民聽到呂才的話,倒有幾分意外。


    呂才連忙回答:“回稟聖人,因為證道法從提出到實踐都還隻是一年的時間而已。


    我們甚至沒有總結證道法自身形成一個完美的體係,隻能說還在不斷摸索。


    也許隨著實驗的不斷積累,能真正總結出一套完善理論體係,這樣才能快速證明真道!


    聽到呂才的話,李世民若有所思,隻感覺這學科好像是挺有生命力的。


    畢竟這東西從呂才的口中講出來都沒完善,但這完全沒完善的東西,卻已經擁有曬鹽法這般成果,那到將來這東西徹底完善了那又會有什麽收獲呢


    “青雀用日之法則和水之法則弄出了曬鹽法,那麽你呢可否有研究出什麽東西”


    李世民倒對這所謂的證道法有了幾分興趣,對呂才詢問道。


    呂才回答:“回稟聖人,在下在音樂上有幾分造詣,更多是依賴自身精神天賦。


    所以與其讓我來展現,不如讓孫神仙來展現好了。


    最近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火之法則的研究上,比較起我,他對證道法要更了解!


    臣來時已讓孫神仙在皇宮外等候,還讓他送來了實驗器皿,若聖人有疑惑,可尋孫神仙。”


    “哦……去宣孫思邈!”李世民倒沒想到連孫思邈居然也參合了進來不由道。


    孫思邈來了後對一眾大臣行禮,然後就提出了要求。


    因為兩儀殿內太過威嚴,自己不敢在這裏進行實驗,可不可以移步到門口。


    隻是這幾步路的問題,在場大臣也想要看看孫思邈在弄什麽故弄玄虛,便答應了。


    這時候孫思邈倒拿出兩個冰製作的罩子,裏麵都準備了蠟燭。


    一眾大臣看著孫思邈拿出的這兩樣東西,倒都吸了一口氣,雖對在場大臣們來說,這些東西不是用不起,但不論是雕刻到幾乎鏤空的冰罩子,還是這些蠟燭,那都是奢靡之物啊!


    這冰罩子被製作得有些修長,一個冰罩子蓋上蓋子就是完全密封的,另外一個蓋上蓋子,還是留出了兩個小指頭大小的洞口。


    “因為燕王提出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其中金木水土都是自然存在的物資,人手可觸摸。


    但唯有火不是,所以臣的研究就是確定這火到底是不是物質!”


    孫思邈解釋道,“而現在便是要證明,火焰在密封的情況下,無法存續。”


    隨著孫思邈的話語,卻見到孫思邈點燃蠟燭,把冰罩子蓋了上去。


    一眾的大臣倒是都好奇的看著孫思邈,全部都包圍上來,過了一會兒,那完全密封的冰蓋子裏麵的蠟燭燃燒了一會兒就熄滅掉了,而有兩個孔洞的冰蓋子裏的蠟燭依舊在正常燃燒。


    “這又說明了什麽”李世民看著眼前的一幕,好奇道。


    “這證明燃燒需要我們肉眼看不到的無形介質,說不定就是我們呼吸的氣!”孫思邈道,


    “若真如此,那火就很可能不是物質,那種無形介質才是五行的第五種元素。


    隻不過它是我們正常眼睛看不到的!”


    “真有這種介質莫非不是你自己胡亂猜測,甚至是這火焰在這冰壺中受到寒氣侵蝕,所以熄滅了!”很快便有朝臣忍不住道。


    不過,孫思邈無所畏懼,自己研究這個就是為了證明金木水火土的火焰並不是物資,而隻是一種過程,自己哪裏還會害怕別人挑刺,便是道,“我們再換一個實驗。”


    很快,這兩個冰蓋子直接被孫思邈給舍棄掉了,孫思邈又換上了兩個新的冰瓶子。


    其中一個冰瓶子裏倒倒入了水銀,以及特質的冰管子,某些關節處用牛皮給包裹起來。


    很快,孫思邈在這冰瓶子裏麵的蠟燭再次點燃起來,眾人再次好奇的向蠟燭看去!


    孫思邈道,“諸位,看得不是這蠟燭,而是看著這冰管子裏的貢液是不是動了!”


    眾人不由把目光向著這水銀看了過去,果然這水銀開始向著冰管子連接的瓶子倒吸。


    “動了,動了,真的在動了!”一眾大臣卻也看到了這貢液開始倒吸。


    孫思邈做了這實驗停下來,道,“這實驗便證明了在燃燒過程中,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部分氣被燒掉了,而水銀便會去填補這處空缺,但具體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諸位在大小合適的瓶口放個雞蛋,燃燒起來就會發現雞蛋會掉下去。


    說明燃燒會讓這裏麵空了一部分,而外麵會有一股力量衝入這燃燒起來的瓶口裏麵。”


    隨著孫思邈的話,在場大臣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著孫思邈帶著幾分尊敬。


    這種東西雖看起來簡單,但真真是種智慧,隻不過眾人不知道這種智慧到底有什麽用。


    “說到底,這也隻是奇淫巧技,不論用於治國,還是用於治家,好像也沒什麽用處。”


    唐儉看著眼前的一幕,雖然有幾分不明覺厲,但還是覺得有種大而無用的感覺。


    “正是!”溫彥博雖然被震撼,此刻也點點頭,畢竟這東西真沒什麽用處。


    孫思邈見到不少大臣便是這麽的說,也乖乖的來到一邊道:


    “證道法,就是要不斷的排除幹擾證明真道。


    而我所設計的實驗,隻是為了證明燃燒需要空氣中的某種介質。


    雖不知道是什麽,但卻證明了這東西才是燃燒的真正物質,而火焰不過隻是表象!”


    孫思邈沒更進一步解釋什麽,畢竟知道了火焰怎麽燃燒,才能讓火焰燃燒得更高溫。


    像這些東西,孫思邈有了研究結果肯定是給孔雀一份。


    而孔雀現在就研究,怎麽樣然煤炭能更加全麵的燃燒,甚至研究通過進一步燃燒,怎麽樣讓蒸汽機發揮更大的力。


    有沒有用孔雀慢慢的實驗也不一定知道答案,但孫思邈的這些研究,對李泰的整個工業體係是非常重要的。


    因為很多因為李泰自身的見識,讓蒸汽機與煤礦的利用上少走了很多的彎路。


    但這些彎路隻是李泰身為穿越者的見識,某種程度上就是“口口相傳”的絕技一樣。


    這些東西很可能李泰死後就會失傳的,但現在有了孫思邈弄出來的這些基礎理論的補充,那很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事,有了理論印證後就都講通了,別人學了也就了解了。


    而什麽叫做底蘊,這就叫底蘊。


    到時候就算李泰死了,甚至證道法甚至被儒家吸收了。


    但這些已經有了基礎原理的事物,到底是會繼續的傳承下去。


    因為這條路已經走通了。


    李世民雖並不了解孫思邈研究所謂的火之法則到底有什麽意義,能給大唐帶來什麽好處。


    但李世民也承認這是種了解世界的方式,甚至給人一種直觀的知識。


    這李世民的最大意義,就是大概的明白了證道法到底是什麽。


    隻不過李世民感覺要是真走這證道法的路子,那豈不是要把三千大道全部證出來。


    這又要耗費多大的力氣。


    要知道,今天單單是展現火之法則,便是用了冰雕、蠟燭等等的奢靡之物,甚至還需要在寒冬臘月這種天氣較冷的情況下才能順利的展現實驗。


    那到了夏天呢想要再次證明所要花費的代價豈不是更大。


    這世道怕也隻有李泰有錢有閑,去這般的折騰吧!


    李世民想到這裏卻有種想扶持這個學說,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麽扶持的感覺。


    畢竟真長時間把錢砸入這個學術中,李世民肯定沒辦法做到。


    最終,便賜了呂才與孫思邈兩人每人一百匹絹,算表達了心意。


    在場眾人,都覺得這所謂的證道法是奇淫巧技,就算不是奇淫巧技,這個成本也太大了。


    而這種大成本的東西,基本上玩著玩著肯定就玩不下去了,倒也沒有再理會了。


    隻是房玄齡若有所思的看著呂才與孫思邈的離開。


    他自然是明白,這個證道法肯定是李泰弄出來的,也就隻有李泰這般的奢侈,孫思邈才能這般的投入研究。


    而曬鹽法這種東西的存在就是表明這研究的價值,但房玄齡也知道,這種學說想要發展也就隻有李泰這種有錢的主瘋狂砸錢才行,所以發展起來肯定是困難重重。


    但當套上李泰思維後,房玄齡陡然發現所謂證道法隻是表象,這是李泰對付儒家的道具!


    那就是以實對虛,不玩什麽辯經,就是用千金砸出來的實驗,去應對別人的言語。


    不管在這裏砸入多少錢,總之,自己就是要弄出是個人就能看懂的實驗。


    到時候一點點對《論語》中的話語去碰。


    隻要證明有一句是假的,那《論語》這本書就會出現問題,聖人之言也成了笑話。


    而聖人之言有問題,那自然會動搖整個儒家的根基!


    “燕王不會用這般幾乎算是最笨的辦法吧!”房玄齡想到這想法也嚇了一跳。


    畢竟這般想法到底要砸入多少的資源,又需要多麽好的運氣。


    更重要得是《論語》一書從春秋傳承到現在,自然是整個儒學的根基。


    這麽多大智之人過目,這本書怎麽可能有錯誤,甚至就算漏洞也不可能有才對!


    但如果李泰用辯經的想法去尋找論語漏洞,房玄齡倒不會有絲毫的擔心,畢竟儒家學子如果連嘴皮子都辯論不過李泰,那儒家還有什麽傳承下去的意義。


    但如果李泰從各種不同的實驗中去尋找論語的破綻,這本身就是燕王最擅長的方式。


    現在杜如晦去主導修建的大運河,不就是李泰先把《漕運計劃》在渭河實驗了一遍後,再拿到大運河上去實行嘛!


    想通過這種實際的實驗去挑出論語中的錯誤,說實話,房玄齡真沒把握《論語》沒問題。


    因為這不是正常的辯經,而是實驗啊!


    “真是頭疼!”


    房玄齡按了按腦袋,他還真沒想到,燕王哪怕到現在都還死盯著儒家。


    這裏麵到底多大仇,多大怨,用得著記一輩子嗎!


    不過,值得慶幸燕王到底是在幽州待著,就算是有證道法什麽的至少短時間內不會造成什麽嚴重影響,卻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又或者是不是安排一批人進入農業學府……遺愛的歲數好像差不多了,進入到農業學府好像也不是很顯眼。”房玄齡摸了摸胡須,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安排一下。


    李泰可不知道長安中發生的事情,對李泰來說,現在最重要得還是要把幽州運河邊的道路給修建起來。


    不過,這條道路到底不是短時間就能修繕完畢的,隨著年節到來徭役們陸續被安排回家,整條道路的建設也陷入到停滯。


    不過李泰倒也沒有閑著,開始跟眾人一起歡慶起了新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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