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暴雨發瘋似的下起來。驟然間,天地像隔著一層紗,迷迷蒙蒙,雨點打落在山地青草之上,發出沙沙拍打聲。


    夜間,烏雲遮蓋明月,透過續續的雷電,山地上出現幾個身著蓑衣之人,蓑衣人身後還有三輛破舊馬車,正將一具具屍體搬到馬車之上。與其說成馬車,還不如是板車更為恰當。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具屍體,死狀各異。屍體上的血漬汙物,被雨水衝洗而淨。胸腹破碎的衣衫,露出一道刀口,傷口大小不過三寸,看上去幾乎都是一刀斃命。在雨水中浸泡中,腐漲的屍身,蒼白的麵孔,再加上夜空的閃電,給此地帶來一股陰森之感。


    “這雨下的真怪,也不知還要下到何時?”中年身披蓑衣,抬頭看天,自言自語的嘀咕著。


    遠處一個八歲孩童,頭戴鬥笠,身著單薄,拖著一條斷肢大腿,在雨水中前行。大腿在孩童的拖動中,將濕潤的草地掀起一道溝壑。孩童很是吃力,饑黃的臉頰,露出一股毅力,並沒想放下的舉動。


    前行中,大腿上鞋子脫落,露出蒼白無血的腳裸,在閃電下顯得格外清晰。孩童放下斷肢,撿起脫落的粗布鞋,將其套上後,繼續前行。孩童沒有露出任何膽怯和害怕,將斷肢拖到了馬車處,又抱起斷肢,扔在了馬車之上。


    “唐溪,誰讓你到處撿斷肢的,還有其他屍身呢?”馬車旁的中年,將斷肢取出,扔在地上後帶著不悅,繼續說道:“你難道不知,身體不全者不可上車啊?”


    唐溪沒有說話,揪著小嘴,烏黑的雙眼盯著中年,似在認錯般。中年看著唐溪的表情,沒在批評,拍了拍肩膀後,再次詢問其他的斷肢所在之地。


    “五叔,是在那邊發現的,可是就發現一隻大腿,沒看到其他。”唐溪指著斷肢的方向,發出幼嫩的聲音道。


    五叔拉著唐溪朝著所指走去,確沒發現任何斷肢,在雨水中衝洗濕土上留下一個個右腳印,以及附近唐溪拖動斷肢所留下的溝壑。


    “你剛剛拖的斷肢可是左腿?”五叔看著地上一排右腳印後,臉色鐵青,朝唐溪問道。


    鬥笠是按成人設計的,唐溪的小腦袋,被鬥笠壓得快抬不起頭了。小手扶起鬥笠,對著五叔點了點頭。五叔拉著唐溪快速走到馬車旁,確定了這隻斷肢真是左腿,而且左腳跟草地上留下的腳印大小一模一樣。


    “你盡給老子惹禍。”五叔看著唐溪有種要打人的衝動。


    五叔的舉動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都看向五叔,隨後看到地上的那條斷肢。眾人丟下手頭工作,跑到馬車旁開始詢長問短的。


    “五叔,這是咋了?”


    “五叔,不會要跳屍了吧?”眾人群聚,看著斷肢,你一句,我一句的問個不停。


    “先忙完手頭上的事吧,我們趕緊回家,大家抓緊些!”五叔伸出雙手,打斷了眾人的問話。


    眾人走向自己的崗位,開始忙碌著。隻留下唐溪與五叔,兩人雙眼對望。一時生著悶氣的五叔,在看到這雙清澈如星辰的眼睛,悶氣瞬間消散。


    “五叔是不是跟你說過跳屍?”五叔冷靜後,詢問道。


    唐溪點頭。


    “給我把《唐衣五不》背誦一遍。”五叔嚴厲道。


    唐溪整理了嗓音後,開始說道:“唐衣五不,一、官屍不收。二、男女殉情不收。三、斷肢不全不收。四、滅門不收。五、嬰屍不收。”


    唐溪將唐衣五不背誦一遍後,添了舔嘴唇,看著五叔,雙眼盯著這條斷肢之上,腦海正在盤算著什麽。唐溪見五叔不語,雙手扶著鬥笠,傻傻的看著五叔。


    一盞茶過後,夜空一陣驚雷,將正在沉思的五叔驚醒,此時所有人已將手頭工作忙完,都朝五叔聚攏。


    “走了,還傻等什麽。”五叔拉著馬車,帶隊朝後山走去。


    唐溪爬上馬車,坐在屍體堆旁,完全沒有害怕之感。跟隨在馬車周圍的青年,都對這位孩童伸出大拇指。


    。。。。。。


    “所謂的跳屍隻是個傳說,並沒人親眼所見。相傳,屍體不全,閻王殿不收,隻有將全屍,才能進入下一世。在這個過程中,據說誰動過斷肢,屍體就會前來找他索要。而且若是不給,屍體便會截取動屍體之人的肢體。”前行路途中,大家都開始議論起那具斷肢,議論聲傳到了坐在馬上的唐溪,聽聞後,搖了搖頭。


    “真的,假的啊,再說人都死了,還能動不成。”眾人聽後,倒吸一口氣。其中一個青年,帶著疑惑繼續問道。


    “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問五叔。五叔是這兒的老人,你有什麽不清楚的去問他。”另一青年回答道。


    五叔平時話語不多,而且幾乎每天都是鐵著臉。一提到五叔,車隊迅速安靜了下來,隻聽聞馬車壓在雨水上,傳來沙沙聲。


    唐溪聽後,露出微笑。要說這跳屍,別人不知,可唐溪是最清楚了。唐溪依然記得年幼時,五叔經常講些嚇人的故事給自己聽,這其中跳屍也聽過無數遍。


    “哈哈,好笑,你們是怎麽做唐衣的,竟然連跳屍都不知。”唐溪站了起來,帶著嘲笑繼續說道:“你們不會連唐衣都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吧?”


    這些青年大部分都是剛加入進來的,對屍體不懂,還是說的過去,而唐溪幾乎一直跟屍體打交道。一些老輩,都被分開了,如今天下大亂,屍體遍野,唐衣也加入大量的新鮮血液。


    “去,唐衣不就是收屍的麽。你一個小孩,會知道什麽是跳屍,要不你說來聽聽。”有人帶著玩味問道。


    “哈哈,就知道你們不懂,小爺給你們說道說道。”唐溪站在馬車之上,卷起衣袖,手扶鬥笠滔滔不絕的道。


    這所謂的唐衣,說白了就是收拾隊稱謂,成立於隋末唐初。當時,天下大亂,大戰過後,屍體遍野,腐臭連綿。秦王李世民在軍隊成立了一個收屍隊,賜名為唐衣。大唐統一後,唐衣也隨著消失在軍隊之中。而唐衣的稱號確在民間江湖中呼籲而出,他們專收無人認領的江湖屍體。


    而跳屍,是因為屍身不全,靈魂無法出體,就不能往生。剛死去的人,靈魂會無意識帶走不全屍身離去,當發現靈魂無法出體時,靈魂就會帶著屍體回來尋找失去的肢體。當屍體缺少一條腿時,行走會一跳一跳的,被稱為跳屍。失去雙腿,就會爬行,被稱為爬屍,無腿無手時,就會滾動前行,被稱為滾屍。


    唐溪話語剛落,一股陰風襲來,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顫抖,緊接著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還我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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