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醒望著小夥子父親說道:“你兒子昨天肯定在哪個墳頭吃了人家上墳時供奉先人的飯菜,吃出問題了,你們現在把娃抬回去,按我說的做,也許能救好你們娃。”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驚懼不已。


    那婦人顫抖著嗓子道:“你是說,我們娃真的吃了死人飯,被死人給找到了,鬼要索他的命?”


    小夥父親急道:“藥婆婆也是這麽說,我還不相信,咋個你也這麽說嘛?”


    陳醒搖頭道:“哪裏是什麽鬼哦!等會你們就曉得了!聽我的吧,把你們娃先抬回家,嬢嬢,你家有鴨子沒?要公鴨子!”


    “沒的,我到我嬸嬸屋裏去捉一隻!”婦人答道。


    陳醒又盯著孩子的父親道:“表叔,你到那個壩壩上去挖四、五條蛐蟮,要快!”邊說邊指著東麵山坡上一塊小坪壩,離此地大約有兩、三百米遠。


    幾個漢子皆有些目瞪口呆,對於這些憨厚樸實的村人來說,莫名其妙地就鑽出這麽個衣著時髦光鮮的年輕人,神叨叨地指點他們如何救人,一時間都有些打腦子,不知作何反應。


    有一兩個漢子腦子倒還好使,他們看了看陳醒,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特麽這年頭真有這麽年輕的“先生”啊!


    那小夥子的父親倒是問道:“蛐蟮哪裏沒的?咋個要到那麽遠的塔塔去挖呢?我們房子院壩裏到處都是蛐蟮!”


    陳醒搖頭道:“我要的蛐蟮,一定是要生在山陽之地、每天日頭直曬一定要超過一個時辰的地方,此地蛐蟮謂之‘塋龍’,乃是極陽之物,其他地方的蛐蟮要不得。


    “我看了一下,那個山壩處於山陽位,又沒有山嶺樹木遮擋,每天日頭直曬是能超過一個時辰的,趕緊去挖吧!”


    孩子父母讓幾個漢子趕緊將兒子送回屋,然後分頭一個去找公鴨子,一個到山壩裏去挖蛐蟮。


    陳醒和眾人來到這家人的屋裏,那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殷勤地給陳醒倒了一杯開水,又給他抓了一把家裏油炸的饊子。


    陳醒摸摸小男孩的腦袋,知道他便是那小夥子的弟弟,叫他取來一個小碗,自己再到院子外一棵枇杷樹上摘下一片葉子。


    隨後,又從這家人灶屋裏取出一點柴火草木灰撒在小碗裏,再讓人找來糯米粉,取下房子上的一片瓦並磨成灰,又找來竹子劈出其裏的竹篾,艾葉擠成汁,最後弄來一團蜘蛛網。


    不多時,孩子母親捉來了一隻嘎嘎叫的公鴨,孩子父親也挖來了幾條肥碩的黑蛐蟮。


    陳醒把蛐蟮丟在鴨子跟前,那公鴨很快便將四條蛐蟮吞吃了下去。


    陳醒分別將枇杷葉汁、糯米粉、瓦灰、草木灰、竹篾、艾葉汁、蜘蛛網裝在小碗裏,攪混。


    過了不到一袋煙的功夫,他再將吞吃了蛐蟮的鴨子捉過來,以鴨喙抵著碗沿,不多時,就見鴨嘴裏湧出一股股綠油油的涎液。


    吞吃了蚯蚓後公鴨嘴裏的涎水,混合另外七種攪成一團的黏稠物,成了小半碗黑乎乎、腥味甚重的凝膠狀的晶體。


    “兌點冷水,給你兒子灌下去!”陳醒將小碗遞給婦人。


    “這是啥子東西哦?有用沒的?”孩子父親湊上來問道,其他圍觀的人早已是瞠目結舌,他們生平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奇怪的行徑,遑論配方這般匪夷所思的“藥方”。


    “一共九種配方,叫‘九龍醪蠱水’,你兒子肚子裏有蠱蟲,馬上兌水給他喝下去!”陳醒急道。


    眾人也聽不懂,孩子母親在小碗裏加了幾勺子冷水,攪拌一陣,再讓男人將兒子滿是白沫的嘴巴掰開,將碗裏的汁液全部灌進去。


    “把他扶起來,捶捶背!”陳醒喊道。


    幾人上前當即將昏迷不醒、麵色駭人的小夥子扶起半坐,“咚咚咚”地捶起背來。


    “那個……先生,就這樣就得行了?”孩子母親眼巴巴地望著陳醒道。


    陳醒看看那小夥子的麵色,一臉紫黑似正在褪去,又抓起他的手腕,感受一陣脈搏,半晌說道:“以後叫你兒子不要再去偷吃人家上墳的飯菜了,老走夜路總有一天要碰到鬼!”


    那婦人嚇了一跳:“小先生,我們娃咋樣了嘛,好不好得了?好了的話,再哪門我們都不會讓他去吃死人飯了!哪個曉得真的是死人找到他了!”


    “不是死人找到他了,是那座埋人的墳,埋的地方不對頭!”陳醒說著看了看手表,又望望小夥子的臉,


    “那座墳埋在了山陰極寒之地,比養屍地也差不了多少了。那地下的地氣比冰箱還管用,人屍一年半載怕是不會完全腐爛,屍體在這種地氣澆蔭下,會滋生一種陰屍蟲。


    “這種屍蟲生命力強的很,鹽酸都弄不死!在苗疆地帶或者有些國家,是可以直接抓去做蠱蟲的。


    “你兒子估計經常去偷吃人家祭墳掛墳時的飯菜,我說他常走夜路總要遇到鬼,是說他正好吃到了這座埋在陰寒地的墳墓!


    “你們哪曉得,那墓穴下有陰屍蟲爬了出來,鑽進了人家祭墳的飯菜裏,你兒子連菜帶蟲一起吃了下去!


    “那陰屍蟲在人體內是不會消化也不會死的,你兒子現在這樣子,就是那陰屍蟲在作怪!


    “還好你們遇到了我,這種陰屍蟲,我還隻見過我配兌出來的這種‘九龍醪蠱水’才能治得了,你找醫生,找其他神漢巫師,都沒的用!”


    說著,陳醒抓住那小夥子的手,“你看看你兒子這手!這屍蟲都鑽到你兒子血管裏去了!我再晚來半小時,你兒子那是完全沒奄活(沒希望)了。”


    孩子父母和其他圍觀者個個聽的是鼓圓了眼睛、伸長了脖子,渾似聽天書一般。


    孩子父親支支吾吾道:“隻是,這個……小先生,我娃娃他到現在還是沒好的嘛,還是沒的醒……”


    陳醒指指那小夥的臉,又握起他的手道:“你們沒看到唆,他的臉色哪像之前那麽紫?再看看他手腕上的血管,已經明顯縮下去不鼓了!”


    眾人看清晰後,皆嘰嘰喳喳議論開來,那婦人正要說些感謝的話,卻見那麵色已然不再紫黑的小夥子身子一蜷,接著便開始發抖,形同打冷擺子一般。


    眾人大驚失色,孩子父母嚇的趕忙盯著陳醒,不料那小夥子張嘴“哇”一聲吐了出來!


    一陣狂吐,直似黃河絕提一般!


    瞬間,屋子裏充滿了強烈的腐臭酸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眾人捂住鼻子朝地上的嘔吐物望去,隻見一大灘米粒大小的黑色蟲子溶裹在黑乎乎的粘稠物裏,看樣子應該都已死去。


    那小夥子吐完了蟲子,接連著又吐烏黑色的腐血,直到最後嘴角上出現了殷紅的血跡,方才止吐。


    “媽、爸……我……好餓!”那小夥子迷糊中睜開眼睛,掙紮著說完這句話,又閉眼昏沉過去。


    “火娃子!火娃子!”孩子父母瞬間似從天堂再到地獄,同時哭喊起來。


    陳醒站起來拍拍孩子父親道:“表叔,你兒子沒的事了!現在人太衰弱,元陽不足,很快就會醒,你們找些補藥給他燉一燉補一補。


    “埋在那種地方的死人身上長出來的蟲子,進了活人身體,極傷活人元氣。你們兒子半年內估計都下不了床,這一兩年內不要幹重活,莫出遠門,莫要受寒,好好將養!”


    陳醒說罷看看時間,已近中午十一點,便要出門而去,那孩子的母親一把拉住他喊道:“小先生,活神仙,這點錢你拿到起,硬是要謝謝你哦!”


    一張百元大鈔放到了陳醒的手裏。


    陳醒將錢還給她道:“嬢嬢,錢留下來給你們娃買補品吧,我不是醫生,也不是先生——”


    說到這裏時,那小夥子已經醒轉過來,一聲喊道:“媽也!”


    滿屋子人欣喜異常,小夥父母喜極而泣,婦人急忙再把錢給陳醒,陳醒哪裏肯收,僵持之際,屋外忽然衝進來一個中年婦人,一見到陳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但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道:“活神仙呢!活菩薩!你快點去給我們娃看看嘛,我們娃昏了好多天了!馬上就要不得行了,我們就一個獨娃呀!”


    “大嬸你快點起來!有啥子事你站起來說,這個我受不得!”陳醒立即將這個婦人拉起來,“你兒子也是吃了‘死人飯’出事的麽?”


    “不是!是鬼闖起了(撞鬼)了!連她的娃,還有另外七個娃,都莫名其妙地昏死球了,找藥婆婆,請道士,上醫院,都沒的法!”一個漢子說道。


    陳醒一驚,想起開始進村時聽見一村子的哭喪之聲,現在終於知道了:村裏並非有人離世、家人在哭喪——而是多戶人家家裏都發生了更要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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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川西深山老林裏的村落,或是一些少數民族村落,人離世後幾乎都是土葬。


    關於偷吃祭墳飯菜的橋段:川西北有些村落掛墳的風俗,在墳前擺一些好吃好喝的酒菜,一般頭天把飯菜裝在碗盤裏在墳前放好,第二天去拿碗盤回家。至於飯菜到底被誰吃了,掛墳的人不會多想,反正心意盡到即可,權當就是墳裏的先人吃了。實際上,那些飯菜會被山裏的動物比如野貓、鳥蟲等吃掉。筆者曾聽人講過,舊時曾有窮人家或是乞丐,會專門趁人掛墳時去偷吃那些掛墳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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