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夜之間,京城裏的八卦話題就已經徹底轉換。


    昨日,人們還在抱怨嚴世子殺人一案擱置,那“斷不清”的老毛病又犯了。


    而今日,幾乎所有官員府邸甚至大街小巷之中所談論的,就都是蘇府壽宴上那位男扮女裝的“七仙女”,他到底是不是左相冷衣清大人的親生兒子呢?


    很快地,那些有著強烈好奇心的人們,就從各處收集到了大量的傳聞,多到足以用作茶餘飯後的談資。雖然這些傳聞大多失實,但其中確也有一些準確可信的東西。


    那位假扮七仙女的少年叫寒冰,說是花神醫的外甥,卻又是個有名無姓之人。而且這一切似乎都與一個叫芳茵的女子有關,這少年分明長得酷似那位女子,才會被花神醫和左相大人同時錯認。


    故而人們猜測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位芳茵究竟與他們三人之間是什麽關係呢?


    一旦有了猜測,謠言也就應運而生。


    於是乎,那些五花八門的故事就被傳得越來越離奇。


    甚至有人還有根有據地說,那少年其實是左相大人在赴京趕考時,與路遇的狐仙所生。之所以這麽說的理由是,不但年齡與時間吻合,而且那少年竟能變為女身,當然不是凡人。


    就在各種謠言四起,已呈鼎沸之勢時,更驚人的一幕又出現了——


    那位叫寒冰的少年突然從花府中搬了出來,隨後便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左相大人花重金修建的一座園子裏,而那處園子就在相府的旁邊,可以算作是相府另辟出來的一座別院。


    如此一來,親子之說應是得到了有力的證實。於是人們又開始猜測,寒冰究竟是左相大人的私生之子,還是這位左相大人在娶蘇府小姐之前就已有了妻兒,卻一直隱瞞未報?


    若是前者,那倒也無甚大礙,因為大裕的風氣本是極為開化,對於年輕男女之間的私情並不會過分苛責。左相大人年輕時的放浪形骸,雖然於現在的名聲有損,但還不至於惹出什麽大的麻煩來。


    反之,若是後者,寒冰要真是他從前的妻子所生,那麽後果便有些嚴重了。


    在大裕,男尊女卑的觀念並不十分盛行,一夫多妻的情況也不太普遍。


    大裕的男子若是想要納妾,必須先征得正室夫人的同意。即便是正室真的同意了,通常所納妾室也不能與正妻同院而居,而需另辟別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製了男子納妾的行為。


    而大裕的男子若是想要休妻,則更是需要妻子本人同意,而且她還要在休書上親自簽字畫押才行。否則的話,若是被她一紙訴狀告到衙門裏去,那位休妻者必是要吃官司的。


    這樣一來,男人拋妻棄子的情況便極為罕見,更為國法所不容。


    而左相大人若真是曾有過此等行為,恐怕他這個宰輔的位子就要拱手讓人了。當今皇上乃是聖主明君,斷不會允許這種德行有失,且觸犯大裕律法的人繼續站在朝堂之上,甚至還繼續作為百官之首。


    雖然外麵的人都在議論紛紛,可是那座已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的相府內,卻是一片出奇的平靜。


    自昨日壽宴被擾之後,左相夫人蘇香竹便帶著兒子冷世玉留在蘇府沒有回來。如今這偌大的一座相府之中,就隻剩下左相大人,——還有那個他剛領回來的兒子寒冰。


    冷衣清並未急著去接自己的夫人回來,因為他認為在這件事情上,嶽父和嶽母大人的勸說要比自己的話管用得多。


    昨夜,他曾與自己的嶽父大人蘇問秋進行了一番深談,說明了寒冰的來曆,並請嶽父大人代他向自己的夫人蘇香竹解釋清楚。


    其實早在冷衣清迎娶蘇香竹之前,便已告訴過她,自己曾經有過一位妻子林芳茵。但是因為林芳茵性情執扭,不被公婆所喜,彼此間多有矛盾爭吵,故而自請和離。


    當時他絲毫未敢提林芳茵懷有身孕的事情,因為他知道,以蘇小姐之智,必不會相信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而如今寒冰出現,冷衣清再也無法自圓其說,卻又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真相。畢竟寒冰隱族人的身份過於敏感,一個不慎,不僅會給寒冰,也會給與他有關的所有人都帶來殺身之禍。


    既然不能說真話,那他就隻好編一個更大的謊言來欺騙所有的人。因為他十分清楚,關注此事的並不隻有蘇府的人,還有很多別有居心者,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宮裏那個多疑善忌的皇上。


    雖然明知自己的這種做法極為卑劣,但處於如此情勢之下,也實是無奈之舉。冷衣清向蘇問秋謊稱,林芳茵是在與他和離之後,才發現自己懷有身孕的,於是她又回到過冷家,提出想要複合。


    當時他本人已進京趕考,家中二老因對林芳茵早有不滿,而且也不相信她腹中所懷的是冷家的骨肉,所以堅決不許她重新進門。林芳茵在無奈之下,便悄然離開了。


    對於後來所發生的這些事,他本人始終是一無所知,直至母親去世之前,才將一切都告訴了他,可是那時早已不見了林芳茵的影子。


    而據寒冰所言,林芳茵在離開冷家不久之後,遇到了花鳳山,兩人結為異姓兄妹。寒冰出生後不到兩年,林芳茵便病故了。


    這個真真假假的故事自然騙不過對當年真相一清二楚的蘇問秋,但他早就想到冷衣清會如此做,而且對他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編出這樣一個還算經得起推敲的故事來,竟然還十分滿意。


    因為這樣一來,他自己就不用再費心地去編故事來騙自己的夫人和女兒了,而是隻需將冷衣清所編的這個故事照搬過去即可。


    不過蘇問秋也並不想就此輕易地放過冷衣清,畢竟他這種拋妻棄子的行為實在叫人齒寒。本是伉儷情深,卻隻因怕受到牽連,大難臨頭,便不顧而去,毫無為人夫者的勇氣與擔當!


    一想到自己的愛女竟然嫁給了這樣一個懦夫,蘇問秋感到既痛心又無奈,便忍不住將一腔怒氣都發泄在了冷衣清的身上。


    在壽宴之上拂袖而去,他一半是在故意做戲,一半也是在真的生氣。如今為了大局,自然不能跟冷衣清徹底翻臉,但他還是在言語上不留情麵地剜刺了他幾句。


    最後,他還正告冷衣清,從今以後,在善待自己女兒和外孫的同時,更要善待寒冰,絕不能讓這個自幼失孤的少年再受到半點兒委屈!


    外人如何看且不必去管,但他蘇府可是書香之家,德馨傳世,絕不允許這種有辱門楣的事情再次發生!


    冷衣清一直乖乖地垂首站在那裏聽訓受教,完全沒有了所謂當朝宰輔的氣勢與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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