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太後垂詢,小人心中,確是已有了一個十拿九穩的捉拿寒冰之計。隻不過——”


    鄭庸一邊一臉諂笑地恭聲回著話,一邊偷眼瞄著太後臉上的神情。


    見太後確是在凝神傾聽自己的話,他的心念又暗自轉了數轉,才接著說道:“隻不過,這其中尚有一為難之處,須得到太後您的俯允。”


    陰太後看了一眼鄭庸,隨後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道:“你且先說來聽聽吧!”


    “是。”


    口中雖是應著,鄭庸的小眼睛卻不由一連卡巴了數下,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向太後直言道:“小人懇請太後,整個捉拿寒冰的計劃,都由您一人全盤掌握,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曉,包括皇上和您身邊的人。”


    陰太後聽了,細眉不禁微微一挑,卻沉吟著沒有說話。


    既然已經開了口,鄭庸便不再有所猶豫,而是進一步將自己的意思更為清楚地表達了出來:“還有,今日小人麵見太後之事,也請您代為保密,暫時不要對您身邊的任何人提及。”


    這一次,陰太後終於若有所悟地開口問道:“你屢次提到本宮身邊的人,可是心中已有所懷疑,覺得何人有什麽不妥嗎?”


    “這——”


    鄭庸故作遲疑地頓了頓,才別有用心地反問了一句,“太後您有沒有想過,昨日那場天橋決戰,那位禁衛軍統領沈雲鵬,為何會遲到了整整一個時辰之久?”


    陰太後的眉頭立時便皺了起來,沉聲問道:“你此言何意?”


    “請太後明鑒!那場天橋決戰,雖然有多方勢力卷入其中,但真正卷入最深的,還是昨日站在天橋上的那兩個人——寒冰和沈雲鵬。


    按理說,在那樣一場生死決戰之中,他們兩人當然就是要拚一個你死我活的對手與敵人,絕不應該有任何其他的關聯,甚至是勾連。


    可是令人想不通的是,為何一場看起來本該是毫無懸念的比武,最終不但有了那樣一種奇特的結局,更還引發了那麽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嚴重後果?


    這其中,寒冰自然是問題的關鍵。但另一個人沈雲鵬,也是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因為他的遲到,正是寒冰整個劫囚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如果那場天橋決戰能夠按事先約定的時辰開始,而沈雲鵬在與寒冰交手了一個時辰之後,兩人之間卻仍然未能分出勝負。


    那麽以公玉颯顏的精明,自然立時便會意識到情形不對。他很可能會馬上取消對忠義盟密諜的處決行動,從而令寒冰的劫囚計劃功敗垂成。


    所以說,在沒有弄清楚沈雲鵬遲到的真正原因之前,他確是一個十分值得懷疑的對象。甚至可以說,與那位總司大人公玉颯顏相比,這位禁衛軍統領沈雲鵬,則更像是寒冰的同夥!”


    聽完鄭庸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與論斷,陰太後卻極為果斷地一搖頭,道:“本宮相信,沈雲鵬決不會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便與那個寒冰合謀!”


    見太後如此幹脆地否定了自己的判斷,鄭庸不但不覺驚慌,反而心中暗喜。


    他早就有所耳聞,知道這位陰太後極為信任那個一向對她惟命是從的禁衛軍統領。


    故而,不可能僅憑他這個老太監的幾句誅心之論,便令她懷疑起沈雲鵬的忠心。


    不過如此一來正好,待到太後最終發現,他這個老太監的話全是對的,她確實錯信了那位禁衛軍統領時,高燃的怒火定會焚毀一切的理智,她必然會對沈雲鵬施以更為嚴厲的懲罰!


    而這位陰太後所信任的人越少,便越會對他鄭庸多加倚重。


    借著這位掌控大戎軍政大權的太後之手,除掉寒冰,繼而除掉冷衣清,以及所有那些曾經與他鄭庸作對之人,便是指日可待了!


    一想到這些,鄭庸的那雙小眼睛裏不由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


    隨後,他便定下心來,按著自己的陰險意圖,繼續以一種極具說服力的語氣,說著一些其實並不完全令人信服的推測之語。


    “其實小人亦早有耳聞,這位沈統領為人剛毅莽直,對太後也一向忠心耿耿。像他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僅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便去與寒冰合謀,做出欺瞞太後之舉。


    不過,方才小人業已言明,沈雲鵬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了一股勢力。相信太後也很清楚,在這位禁衛軍統領的背後,還有一個極為精明厲害的妹妹沈青蘿。”


    “青蘿——”


    陰太後慢慢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卻再次搖頭道:“沈雲鵬在決戰時遲到,確有可能是青蘿有意而為。但她此舉,應該不是因為與寒冰有所勾結,而隻是為了阻止她的兄長去送死。”


    “但事實證明,寒冰最終的確沒有殺了沈雲鵬。或許這其中,便是沈青蘿——”


    “不!不可能是青蘿!”


    陰太後當即打斷了鄭庸的話,又冷冷地說了一句,“此事絕非如你所想,以後也休要再提!”


    鄭庸頓時被嚇得一哆嗦,實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何處惹惱了這位太後老祖宗。


    按理說,精明之人,必定多疑。何況還是她這位高居廟堂之上,見慣人心反複、世事無常的大戎太後?


    即便是因為對他這個初來乍到的老太監尚缺乏信任,卻也不至於完全聽不進他的這些所謂誅心之論。


    而對於這種誅心之論,從前在侍候那位前朝的大裕皇帝浩星瀟啟時,鄭庸便深得其中妙用,對此更已是駕輕就熟。


    誰知今日在這位大戎太後的麵前,卻屢屢受挫,不得施展。


    此刻,先前的那番得意之情,早已被一掃而空。


    驚惶失措的鄭庸忙又重新垂下頭去,不敢再隨意多言。


    看到他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陰太後心中的不悅之意不由稍減了幾分。


    其實,她並不認為鄭庸的推斷完全沒有道理。但她知道,鄭庸之所以會得出這一推斷,卻是基於一種並不正確的事實依據。


    因為鄭庸絕對不會想到,沈雲鵬之所以沒有死在那座天橋上麵,不是因為沈青蘿與寒冰合謀,而是因為她這位太後老祖宗,當初在那種極為不利的情勢之下,不得不放下了身段兒,與寒冰達成了一筆交易。


    所以準確地說,真正與寒冰合謀之人,乃是她這位恨不得把那小子給千刀萬剮了的皇太後。


    但是,這件事與她這位太後老祖宗的顏麵攸關,除了獨笑穹之外,再無第二人知曉。


    當然,就更不可能讓麵前這個奸狡的老太監探到絲毫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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