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之後,陰太後終於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才再次開口道:“不過,本宮倒是可以答應你,不將這次捉拿寒冰的計劃告訴任何人。可話又說回來,僅憑本宮一人之力,恐怕也無法成功抓住那小子吧?”


    “太後所言極是!這一計劃,最終確是要仰仗太後您親下懿旨,調兵遣將,將寒冰那小子一舉圍殲。不過在那之前,還請先交由小人來替您妥為安排,詳加布置上一番。”


    鄭庸頭也不敢抬地回著話,所說出的言語也是極盡小心翼翼,但所要表達的意思,都已完全陳說分明。


    陰太後看得心中滿意,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道:“那鄭總管你究竟有何想法,不妨全都說出來給本宮聽聽。”


    “是。”


    鄭庸連忙畢恭畢敬地回了一聲,便又繼續說道:“小人以為,要對付寒冰這種機警狡猾,且又武功高強的敵手,很難僅憑某一個簡單的計策,便讓他入伏上鉤。為確保萬無一失,須得施用一招連環之計,一步一步地將他逼入網中。”


    陰太後輕“嗯”了一聲,繼續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你的這一招連環之計,究竟要如何施出?”


    “回太後,這一招連環之計,實際上一共要分成三步來走。第一步,引蛇出洞。第二步,打草驚蛇。第三步,一網成擒。”


    說話時,鄭庸的臉上雖仍是竭力做出一副恭謹之狀,但話語間已隱隱透出一種成竹在胸的得意與激動。


    陰太後也不由從這老太監的話中聽出了興趣,聲音更是不自覺地略微提高了幾分,追問道:“不知這三步具體該如何走法?你且逐一說出來,給本宮聽聽。”


    “是。”


    鄭庸再次畢恭畢敬地答應了一聲之後,便開始有條不紊地細述起那個已被自己在心中推演過多次,絕對應該是萬無一失的計劃來。


    “這第一步‘引蛇出洞’,便是要設下誘餌,將寒冰從他目前的藏匿之處引出,進入到我等所設下的埋伏圈中。


    緊接著,便是第二步‘打草驚蛇’,對進入埋伏圈中的寒冰發動襲擊。這一步的目的,便是要讓寒冰意識到自己行藏已露,正麵臨被全城圍捕的危險。情勢所迫之下,他便不得不選擇倉促出逃,離開新京城。


    然後,便是第三步‘一網成擒’。命人事先在新京城外設下埋伏,一待寒冰出了新京城,便會立刻落入密不透風的層層包圍之中,最終成為一條落網之魚。”


    陰太後聽了,雙眼不由微微一眯,道:“這麽說來,你是要在城內與城外,分別設下兩處埋伏。但既然你有把握讓寒冰吞下誘餌,進入到設在城內的那個埋伏圈中,為何不幹脆就多派去一些人手,將他當場解決掉,卻非要另外分出人來,再在城外設伏呢?”


    “回太後,事實上,城內的埋伏,隻是為了增加打草驚蛇的效果,並不能真正起到將寒冰一網成擒的作用。


    想必太後您已有所耳聞,寒冰的武功之高,實非尋常數十個一流高手便能將他圍住。


    而在這新京城中,根本找不出一處能夠一下讓數百人藏身其中,卻又完全不會讓寒冰這個絕世高手察覺到的所在。


    再者說,如果設伏之處太過容易被困,以寒冰那小子的奸狡,必然會心生警覺,沒有那麽輕易上鉤,讓自己落入到陷阱之中。”


    聽了鄭庸的解釋,陰太後卻立即反問道:“那如此看來,你的第一步‘引蛇出洞’,並無太大的實際效用。何不從一開始便采取那步‘打草驚蛇’呢?本宮可以命令禁衛軍進行全城搜捕,將寒冰直接逼出京城。”


    “回太後,若是一開始便打草驚蛇,進行全城搜捕,因所涉範圍太廣,很難做到疏而不漏。寒冰就會有時間從容布置,查看好自己的退路之後,再悄然撤走。


    但若是先設下誘餌,他在猝然遇襲之下,一時難以確定,究竟是何處走漏的消息,更無法確定是否已被人出賣。


    如此一來,他必然不敢再回到原來那個相對安全的藏身處。而他當會想到,其他的藏身處也將麵臨被搜查的危險。這便逼得他不得不選擇一個最為妥當安全的做法——直接逃到城外。”


    這一次,陰太後對鄭庸所做出的這番解釋倒是全盤接受了。


    她點了點頭,帶了些讚許之意地道:“鄭總管果然思慮縝密!看來你對寒冰的了解,的確是要比其他人強過太多!”


    鄭庸聞言,頓時受寵若驚地再次跪倒於地,連連叩首道:“多謝太後賞識!小人實在愧不敢當!”


    陰太後淡淡地一笑,抬手示意他站起來說話。


    鄭庸從地上爬了起來,激動之餘,又忍不住多了幾句嘴,道:“不瞞太後,小人也是曾在寒冰的身上,接連吃過數次大虧!痛定思痛,才知決不能再小看這個年雖未及弱冠,可心機之深,已勝過許多老謀深算之士的少年!”


    誰知他的這一多嘴,卻把陰太後立時給說得沒了動靜。


    恐怕此刻,這位太後老祖宗也在痛定思痛,想到了她這座慈寧宮中的衝天烈焰,還有那座天橋轟然崩塌時的恐怖景象。


    好在這種頗有些尷尬的靜默並未持續多久,便被見機極快的鄭庸意識到了不對,連忙又將話題轉回到了捉拿寒冰一事上。


    “雖說城內不易設伏,但城外地形複雜,路徑繁多,實是極不易形成包圍之勢。故而小人以為,唯有調動駐紮城外的數萬禁衛軍,方能對整座新京城進行有效的合圍。”


    陰太後一聽,馬上就皺起了眉頭,不甚同意地問道:“圍住整座新京城?真的有此必要嗎?寒冰若是要逃回裕國,自然是要選擇從南門出城。將新京城南的所有道路都封鎖起來,不是便已足夠了嗎?”


    鄭庸連忙恭謹地答道:“回太後,此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突然遇到如此危機,很可能會出於本能,選擇最方便的逃跑途徑。但是對於寒冰此子,實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在此次劫奪囚車的行動中,他便安排忠義盟的人,從本應守衛最嚴的東城門出逃。結果,那些人全部順利地越過了由赤陽神教所控製的東郊山區,繞道回去了裕國。


    而據小人所知,寒冰製定出這一整套的劫囚計劃,所用的時間並不太長。


    從暗衛司張貼出處決忠義盟密諜的告示,到他進入到暗衛司中與公玉颯顏談判,繼而提出天橋決戰的計劃,這中間還不到兩個時辰。


    由此可見,此子的臨敵應變能力,實非常人所及。所以這一次設計擒他,須得將所有的可能性均考慮其中,不給他留下任何的可乘之機!”


    “嗯,你說的確是有些道理。讓禁衛軍四麵圍城,設下八方埋伏,倒不失為一個徹底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隻不過——”


    陰太後猶豫著沉吟了半晌,才又接著道:“新京乃是帝都,各方商旅雲集,往來車馬不斷。圍城之舉實是顯得過於突兀,時日一久,必將引起不小的恐慌。”


    鄭庸的臉上立時露出一絲奸詐的笑意,接口道:“太後所慮極是!正是由於不可能讓禁衛軍長期圍城,小人才打算先走出前麵的兩步棋,逼寒冰不得不即刻做出決斷,盡快離開新京城。


    等前麵的那兩步啟動之後,太後再下令禁衛軍圍城不遲。如此一來,這一招連環之計,方可稱得上是前後銜接,環環相扣,定會將寒冰穩穩地收在網中!”


    陰太後又皺眉思索了片刻,方道:“聽你這麽一說,這圍城之舉想必不會持續太久,應該倒也不甚妨事。”


    “不錯。以小人估計,寒冰在遇襲之後,應該當晚便會出城。這樣一來,很可能在城內的人們還未及發現有人圍城之前,禁衛軍便已將寒冰給徹底解決掉了。”


    “好,如此最好!”


    陰太後終於痛快地點了點頭,卻緊接著又追問道:“這城外設伏的問題算是解決了,可以直接調用禁衛軍圍城。但在城內設伏襲擊寒冰的行動,你又打算用哪些人?”


    “這個問題小人早已想好,須得煩請太後首肯,動用內衛司的人。”


    “內衛司——”


    陰太後在口中徐徐地念了一句,一雙精明的老眼盯在鄭庸那張淡眉細目的瘦臉上,“看來,你的用心,遠不止殺了寒冰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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