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欣然同意去放牛小孩兒家,並開始旁敲側擊附近最近有沒有發生奇異的事情。


    雖然這個世界靈氣很稀薄,不像是能產生厲害妖鬼的樣子,但進入時看到的狐狸影像總不假,這小孩兒既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提前向他打探一些消息,肯定有助於接下來的行動。


    小孩兒撓了撓腦袋,說的卻是村頭丟雞,村尾潑婦吵架,葬娶婚嫁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白澤凝神聽了好半天,愣是渾然沒有從中找出半點超常的貓膩。


    聽到話題已經偏到他們這群孩子一起遊戲的事情,白澤急忙開口打斷,轉而詢問起郭書生的情況。


    小孩兒臉上露出點點的厭惡,白澤心中一動,暗道有門兒,言語中更加向郭書生偏轉。


    套話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放牛小娃根本沒抱戒心,小孩兒嘴又快,村子還沒到,郭書生的生平就被白澤了解了七七八八。


    郭書生名叫郭蓋,字長山,就是本村人。他從小就厭惡幹農活,更喜歡讀書人高人一等的地位,可是郭生家雖然算村裏的殷實之家,但也僅是能吃飽飯而已,根本出不起供他讀書的銀子。


    前年,因為不幹農活,郭生被他爹毒打了一頓,幾天下不來地。不甘於就此歸於田野的郭生惡向膽邊生,在一個夜晚偷了家裏田地的地契,跑到鎮裏抵給當鋪,換來二十兩銀子去讀了幾個月的書。


    可是半年過去了,讀了半吊子書的郭生字都認不全,兜裏的銀子也花了個底朝天,他沒有半點能耐,在鎮上無以生計,隻能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因為沒錢及時還給當鋪,家裏的幾畝良田早已被強行收走,他爹當時就氣死在床上,老母每日以淚洗麵,靠著去別人家幫閑維持生計,好好的殷實之家迅速破落。


    在家呆了一個月不到,郭生不想麵對母親每日的埋怨,更不想繼續吃沒有幾個米粒的野菜粥,村裏人的指指點點也讓他十分惱火。


    思來想去,為了讀書的夢想,郭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偷走了家裏多年的積蓄連同房屋的地契,跑到縣城讀書去了。


    過了幾個月,曾有村裏人無意在縣城街上碰到郭生,告訴他因房子被人收走,他的老娘淋雨生病,沒有銀錢抓藥,身邊也沒人照顧。


    可是鄉試在即,郭生考慮一番,還是決定用剩下的銀錢買幾份主考官的作文,家裏的事情全當作沒聽見。


    一月之後,沒有任何意外地,文章寫得狗屁不通的郭生落榜了。縣城裏麵讀書人很多,沒有適合他幹的營生,郭生兜裏沒錢,沒辦法隻得回到村裏。


    老娘早於前些日子病死了,棺木都是村裏人湊錢買的,房子也早已經住進了新的人家。


    郭生收拾收拾老娘的遺物,圍著村子逛了一圈,無家可歸打算去鎮上謀生。可是沒走幾步,他正巧發現前幾年村裏集資蓋的小廟,裏麵還供奉著幾尊神像。


    小廟窗瓦完整,看起來不錯,起碼住人是沒什麽問題。郭生心思一轉,幹脆住下,把小廟給強行占據了,幾尊神像也被扔到廟後麵。


    村子的裏長看不過眼,來小廟裏找他理論,但郭生雖然沒考上秀才,卻好歹也有縣學生員的名頭,不管身份地位還是詭辯能力,都不是這個鄉下老頭可以媲美的。


    以信奉邪神,目無王法的歪理,郭生把裏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裏長被唬得夠嗆,灰溜溜地離開,不敢再管這件事。郭生更加洋洋得意,從此順理成章地居住在廟裏,平日中靠給鄉鄰們寫個文書信件過活,稍有不順心便指著別人鼻子大罵,囂張跋扈的名頭遠揚。


    白澤這具王秀才的身份家住縣裏,是他唯一的好友,近一年多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村裏看望郭生,所以村裏的放牛小童才會認識他。


    不過最近郭生似乎遇到了什麽不快的事情,黑著眼圈每天顯得十分暴躁,小孩兒的爹趙老二昨天就因為撞到了郭生,而被痛罵了一頓。


    從思慮中回過神來,祥和寧靜的小村出現在眼前。


    大青牛“哞”地叫了一聲,歸家心切地甩開蹄子,小孩兒力氣遠不及青牛,驚呼著被它拉向村子裏。


    “看來這個世界讀書人的地位,比想象中的還要高啊。”總結了郭生的事跡,如此不孝卻還仗著讀書名義橫行霸道,白澤心中已經大致描繪出了這個世界社會形態的一角。


    小孩兒家就住在村頭,聽聞縣城裏的秀才老爺大駕光臨,趙老二慌忙領著婆娘迎出院子,一家人的腰都彎成了蝦米,滿臉的卑微。


    雖然急的滿頭大汗,可是趙老二十分嘴拙,雖然想奉承一些配得上秀才老爺的話,但出口的言語卻吭吭哧哧,前言不搭後語。


    放牛小孩兒一路走來,卻知道這位姓王的秀才平易近人,沒有半點架子,在一旁拉著趙老二道:“爹,王秀才可好說話哩,他還說俺肯定能讀上書呢!”


    “啪!”


    趙老二滿臉漲得發紅,狠狠打了自家小子一個巴掌,低聲怒喝道:“死崽子,王秀才是你能叫的嗎!還不快給秀才老爺跪下來賠罪!”


    話音未落,趙老二狠狠一腳踢在小孩兒的屁股,將他踢倒在地上。小孩兒跌在泥土裏,“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顧不上理會自家的小子,趙老二緊張地牽著婆娘一起跪在地上,“咣、咣”磕了兩個響頭,討饒道:“秀才老爺,俺家的狗崽子不懂事,求您念在他還年紀小的份上,饒過他的不敬之罪吧!”


    說罷,趙老二根本不敢對上秀才老爺的眼神,轉身就要繼續打那個小孩兒。


    歎了口氣,白澤伸手攔住趙老二的巴掌。


    麵對這些階級意識根深蒂固的百姓,驟然而來的善意反而更像是不懷好意吧!白澤冷下臉,擺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態,語氣略帶憐憫地開口道:


    “這孩子解決了我一個多日思考的問題,我看他很順眼。”說著,白澤從儲物袋中摸出十兩銀子,甩到地上施舍道:“這十兩銀子拿去送他去鎮上讀書吧,能不能識字就看他的天賦和造化了。”


    趙老二驚恐更甚,連連擺手想要推卸,白澤一瞪眼,他立即像個鵪鶉似的打了個哆嗦,退到後麵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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