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過後,所有人都在掙紮求生,過節?這個概念已經從所有人的腦海中刪除掉了,別說過節,連今天幾月幾日星期幾,恐怕都沒人去算,有那閑工夫不如想想下頓飯要怎麽從布滿喪屍的便利店裏弄出來吧!忽然間某天晚上必須按照康神父的安排聚在一起聽他囉嗦些聖經道理,然後分分聖餐聖餅什麽的,接著圍坐在一起吃些好的感謝神的恩賜,讓這些曆經磨難的人新奇之餘,多少也有了那麽幾分感慨與歡樂。


    至於悲傷麽,要麽強壓在心底,要麽先拋到腦後吧,無論如何,今天是聖誕節啊!


    滾裝輪最下層的船艙一向是前後通透裝車裝貨的,所以足夠寬闊高大,二百多人聚集在一起也不嫌擁擠,正好可以用來開個聖誕party,康神父囉嗦的時間不長,他知道傳道艱辛要一點點滲入在場每個人心裏,現在搞個party不過是讓大家對聖誕之類的概念有個印象,給大家湊在一起聊閑天放鬆的機會。


    終歸是個節日,鮑靜借機宣布新家位置確定,再有兩三天舉營搬遷的消息之餘,也想讓營地裏的老幼都放鬆一些,所以盡可能將場麵做的好看點,平時不頂餓或者快要過期的食物儲備都在鮑靜的首肯下拿出來給眾人分享,雖然總數不多,不過種類卻不少,林林總總也有幾十樣,可樂壞了平日裏缺少零嘴的小孩子們,即便是大人,大多也拿起些楊梅幹、山楂片、柿子餅什麽的隨便嚼兩個做做樣子。


    康神父講完他那些聖經道理,立刻成了會場裏的邊緣角色,他當然不生氣,也不會在這時候特意拉著誰說起聖經沒完沒了討人嫌,端著杯水在人群中轉了兩圈打足了招呼,麵對這些庸碌平民算是盡了義務,他便將目標轉向了自己看重的那幾人身上。畢竟,在末日苟活,教會的群眾基礎要搞好,拉攏菁英更加重要,在康神父看來,如果能讓鮑靜、梅老二受洗自然是好的,最不濟,那個射擊技能不錯的王晨能信教也算功績一件,隻是康神父轉了兩圈,也沒找到王晨的身影。


    王晨對這樣的聚會不感興趣,主動要求去放哨,跑到駕駛艙裏抱著六三式看月亮,順便用衛星電話與盛青茹互訴衷腸,幾天下來,得益於康神父的藥劑,王晨的傷口已經恢複了兩三分,體表那些淤青淺傷不必細說,左腿與左腹的創口也有明顯好轉,隻不過麻癢疼在所難免,總是影響王晨的睡眠,好在王晨對於養傷這種事都已經習慣了,連睡覺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分開睡,再加上年輕體質特殊,才沒有頂著黑眼圈成天打哈欠。


    康神父找到他的時候,王晨正想著自動離崗回艙房休息,見神父明顯要找他聊聊,出於禮貌以及身上抹著神父調配的藥劑,王晨挪了挪屁股,給神父讓了個坐下的位置。


    身上裹著防寒毯,康神父也不客氣,將手裏的兩杯熱糖水遞給王晨一杯,直接坐在王晨身邊,雙手捧著糖水輕輕抿了小口,心滿意足地笑了,扭頭見王晨也喝了口水,康神父才問道:“怎麽不去參加聖誕晚會?”


    “跟女朋友約好了時間聊天。”王晨也不避諱什麽,亮了亮手裏的衛星電話。


    有些事情,藏著掖著反而惹人懷疑,事先與盛青茹約定好某些暗語後,王晨再與盛青茹聯絡就不再避諱旁人了,反正現在衛星電話免費開放,有閑有電源有人願意聽,聊多久多可以。再加上隋崔那張推波助瀾的嘴,不出兩天,全營地都知道王晨在跟一個遠在數百公裏外的女孩子電話戀愛,並且衍生出數個兩人相識分開的苦情版本,對此王晨既不承認也沒反駁,任由這些閑人發揮想象力,也算給營地眾人茶餘飯後添加點小小談資。


    “年輕真好啊,愛情,真是讓人懷念。”康神父感歎道。


    “您跟嫂子不是也很恩愛麽?”


    “我們倆?在一起十幾年了,愛情早變成親情了。”


    “那也不錯啊,起碼你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的,有多少人……”王晨說到這裏自覺有些喪氣,幹脆閉嘴不說了。


    康神父正等著王晨說喪氣話呢,借著他的話茬直接道問道:“其實我聽你說話,總是不自覺地帶些絕望的味道,按說你這麽年輕,全手全腳的不該這樣啊,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王晨當然不能跟康神父提什麽撒網任務,更不想說與老爸王葉飛失之交臂兩次的經曆,索性反問道:“我記得神父不是不能結婚麽?怎麽你連孩子都有了?”


    “哈,這麽多天,終於有人質疑我的身份了,其實啊,我這個神父不算真正的神父,我呢,疫情爆發前隻能算是比較虔誠的教友,隻是二次疫情爆發後,教會建立的營地缺少人手,鄭神父才把我這樣的誠信徒提拔為了神父,讓我們自願選擇留在營地幫忙還是出來布道。”


    “那你就這麽出來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不怕他們有危險?”


    “我要拿宗教那套理論評價此次外出布道,比如獻身啊,上帝保佑什麽的,你一定覺得我精神不正常,事實是鄭神父謹慎的評估過,現在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喪屍活性最低,以神職人員四處活動,除非遇到真正的瘋子,比如你們之前消滅的餓鬼,否則沒誰會為難一個神父,哪怕他不信教。”


    仔細想了想,王晨不得不承認康神父說得對,中國老百姓一向是見廟拜佛見教堂畫十字的,敬鬼神而遠之麽,哪怕是末世,恐怕也沒誰特意去為難個宗教人員,有點迷信思想的還要好好招待一番,萬一上帝他老人家開眼,給點好運氣可以躲過喪屍撲咬呢?


    “那你選擇來老高營地,也是因為我們消滅了餓鬼?”


    “一方麵吧,其實往這邊來的時候,我們總共四個人,還有個新晉神父跟我們一起來的,不過他留在殷家河營地布道了,是李孟飛建議讓我過來的,畢竟你們這裏缺少懂得治療的人。”


    “哦?這事兒你來的時候沒跟炮姐提?”


    “這有什麽好提的?那不等於告訴炮姐,因為人家營地裏有正規醫生所以看不上我這種半吊子藥劑師,才把我打發到這裏來的麽?那多丟人啊?”


    王晨失笑,這個康神父除了傳教,為人和藹平易近人,自黑起來也挺逗的。


    又喝了口熱糖水,康神父見王晨略有放鬆,舊話重提道:“現在能不能說說你的心事了?”


    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煩心事,王晨也隻能挑揀最簡單明了地說道:“我怕死,真的,神父,一想起這個世道我可能活不過幾年,我就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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