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樺月市荒山鎮——


    這是一個叫荒邊村僻靜的小村莊,就坐落在荒山腳邊,離鎮上有著很長一段距離,就算是坐著驢車馬車也要行上好一段。雖然離鎮上遠,但這裏的村民都有一小塊自己的田地,在那個年代裏,耕種果蔬花生、養殖牲畜還是足以糊口的。


    而在鎮上,每個周末都會有一次趕山,大家帶上自己的貨物從各自村子坐著板車上鎮裏的集市,在那裏可以買到很多日常生活的東西,也可以出售自己的東西,大多數人會選擇以物易物,用自家有的換取一些必需物品。由於小鎮分支了十幾個小村莊,所以每次的趕山都很熱鬧,像廟會一樣。


    這一天剛好是趕山的日子,文阿娘起了一個大清早,匆匆洗漱裹過後就開始準備要去集市上換的東西,她往柳條編的竹籃子裏放了很多的土雞蛋,打算著去集市上換些辣椒和芸豆種。現在正是穀雨時令,清明剛過,各種豆子蔬菜都可以開始落種了。


    她叫醒了自己的孫兒,讓他去喊隔壁人家的老大,說是前天就約好這次趕集一起去,遲了怕是都收攤了。


    文阿娘的孫兒才七歲,取了個小名兒叫傻福子,他父母都去了大城裏打工謀生,留下傻福子跟著奶奶文阿娘一起生活在村子裏,傻福子很機靈,但偏偏取了這麽個小名兒,說是賤名好養,所以村裏的老人們都喊他傻福子或是小福子。


    福子一聽趕山,立刻就清醒了,他穿了鞋就往隔壁家跑,生怕真遲了。


    他們家隔壁住著一戶外來人家,那時他還小,聽阿娘說是他出生那會兒搬來這個村裏的,那家人沒有長輩,就幾個兄妹相依為命,日子過得也算簡單樸實。不過福子不管這麽多,那家人對他可好了,他喜歡那他們,經常就往那裏跑。


    他一到那戶人家的大院口,就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大哥!二哥!四姐!小幺姐!”


    無人應答。


    這時文阿娘也走了過來,左手挎著竹籃子問道:“沒人應?”


    “以前這時候大哥和四姐都已經起來了啊。”福子點了點頭,有些想不通的摸了摸自己被理得光光的腦袋。


    “阿大一向都很準時的啊。”文阿娘也有些奇怪,於是她提了提嗓子跟著喊道,“阿大你在嗎?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去趕山的嗎?”


    依然無人應答,隻有院裏的母雞發出咕咕的聲音。


    “阿娘,門開著啊,會不會是在屋裏沒聽清?咱進去看看?”


    福子拉著文阿娘的袖口,一手指了指半開著的大院門。


    文阿娘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便小心翼翼的推了大院門走了進去。大院裏沒有人,往常這時候老二應該已經在院裏看書了,可今天院裏隻有來來回回踱步的幾隻雞,咕咕的抱怨著無人給它喂食。


    內屋的門也半開著,文阿娘輕輕推了門,探了一半身子進去。


    “阿大,老四,你們在嗎?我和福子進來了啊。”


    屋內很昏暗,隻有幾隻沒燒完的火燭微微跳著,一種奇怪的味道飄了出來,文阿娘心裏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怕是他們半夜被山賊闖了門,但這僅僅隻是猜測,她推開門,朝屋子裏走去。


    ——


    “啊啊啊——”


    ——


    文阿娘的尖叫聲猛地傳出屋子,站在屋外的福子剛聽見慘叫,就看見自己的阿娘衝了出來,她像是看見什麽受了驚嚇,眼睛快要瞪出了眼眶,眼淚流了一臉,說話也顫顫巍巍。


    “福子……你……你別進去!在這兒等著!!我去喊人!!!”


    文阿娘把雞蛋籃子往他懷裏一塞,拔腿就往大院外跑去,邊跑邊喊“死人啦來人啊”之類的。福子一臉狀況之外的表情,他抱著雞蛋籃子站了很久,然後仿佛中邪一樣的自己一個人往屋子裏走去。


    內屋很大,畢竟要住下七個人,最少也要兩間房,平日裏這屋子采光很好,亮堂堂的都是陽光的味道,但清明以來多雨,就不見日的屋子免不了就有些黴味,但福子感覺越走越不對勁,最後在看見內屋子滿牆滿地的血跡時,他愣住了,懷裏的籃子掉在地上,雞蛋碎了一地。


    屋裏擺著七口棺木,棺木不大,正好能容下一個人,但用的是油光發亮的黑色木材,雕刻著的金色花紋也非常精致——當然,是就棺木來說,一般人家是用不上這麽好的棺木。七口棺木排排擺放著,中間一口的棺蓋沒有蓋上,福子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他隱隱約約能聽到大院外有人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屋內卻死寂無聲,他控製不住身子,挪動著腳步往那口沒封上的棺木走去。


    棺木裏躺著穿著淺黃色旗袍的女人,裙上濺著血,棺材下那層綢布已經被染成了血紅,遠看就如同裙上繡著一朵朵紅色茶花,又從棺材裏開出了成片的暖春花卉。福子順著她穿著白色皮鞋的腳往上看,女人依然是一張同往常一樣安靜而又美麗的臉,她穿的比平時都要好看,打扮的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在棺木裏躺著仿佛睡得很沉,正做著一個安詳甜蜜的夢。


    “四姐……”


    福子輕輕喚了一聲,總覺得棺裏的人下一秒就會起身,像往常一樣輕撫著他的頭,但是他知道不會,也不可能了。


    她的頭被切了下來,喉管斷盡。


    福子站了好一會,直到阿娘帶著村長和村民趕來。村長讓著村裏膽大的漢子們一起開了其他幾口棺木,從老大到老幺都是一樣被割喉,斷頭而亡。一時間血氣衝天,血腥的場麵讓不少開棺的漢子當場就衝出屋外嘔了起來,站在院外的婦孺老人聽到文阿娘的形容,倒吸聲一片,還有不少人當場就落了眼淚,隻歎天道不公。


    後來的事也就那麽不了了之,那時候報不了官府,村長隻能帶著人葬了他們,事後又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弄得村民們人心惶惶。


    最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事就這麽被塵封在大家的心裏,無人提及,再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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