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霖這個名字對很多警察來說都是如雷貫耳的存在。他十七歲時以近滿分的成績考上了刑警學校,在校時各科成績也都排名第一,溫霖是個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的人,他的課餘活動除了輔修就是泡在圖書館裏看書,一切娛樂活動都入不了他的眼。


    四年畢業後,他進入樺月市的中心公安局實習,那時候有一樁讓人頭疼了好幾個月都沒能解決的分屍肢解案,他當時被派到了那個組裏跟隨著前輩學習破案,增長經驗。他通過摸索被害人的書信字跡,一路找出了被害人的屍體碎塊,最後成功將凶手送進監獄。


    這是他初出茅廬時候的事,漸漸的,溫霖因為能力出眾被調轉於各個城市之間,他破案無數,威名遠揚,是犯罪偵查科的一個傳奇。


    而如今,他也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這時候的他自然是想卸下這擔了幾十年的擔子,好好度過剩下的年歲,但無奈他最終還是被拉回故土樺月,參與進一樁接一樁的連環斷頭慘案。


    回首這大半輩子,他活的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唯一的願望就是身邊再無犧牲、再無流血和殺戮,因為至今他都無法忘卻,那些在他十歲時就永遠隻能沉睡在冰冷黃土與故人夢境裏的人。


    那是他心裏的一塊傷疤,即使假意遮掩住,也永不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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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年前,荒山鎮荒邊村。


    這個年代裏,普通百姓都還是住的土胚房,特別是在偏僻的農村裏,人們用檁和椽子做骨架,土胚砌牆,空出來的地方就鋪上秫秸和幹稻草,有些人會用磚塊在表麵上砌上一層,但內裏始終都是土胚。


    那時候能住的起磚塊房的隻有地主和少數富戶,磚房是可以傳代一直住下去的,但土房子基本都是在風吹日曬裏越來越破舊,人們也隻能修修補補繼續住著。


    這是一座老舊的磚麵房,外頭用木頭和土胚堆砌起來圍出了一個小院子,院裏長著一棵老榕樹,還種了很多山茶花,每年入春開花時,楞是把破院子妝點成了花園。就是這樣一戶普通的人家,安安靜靜的坐落在村尾靠近榕樹林和小溪的地方,遠離了外麵地方的所有喧囂,過著“世外桃源”一樣的日子。


    這戶人家是七年前才搬來的村裏,征得了村長的同意後,他們尋了個靠角落的地方蓋起一小座土房子,幾個兄弟姐妹就這麽居住在一塊。他們家並沒有父母輩和長輩,全靠幾個兄長撐起這個家,種種地、養養家禽,看起來清貧,實際上其樂融融。


    村民也私底下猜測過這幾兄妹的來曆,有人覺得他們是孤兒,生活不易;也有人說他們是大戶人家,家道中落流落到了這裏,更有人猜他們是在外麵和人結了仇躲來這裏的——這些都隻是猜測,是人們好奇心在作祟,他們依然對那幾個兄妹非常友善。


    溫霖小時候也是住在村尾,那時候的人說孩子賤名小名好養,於是他奶奶就給他取了個小名叫福子。他父母早年生了他沒多久,就離了家去了大城裏討生活,而自己則被留在了奶奶文梅身邊,大家都喊他奶奶叫文阿娘。


    他家靠那幾兄妹家最近,可以說是鄰居,就因為這樣,他和文阿娘常常能收到那家大哥自己種的蔬菜,或是老母雞剛下的新鮮雞蛋,過年還會收到肉類,那戶人家地裏收成了,就會挨家挨戶的送些東西,多數時候是番薯和花生。大家都很喜歡他們,幾兄妹長得都是眉清目秀,脾氣又好,對村裏的人都很熱情也很友善。


    溫霖也喜歡往那家人的院子裏跑,和幾兄妹關係非常好,大家還打趣的對大哥說,說不定福子是他們遺漏的小弟,大哥聽到了都是笑笑,說肯定是這樣。


    今天也不例外,文阿娘一早給溫霖備了早飯,自己就下田去了。早飯實際上就是在滾水裏打個雞蛋進去,攪一攪加點鹽巴,但對那時候來說已經是很好了,溫霖把鍋裏剩下的蛋湯喝完,關了家裏的大木門就往村尾的地方跑。


    一推開門,他就看見那家的四姐正坐在院裏的小凳子上在縫衣服,老二拿著一本書站在榕樹下踱步來踱步去,而老三懶洋洋的靠在一堆幹稻草裏,手端著一杆煙槍一口一口抽著煙。


    “福子。”四姐看見他,停下手裏的活兒對招招手,“過來過來,大哥讓你一會把這籃子花生帶回去給你阿娘。”


    四姐名叫岱若,是個溫柔又漂亮的人,繡活和針工很好,待人又和善,村裏喜歡她的漢子紮成一堆能打群架。她在這個家裏排行老四,在這個村裏知道他們名字和家事的人非常少,也隻有溫霖跟他們走的近,才隱隱約約知道一些,還知道不能在外頭隨便喊他們的名字,於是溫霖就和村裏其他人一樣,別人喊她老四,他就喊四姐。


    溫霖走到岱若麵前,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著說:“謝謝四姐!”


    房邊幹淨的幹稻草堆上,老三擺出一臉不愉快的樣子。


    “所以,你和我就一個招呼都沒有?”他吐了一口煙,懶懶的說道,“真是白疼你了。”


    老三叫守琰,比起其他人,他相對來說比較狂躁,天不怕地不怕還十分護短,一般遇到來搗亂找茬的,他不會開口去講道理,看見就是上拳頭直接打,加上左邊嘴角有一條傷疤,經常拿著煙槍,看過去看個悍匪頭子。


    他基本都幫著老大去田裏幹活,偶爾會和老六換換,在家裏偷個閑。


    岱若看著守琰的樣子,也沒去管,知道守琰這是在和溫霖開玩笑。


    “三……三哥。”溫霖小心翼翼的和守琰打了招呼,生怕他生氣,至於二哥,在他看書的時候,溫霖一般選擇不去打擾。


    守琰哼了一聲,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猛地起身,一手托著煙槍一邊勾起嘴角問溫霖道。


    “福子,去不去抓魚?”守琰眯著眼睛又吐出一口煙,“去河邊抓幾條草魚板子,晚上留我們這喝魚湯。”


    溫霖立刻點了點頭,就怕守琰反悔,他最喜歡跟著守琰去抓魚打獵,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還真沒有守琰抓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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