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妖族的人一到, 林五立馬領著剩下十幾個弟子,趕緊遠遠地躲到了一邊,免得待會兒真打起來, 免得被掃到台風尾,連累他們這些做了炮灰。


    林五斜睨了眼身後人:“岑家那邊兒怎麽樣了?傳音符有消息了嗎?”


    “都已經去了。岑清猷和昆山來的人,也都派了弟子過去攔, 到時候岑家打起來, 岑清猷他們幾個一時半會兒絕對趕不過去。”


    眼前這情況,也是一早就說好的。


    他們林家幫著妖族來圍殺伽嬰, 而妖族分出一半人手幫他們踏平岑家。


    “林清芝這個小子呢?”


    顯然還沒忘記喬晚剛剛那順手甩出去的一口鍋,林五磨磨牙, “這陰毒的小子你還真以為他是誠心的?把我們行蹤透露給了這丫鬟, 可不就想著禍水東引, 借刀殺人嗎?”


    “年紀不大,心腸倒和他死去的老娘一樣毒。”


    聲音斷斷續續地,淹沒在了嘩啦啦的雨幕之中,卻沒避過這自掛東南枝的人皮。


    掛在樹梢上的人皮,一聽這話, 臉皮都給氣歪了。


    街心。


    伽嬰目光掠過領頭的青年,冷笑, “細羅不敢來,就讓你這個兒子送死?”


    青年麵色陰鬱蒼白,一身墨綠色的長袍,眼瞳黃澄澄的, 聽聞伽嬰這話,也沒什麽表情,反倒還頗為恭敬地行了一禮,“陛下,我等失禮了。”


    再一抬眼,豎瞳之內,殺意霎時間穿破雨幕!!


    打頭十人率先疾出,各展法門,身形在瓢潑大雨中變化莫測,各路法訣和法器,簡直就像不要錢地直往伽嬰身前丟。


    十個元嬰,死磕伽嬰一個化神,一時之間,竟然沒討到一絲好處!


    長街之上,磅礴妖氣鋪天蓋地,壓得四周街鋪瓦片橫飛,橫梁寸寸斷裂。


    這可不是昆山弟子間切磋鬥法,街心上對陣的全是妖族精銳戰力。


    心知元嬰和化神之間打架,不是她這個小練氣能摻和進去的,喬晚心神為之一凜,從懷裏摸出鐵錘,目光轉向了在場那一批妖。


    她隻要做好清道夫的工作,幫忙清場就夠了。給伽嬰清理出一個最優的輸出環境,這才是她眼下的任務,不過,就算剩下的那些小魚小蝦,也不可小覷。


    於是,喬晚也掄起鐵錘上了。


    雖然用的是兩把重錘,但卻沒被這兩把重錘拖累了身姿,身形照樣輕靈,凶猛卻變幻不定。


    其凶殘程度也不亞於妖族拆遷隊,鐵錘落錘之處,地上“砰砰砰”被砸出數個淺坑。


    妖族拆遷隊瘋狂拆房的同時,處於戰局中心的蕭博揚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誰來看他一眼!他還被裹著呢!!還被裹著呢!


    無奈四肢被龍影捆得緊緊的,眼看著戰火好幾次燒到了自身,蕭博揚隻能盡量蠕動著身子,默默地往戰局外麵蹭。


    剛蹭出一段距離,當啷一聲,猝不及防,一片鋥亮鋥亮的刀光落下,正好切斷了他去路。


    落刀的女妖精,手腕輕輕翻轉,幹淨利落地收了刀,伸出紅潤的舌尖兒放.蕩地舔了舔,“這位俊俏的小哥是想往哪裏去?不如和姐姐玩點兒有意思的,嗯?”


    冷不防被個女妖給調戲了,蕭博揚大恨的同時,不爭氣地漲紅了一張俏臉。


    長街之上,各種耀眼法術狂飆。


    一錘劈碎了一片劍光,劍光散盡,喬晚正對上了一張嬌俏的笑臉。


    方才那螞蟻精溫柔一笑,一抬手,四麵八方瞬間湧出了烏壓壓的蟻群。


    這也是拿手絕活之一,“萬蟻噬身”,但凡沾上了點兒,不把人啃得隻剩下具光禿禿的骨架,那是決不罷休。


    無數螞蟻猶如潮水,迅速淌開。


    喬晚看也沒看地上的螞蟻一眼,麵無表情地搓球。


    就在這數以萬計的螞蟻近身的同時,反手就丟出了個雷球。


    轟隆隆,耀眼的電光滾過。


    半空之中,彌漫著一陣濃烈的焦香味兒。


    她這十萬“蟻子蟻孫”,就這麽被喬晚電了個一幹二淨。


    一隻都沒給她剩下!


    不僅如此,麵前這平平無奇的丫頭,還麵無表情地開嘲諷,“果然是妖,沒腦子,你這不是送上來找電嗎?”


    這絕對是記恨,絕對是報複她把她提溜進了戰局!


    螞蟻精臉綠了,狠狠地磨了磨牙根,勃然大怒,“你找死!!”


    令人意外的是,這螞蟻精也是個體修。


    螞蟻個頭小,但力氣大,走得體修的路子正正合適,女人驚怒之下,扭身一踹,足足把喬晚踹出了十幾米遠,正好仰麵摔在了蕭博揚身側。


    一抬眼就看見了蕭博揚紅得跟個番茄似的一張臉。


    再一抬頭,就看見那持刀的嬌嬈女妖。


    喬晚麵無表情地嘔出一口血。


    這他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玩風花雪月這一套?!


    螞蟻精後招緊隨而來,沒來得及多想,喬晚搓著雷球再度衝了上去!


    纏鬥之間,倒在地上的蕭博揚,卻是猛地一呆。倒不再是因為那破廉恥的女妖,就連女妖調戲也沒能動搖他的心神。


    這……這不是喬晚那什麽“丟你雷某?”


    青年心髒驟緊。


    他不可能看錯,這一招,除了喬晚他還沒見誰用過。


    這熟悉的身姿,熟悉的步伐,熟悉的出招方式,還有這凶殘不要命的打架習慣,除了喬晚還有誰?!


    眼下卻根本不是認親的時機。


    下一秒,刀光再臨。


    不甘心自己被無視的女修,冷笑著再召喚出刀陣。


    □□媽。


    畢竟命更重要,蕭家小少爺特沒風度的暗罵一聲,就地一滾,


    被他這一罵,麵前這妖嬈女修反倒笑得更歡,出招也出得更凶殘了。


    指揮著刀陣,變著法兒換著花樣的往蕭博揚身上戳,刀光交織,沒幾下的功夫,就把眼前這尊貴高傲的小少爺,給劃了個破破爛爛,露出白淨的肉。


    沒眼看。


    就在這時候,他身上緊纏著的龍影一收,四肢頓覺一輕。


    蕭博揚下意識地抬眼看。


    十多個元嬰合成圍殺之局,目的,就是困死當中的伽嬰。


    男人麵色沉靜,五條龍影忽上忽下,氣勢赫赫,催動風雲變化,腰側的刀從頭到尾就沒出過鞘。


    這……這才是真正的大能。


    蕭博揚心頭巨震。


    也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被女妖給逮住了間隙。


    眼看著刀鋒再落,鏘然一聲輕響,森白的外骨骼牢牢卡住了薄薄的刀刃,喬晚五根骨節握緊了刀刃,頭也沒回,“怎麽?起不來了?”


    蕭博揚愣愣的,臉上還沾著抹飛濺的血液。


    此時此刻。


    雨停了。


    風止息。


    他眼裏也隻剩下了眼前這麽一個少女。陌生而平庸的眉眼,這個時候顯得格外親切和熟悉。


    “喬晚?”


    這一聲,已帶了顫音。


    喬晚就地把刀刃一丟。


    蕭博揚忍不住輕輕抖了起來。


    他沒想過讓她死,從來就沒想過讓她死。


    這個時候,無數話一起湧上心頭,偏偏嗓子卻沙啞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半晌,才呆愣愣,沒出息地擠出幾個字,“你沒死?”


    所以這丫鬟才看著這麽眼熟,所以裴春爭反應才那麽古怪。


    從剛剛看見蕭博揚被丟入戰局的時候,喬晚就知道,她這馬甲保不住了,故而,也根本沒遮掩。


    蕭博揚張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麽,立馬就被喬晚給堵住了話頭。


    “打完再說。”


    蕭博揚搖了搖頭,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想對你說。你沒死,真的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蕭博揚心中陡然一鬆。


    聽聞這話,眼前少女難得扯著嘴角,露出個笑來。


    “你確定真的要在這兒敘舊?”


    話音未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再次響起。


    “小公子,來玩兒啊。”


    蕭博揚臉色扭曲:操!


    於是伽嬰負責大頭,喬晚和蕭博揚就負責在外圈兒清場。


    天際雷聲滾滾,電蛇狂舞,飽含毀天滅地之勢。


    喬晚肉.身直通天雷,挾電攜雷,麵色冷酷。


    蕭博揚目瞪口呆地看著喬晚眼也不眨,一口氣也不帶喘的,借著老天爺的勢,雷霆震怒,氣勁震蕩,十步之內,硬生生橫掃出一片清淨。


    畢竟天雷鍛體的少,人修倒還好,尤其是邪修、妖修和魔修,最怕的就是天雷。


    人修壽數短,妖修魔修壽數長,而在修煉這條路上,妖修、魔修的靈氣也太多比人修充裕,但在雷劫之下,人修總算扳回了一局。


    在場群妖,麵麵相覷,眼看著喬晚手上的雷球,都有些忌憚,竟沒人剛立即衝上前去直攖其鋒。


    蕭博揚心裏震驚程度一點也沒比別人小。


    當初行刑台上,喬晚自廢筋脈,他也是親眼所見。


    喬晚跳下太虛峰之後,他倒也想象過,喬晚要是沒死會怎麽樣。但不論哪一種,結果都算不上多好,自廢筋脈,就意味著自己堵死了自己這條修行之路,修為頂多止步於練氣期,再無進一步的可能。


    蕭家、魔域,當初替馬懷真做事的時候結下的那些仇家,都不大可能會輕易放過她。


    總之,在蕭博揚想象裏,喬晚過得叫一個淒淒慘慘戚戚,所以每每想到喬晚,他心裏都煎熬。


    但他從來沒想過,會像現在這樣,她和妖皇攀上了關係,還和伽嬰並肩作戰。


    硬生生借了老天的勢,張牙舞爪,十步之內,暫無一人敢近身。


    雖然修為沒長進,但一旦衝破了這關,或許,就是一番大造化。


    想到這兒,蕭博揚心裏有點兒五味雜陳。


    既有重逢的喜悅、感動和心酸,還有那種明明約好了一起學習,你卻偷偷報了補習班那種尤為複雜的心態。


    暴雨如注。


    長街中央,那是無人敢踏足的戰圈。


    細羅麾下十個最精銳的元嬰,全圍在了男人身前。


    劍刃一甩,雨滴滑落,水珠四下狂舞。


    在這長街之上,上演一幕幕殺招!


    久攻不下,長街之上,突然傳來個蒼蒼厚重的嗓音。


    “伽嬰,想當初,你還是我帶大的。”


    “沒想到,一晃眼的功夫,你已經有了如此長進。”


    金戈之聲頓消。


    臨街另一家酒肆的窗,轟然開了。


    從街上,隱約能看見窗邊人的模樣。


    綠髯綠眼,容貌英俊的老者,端坐在床側,渾身上下含著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就是妖族的蛇君,細羅。


    伽嬰臉色沒多大變化,眼眸沉沉:“是你,你來了?”


    “是我。”


    老者應聲的功夫,前方商鋪鱗次櫛比,屋頂瓦片“嘩啦”盡數掀開,從中猛地再躍出數十名敵人,手執鎖鏈。


    半空之中,忽然射出無數銀色細線,交織成密密細網。


    地上積水猶如白練一般,眨眼之間,活了!水流躍上伽嬰靴麵和袍角!


    無數敵手這才從街角,巷口紛紛轉身而出。


    四麵八方,天上地下。


    天雷地網之陣,方才初現崢嶸!


    刀光劍雨之下,喬晚心裏一驚。


    這陣仗,比她想象中還要龐大。


    而在這天羅地網之下,老者這才躍下了窗,飄然而至,微微一笑:“伽嬰,我們許久未見了。”


    不過是隻獾,也敢稱龍。


    瞥見男人袖裏龍氣,就算沉穩如細羅,這個時候心氣也難免有點兒不順。


    蛇修百年方才成蛟,蛟修百年則成龍。


    這隻獾,憑什麽袖懷龍氣,做萬妖共主?


    伽嬰麵色不變,四周龍影護身,龍氣翻騰。


    老者幽綠色巨蟒盤旋在身後,血盆大口怒張,大有反客為主,吞龍化蛟的念頭!


    細羅一出場,這回,在場是沒人敢待了。


    交代的事都已經做到,林五一揚手,當機立斷帶著一幫弟子,麻溜地撤出了長街。


    掛在樹梢上的人皮,眼見這陣仗,心裏也有點兒慌。這兩位妖族大能打架,被掃到台風尾,也足夠他們在場這些小魚小蝦們喝上一壺。


    眼見林五一行人暗搓搓地準備開溜,人皮心念電轉。


    林五肯走,這就代表著事都準備妥當了,林家的人已經到了岑家。


    對,岑家。


    岑清猷和昆山的人這個時候已經被人給攔了下來,是時候去岑家那兒了。


    人皮上那對秀氣的眼,眼中閃動著點兒陰毒的光芒。


    這姓陸的小賤人,和岑清猷那個孽種都被拖在了這兒,礙事的人已經被清走了,今天,薑柔這個小賤人對他娘做的,他都要一筆一筆慢慢討回來。


    就從指尖割開一條縫,一點一點剝了她的皮!


    林家弟子和人皮一撤。


    於是,長街之上。


    就隻剩下了伽嬰、喬晚、蕭博揚,和以細羅為首的妖族叛軍。


    而在另一條街巷。


    岑清猷和穆笑笑等人也被人攔住去路。


    來者人數眾多,麵色不善,氣勢洶洶,將岑清猷、裴春爭等幾人圍了個嚴嚴實實。


    岑清猷腳步一頓,麵色不變,“各位英雄好漢,眼下是意欲何為?”


    為首的漢子,睨了眼他額上菩提子,彬彬有禮地行了一禮,“奉命行事,請小師父勿怪。”


    同一時間,岑家。


    火光滔天,群妖亂舞,尖嘯聲與呼救聲此起彼伏,地上流淌開潑墨般的血色。


    昨天,那十多條臘肉不過是個開端,陣法塌了一角之後,林家人同妖族的人馬一齊殺了進來。


    “杜衡!!杜衡!!”圓臉的丫鬟幾乎叫破了嗓子,淚流滿麵地在一地瓦礫廢墟中翻找。


    岑家,這第一重防衛已經被攻破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一重殺陣背後,還套著另一重殺陣。


    街心,兩隻大妖還在對峙。


    銳可削骨的細網縱橫交織,細線之上淌過著淡淡的鋒銳的銀芒。


    “這是蛛娘所織就的細網,陛下知曉這細網可斷萬物。”


    伽嬰:“你以為靠這個就能攔住我?”


    老者微笑:“這蛛網當然還不足以攔住陛下。”


    但其他東西,就不一定了。


    話音未落,烏雲滾滾之處傳來尖銳鳥嘯,巨鳥扇動雙翅,拋下了一抹黑影!


    黑影從半空中被拋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露出個青年的模樣。


    伽嬰瞳孔驟然收縮!


    青年眼裏有死氣,有冰冷的絕望和無奈。


    對上男人目光之後,硬是擠出了抹笑容,嘴唇一張,無聲地喊出了幾個字。


    “保重。”


    陛下,保重。今日,是我拖累了你。


    這小把戲當然攔不住他。


    但這妖卻肯定能攔住他。


    細羅目不轉睛,端看伽嬰現在要怎麽選。


    踏出這一步,天羅地網,步步殺招,就算殺不了他,也能叫他吃個大虧。


    要不踏出這一步,這妖可就沒命了。


    圍觀的蕭博揚臉色也跟著變了:好歹是一介蛇君,他麽的竟然這麽不要臉。


    爭權奪利,無所謂要臉或是不要臉,隻要有用就行。


    細羅負手冷笑,等著眼前男人來選。


    從這高空之中墜落,靈力告罄,這狗妖無疑會被千刀萬剮,化為一蓬血花!


    砰!!


    半空之中,確實是爆開了一蓬血花。


    不是青年的。


    也不是伽嬰的。


    森白骨甲覆身的少女,飛躍而出。


    骨甲還不夠堅硬,至少還沒修成真正的無堅不摧的地步。


    銀絲擊碎骨甲,深深勒入肌肉之中,少女全身上下骨骼層層暴漲,穿梭在上下交織的銀線之中,又層層剝落,像極了一朵極速盛開,又極速凋落的帶血骨花!


    但就這一瞬,


    喬晚飛身上前,一把攬住了青年,帶出戰局!!


    陸婉!


    是陸婉!


    男人目光緊緊盯著眼前少女,唇角溢出抹笑意,幾乎不受控製地朗聲大笑。


    刹那之間,其他人紛紛出招!


    但三條龍氣已經快人一步,絞碎了龍影,護住了少女去路。


    喬晚骨骼覆麵,隻露出一雙黝黑沉靜的眼。


    青年一愣。


    喬晚抱著青年落地,滾了幾圈,一連躲開落下的各路暗器、劍刃,這才抱著青年,驚魂未定地滾到了一邊。


    喬晚深吸了一口氣,一抬頭的功夫,再次對上了伽嬰幽深的目光。


    四目相對之中,該表達的都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沒什麽多餘的廢話要說。


    該做的,她已經都做了。接下來,就是他的主場。


    這是她和伽嬰之間的默契。


    下一秒,伽嬰唇角的笑意陡然化為蓬勃沛然的殺意!


    男人眼神冰冷,鏘然一聲,終於出了刀。


    刀身裹著的蜿蜒龍紋,如活了一般,衝天而起。


    妖氣衝天!!一時間,竟撥開雨幕,衝破了天上沉沉烏雲!


    改換天日,


    這才是真正的萬妖共主的手段。


    在場眾人群妖,根基稍微薄弱點兒的,不敵這股威壓,雙膝一軟,幾乎就給這妖氣跪了下來,身子止不住地打顫,不由自主的臣服。


    而喬晚卻根本沒回頭往後看一眼,一手抱著青年,馬不停蹄地朝著蕭博揚狂奔而來,伸手一拽!拖著他就跑!


    蕭博揚和喬晚抱緊了懷裏的青年一臉懵逼。


    “他麽的!跑啊!!!”喬晚怒吼!


    伽嬰要暴走了!要殺人了!


    蕭博揚抓狂:喬晚你個憨批!我他媽怎麽可能從人眼裏能看出來這麽多東西?!


    剩下來那一批妖,當然不可能放著他們不管任由他們跑!


    “追!!”


    還沒追出一步,一條龍影卻牢牢地護住了三人去路,龍口怒張,直對來人,驟然炸響一聲霹靂也般的龍吟。


    青年被喬晚扛在肩膀上,一雙狗眼茫然無措。


    顛簸之中,隻看見少女臉上掛著點兒稀碎的骨塊兒,骨麵上飛濺了點兒血痕,雨絲冰冷地往臉上拍,烏黑的發絲映襯著如雪的肌膚,含著極其明豔的,驚心動魄的殊色。


    這一路且戰且退,兔起鶻落地狂奔出兩條街,總算脫離出了戰圈。


    喬晚看也沒看,鑽入一間酒肆,就地將青年一放,拎起蕭博揚抖了抖,丟出一袋靈石,請老板退出去。


    暴雨天氣,客本來就少,雖然眼前這三人,一身水氣和血氣看著人心驚肉跳,但畢竟靈石給的多,生意總是要做的,老板明智地選擇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安頓好了青年,喬晚這才出了酒肆,這才抬頭看向了那條長街的方向。


    隻能看見五條漆黑龍影,盤旋而出,龍吟響徹長街,遠處那片天,龍身化雲,盤踞天際,妖氣遮天蔽日!


    ……


    千算萬算,他還是不該把注意打到這條狗身上。


    帝王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沒了狗妖掣肘,這簡直就是場單方麵的屠殺。


    轉瞬的功夫,長街之上,屍橫遍地。


    冰冷刀尖捅入老者身軀之時,老人的身體卻如同水波紋一樣扭曲,這麽一刀,直接捅散在了虛空之中。


    果然,還是沒用真身現身嗎?


    伽嬰麵色不改地收了刀,淡淡地想。


    細羅這老狐狸,心知自己修為不如他,沒十成十的把握,就絕不會下這麽大的賭注。


    不過這一刀捅了他分.身,也足夠他吃一段時間的苦頭。


    心念一轉,思及那銀色蛛網之上,接住青年的那抹粉色身影。


    男人反手收了刀,蹙眉撇開一地死屍,直往另一條長街的方向趕。


    酒肆之外,一道沾著血的傲岸身影突然出現,隔絕了簷外還在下個不停的暴雨。


    提步踏入酒肆中,男人玄色衣袍上沾了點兒血,血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很快就匯作了一小灘血漬。


    “修犬,陸婉。”


    喬晚看了眼靠在牆根處的青年,心裏默默地想,原來他叫修犬。


    剛剛抱上手的時候,她就察覺出了點兒古怪。青年太瘦了,瘦得不正常,汙發披散在肩膀上,半截破破爛爛的袍子裏露出慘白的骨。但就算如此,容貌也頗為英俊,眼神明亮溫和,這就是一條狗才有的眼神。


    伽嬰垂下眼,替他檢查了一番傷勢,那叫修犬的青年,硬是擠出了個傻白甜的笑,“陛下,我沒事。”


    喬晚和蕭博揚就蹲在一邊兒默默地看他們主仆情深。


    確定修犬確實沒什麽大礙之後,伽嬰這才收手,目光一轉,落到了喬晚身上。


    “陸婉,你和我來。”


    喬晚不明所以地跟著去了。


    和男人一同站在了廊下。


    誰也沒說話,就沉默地看著廊下垂落的雨簾。


    伽嬰淡淡問: “你可還好?”


    喬晚搖頭,“沒什麽大礙。”


    “我說過,我幫你,這養命珠……”想到屋裏青年的傷勢,喬晚猶豫了一下,“我們再另行處置。”


    男人嗯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擰起了眉。


    本來就在細心留意著伽嬰的神情變化,一看男人皺起了眉,喬晚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總不會……臨時反悔?


    好歹也是萬妖共主,總不至於出爾反爾。


    男人也確實在想事情。


    眼前浮現的,全是那朵淒豔至極的骨花。


    一想到那朵骨花,和少女黝黑沉靜的眼,伽嬰心裏難得湧現出了股奇異的感覺,細細的癢。


    垂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


    萬妖之主,行事霸道慣了,既然意動,定要說出口。


    雨水四濺,水汽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街上氤氳出淡淡的雨霧,朦朧了並肩站立著的兩人的身形。


    蕭博揚就算再傻,看著酒肆門口,也總算琢磨出了點兒不對勁出來了。


    這氣氛……怎麽看上去怪怪的?


    雖然偷聽人牆角不太好,無奈這八卦之心,不是什麽人都能抗拒得了的。


    而靠在牆根上,那位虛弱的狗兄弟,兩隻狗耳朵都豎起來了!!明目張膽地偷聽著自家主子的牆角。


    被蕭博揚一看,狗兄狗耳朵馬上一耷拉,一臉虛弱地靠上了牆,扯出了抹明媚憂傷的笑意。


    蕭博揚:……


    但接下來,男人的話穿透屋外嘩啦啦的雨聲,聽得蕭博揚和修犬皆是一個激靈。


    “陸婉……”


    男人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輕輕閉上了眼,沉下嗓音,“我身邊尚有個空位,陸婉,你可願意……”


    蕭博揚與修犬對視了一眼,清楚地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抹震驚。


    聽聞妖皇伽嬰,一心打架,素來不近女色,族裏那些小狐狸精咬著手絹兒也不敢上前造次。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女人這麽耐心。


    難道說……?這打架打出心動來了?


    喬晚二丈摸不著頭腦。


    瞥見眼前少女的反應,伽嬰眉又擰得更緊了點兒。


    難道,他要說出口的話對人修而言還是唐突了些?


    妖大多都是直來直往,隨心所欲的,而人修之間彎彎繞繞頗多。考慮到眼前這畢竟是個人修,畢竟還是沒法用妖的思維方式來思考。


    不過話一出口,斷然沒有再往回收的道理,男人垂下眼睫,繼續未盡之言。


    言語沉穩有力,一字一頓。


    “你願不願意,做我部下,為我所用。”


    換句話來說,這隻蜜獾的意思就是——


    你願不願意,給我打工?


    喬晚:“……”


    原本還頗有點兒激動的蕭博揚和修犬:……幹!!


    你有病吧?!


    作者有話要說:  獾哥:業務能力挺強,有點兒心動。


    看到評論提伽嬰和狗哥的cp感的,這文畢竟是言情,文中沒有耽美線,都是直男,所以還是盡量不要提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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