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晚


    氣氛好像在那麽一瞬間, 凝固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麵前的佛者好像十分之眼熟。


    一定是錯覺,肯定是錯覺,一定不是夢裏的前輩沒錯。


    喬晚僵硬得猶如一個戳在地上的棒槌。


    一陣清風從大開的窗戶內灌入,嘩啦啦吹動了地上的話本, 話本裏那一夜火辣辣的內容就這麽清清楚楚地撞入了所有人眼底。


    好像更加糟糕了


    後腳踏入禪房的小沙彌,頓時也僵硬了。


    為什麽尊者的屋裏會出現個女施主, 為什麽女施主的懷裏會揣著這一本如此奔放大膽之物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喬晚臉上足足有幾秒鍾而後, 清正威壓的嗓音再度響起,餘音悠長,落地鏗鏘,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夾了點兒佛光,震得喬晚大腦嗡嗡地響。


    “許久未見,你的成長, 令我訝異。”


    被認出來了


    此言一出,一股熱意從脊椎骨直奔腦門, 喬晚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 撿話本,揣懷裏, 彎腰行禮一氣嗬成


    “晚輩拜見前輩”


    隨侍的小沙彌有哪個晚輩會拿著這個東西來拜見前輩啊


    她早該把夢裏的佛者,和那以美豔和凶殘聞名於修真界的妙法尊者聯係起來的, 喬晚嘴角抽了抽。


    揣著同人本, 碰上了正主。尤其這同人本的主角, 還是這麽一個比她不知道大了多少歲的, 清正威壓,德高望著的前輩。


    這簡直是太失禮了。


    頂著佛者淩厲的猶如兩把小刀的目光,喬晚十分慚愧地低下頭,尷尬到內心默默以頭搶地。


    “魔氣。”佛者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皺眉,抬手,又一道金光閃過,直接將屋裏的小沙彌給抽了出去。


    連帶著門窗,都被這沛然的佛氣震得哐啷一響,嚴嚴實實地關了起來。


    “魔氣,你身上為何有魔氣”


    妙法尊者,一字一頓,目光緊緊地盯著喬晚,蹙眉問道。


    從夢中闊別數月到現在,甫一重逢,就語出質問


    冷不防被一金光抽出去的小沙彌,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扒在門口,期期艾艾地喊了聲“尊者”


    屋裏毫無動靜。


    這這是怎麽回事眼看著那合上的門窗,再聯想到剛剛看見的那本話本,小沙彌驚悚了。


    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樣。


    小沙彌趕緊搖了搖腦袋,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


    屋裏,佛者目光淩厲,落在喬晚身上的目光仿佛洞穿人心,威壓中更含了幾分怒意。


    從相識到現在,喬晚就一直是以一個人修的身份出現在佛者麵前。


    如今“線下”一見麵,周身魔氣幾乎兜都兜不住。


    正常人看到這變化,第一反應一般都不是“這個人原來是個魔”,而是,“這個人修煉走了邪路,跑偏了,入了魔”。


    更何況還有地上那本“火辣辣”的話本。


    這簡直就是麵前這少女,跑偏了,不學好的最佳佐證。


    想到剛剛話本上那“驚鴻一瞥”,麵前佛者眉頭皺得更緊了點兒。


    頂著佛者這極具壓迫力的目光,喬晚硬著頭皮,澀聲道“前輩,你聽我解釋”


    妙法毫不客氣,凝神厲喝“你這魔氣從何而來”


    喬晚“這件事說來話長。”


    “前輩,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


    大師兄陸辟寒性子冷,但她畢竟是他一手帶大,在他麵前,喬晚還敢皮一下。


    馬懷真雖然愛陰惻惻的冷笑,其地位宛如昆山教導主任,但芯子卻是個為老不尊的,和馬懷真相處,喬晚也沒那麽大壓力。


    但夢裏這位前輩,或者是妙法尊者,那根本就不一樣了。


    介於熟,又不是很熟之間。


    又在這位佛門巨擘的鞭策下過了這麽多年,喬晚不敢有任何隱瞞,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來龍去脈。


    太虛峰上那件事,前段時間幾乎傳遍了整個修真界,但喬晚不敢保證,麵前這常坐鎮鳩月山,傳聞中很少下山的佛門巨擘有沒有聽說過她這“英勇事跡”。


    佛者一聲沉吟,目光更冷了點兒“你是魔”


    這眼神,看得喬晚心裏一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前輩晚輩抱歉”


    佛者嗓音鏗鏘低沉“你於我有什麽可道歉的”


    這橫眉冷對的模樣,看得喬晚內心羞愧之情更濃了。


    沒想到夢裏的前輩就是妙法,喬晚心想,妙法耐心地教她控製自己神識,教她了光照無間,還親手在她識海裏戳了個佛印。


    沒想到她是個魔


    一個佛,親身教授了魔這麽多東西


    這麽想,就連喬晚也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欺騙了感情,辜負了麵前佛者信任的大渣男。


    畢竟在夢中相處了這麽多年,也稍微摸清了點兒眼前佛修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氣。


    眼見妙法臉色不好,喬晚乖乖認錯,欠了欠身“晚輩雖是魔身,但心向正法,還望前輩能幫晚輩化渡魔氣。”


    妙法冷聲反問“佛魔不兩立,我為何要幫你化解魔氣”


    喬晚神情嚴肅“心正法正,心邪法邪,佛魔本在一念之間,晚輩心有正見,望前輩能相助。”


    認錯態度良好,這麽多年夢中說法,好歹是聽進去了點兒,也不算是冥頑不靈。


    妙法淩厲的氣勢略微一收“你說,是岑清猷帶你來到大光明殿,求我幫你化解魔氣”


    喬晚撓撓頭,老實回答“我也沒想到,原來前輩就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妙法尊者。”


    馬屁拍到馬腿上,妙法又冷下了臉“慎造綺語業”


    妙法尊者這個人,傳說中嫉惡如仇,對待妖魔,尤其是那些不知悔改的妖魔,格外地凶殘,而現在喬晚成了個魔,還是個地位不低的魔,頓時,就由夢裏那個原本還得到了頗多照拂的晚輩,變成了欺騙別人感情,連呼吸都是錯的“頑劣魔”。


    冷眼歸冷眼,佛者還是秉承了一貫的刀子嘴豆腐心,皺眉拋下了句“從今日起,你入我門下,隨我一並修行,我會為你化渡魔氣。”


    喬晚趕緊欠身道謝“多謝前輩。”


    至於剛剛地上的話本


    妙法沒提,喬晚就更不可能再提。


    說起來喬晚抬頭往外看了一眼。


    就剛才和岑清猷走散,被蕭博玉追了一路到現在,也不知道岑清猷他現在究竟在哪兒。


    要是絕情樓的人為求保險,又對岑清猷下了手。


    喬晚想了想“前輩”


    妙法“還有何事。”


    “剛剛在山下,晚輩和岑清猷被絕情樓的人手給衝散了。”喬晚抿唇問,“前輩能不能安排些僧眾去山下找找,我不太放心。”


    話說到一半,禪房外突然又響起了腳步聲,來者嗓音溫柔中透著幾分急促和嚴肅。


    “師父可在我有要事想請師父幫忙。”


    小沙彌“師父在屋裏跟一位女施主說話呢。”


    說曹操,曹操到。


    下一秒,一抹梅花白的身影撞入了禪房,岑清猷憂心忡忡地邁出一隻腳“師父,弟子有要事稟報”


    卻在撞上屋裏站著的兩個人時,硬生生刹住了車。


    少年看了眼屋裏一身沛然佛光的妙法,又看了眼喬晚,睜大了眼“師父,辛夷”


    眼看著本該被絕情樓殺手追殺的少女,就這麽站在了禪房裏,旁邊還站著自家威壓的師父。


    火急火燎趕來搬救兵,出麵解圍的岑家小公子,懵了。


    “那些絕情樓的人手辛夷你沒事”


    妙法在大光明殿,甚至在整個佛門,地位崇高,解釋這種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喬晚頭上。


    岑清猷默默聽完了,整理了一會兒思緒。


    要帶喬晚到大光明殿求醫,說實話,這還存了岑家二公子自己一點私心,雖然待人接物溫和有禮,整個棲澤府地界兒出了名的心善,但岑清猷說白了,其實是個切開黑,說切開黑,倒也不太準確,其實就是心眼多了點兒,做事的時候比別人多考慮了一分。


    到現在岑清猷都沒忘記當初世春堂屋簷上那一幕。


    那紛紛落下的黑色的佛光。


    光照無間。


    辛夷怎麽會用光照無間,這個疑問一直在岑小公子腦子裏盤旋。辛夷究竟和他師父是什麽關係,是認識,還是說另有隱情


    既然想不通,那不如幹脆帶她去見妙法。


    事關到自家師父,不得不慎重。


    這也是岑清猷當初為什麽提議要帶喬晚來大光明殿的重要原因,而現在,答案已經很明了。


    不過這一幕出現在眼前,岑清猷還是有點兒震驚,當下彬彬有禮地向行了個禮,溫聲細語道“原來,師父與辛夷相識。”


    妙法“你從棲澤府回轉,就是為了請我幫她化解魔氣”


    “是。”岑清猷欠身,“辛夷於我岑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弟子鬥膽響請師父幫忙。”


    “這段時間弟子回鄉去探望了父母和大哥,爹娘和兄長無恙,此番回轉之後,弟子暫時不會再回去,會留在殿內靜心修仙。”


    少年舉止風度翩翩,從容有禮,欠身時,菩提子額飾輕輕晃。


    再看麵前佛者臉色不太好。


    作徒弟地敏銳地察覺出來了點兒不妙。


    “回去探親的這段時間以來,在修行一途上,弟子也未敢有所懈怠。”


    舉手投足間,活脫脫一個認真懂禮貌的三好學生模樣。


    “每日抄寫的經卷都已經放在了書篋中一並帶回,稍後,弟子便拿去讓鑒真師兄檢查。”


    想到自己這敏感的身份,喬晚也十分有默契地,畢恭畢敬附和,以此來表明自己良好的學習態度“前輩,前幾日岑清猷還為晚輩說了一晚上的佛法。”


    妙法看了眼麵前這和諧友愛的兩小輩,臉色這才稍稍由陰轉霽。


    喬、岑╭′`╭′`


    為了表示乖巧上進,兩個小夥伴,彬彬有禮地一致彎腰行了個大禮,體貼地不再打擾,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然後。


    “啪嗒”


    熟悉的,讓人窒息的聲響,再一次在整個禪房裏響起。


    兩本話本隨即從岑清猷衣襟裏掉了出來。


    上麵也明晃晃地寫了幾個紅通通的大字。


    “被妙法尊者就地正法的二三事”


    “那一夜,大光明殿”


    岑清猷


    喬晚


    兩個和諧友愛,乖巧上進的小夥伴


    因為寶相太過華麗莊嚴,又有禁欲效果加持。不是被人意淫,就是被人在意淫的路上的佛門巨擘


    下一秒,一道沛然佛光瞬間衝破了門板


    維持著“乖巧行禮”姿勢的喬晚和岑清猷,就這麽一並被抽出了禪房。


    一聲清喝乍響,佛者嗓音雄渾“去禪堂念經”


    喬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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