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識, 亦複如是。”


    禪堂裏,隱約傳來了一疊聲兒的誦經聲,喬晚和岑清猷坐著, 神情都有點兒生無可戀。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從上午一直念到了半夜都沒停, 時不時還有僧值轉著圈監督。


    第二天, 幾乎整個大光明殿都知道了, 妙法尊者嫡傳弟子,被邪魔入侵,起了歪念頭,夥同某女施主調戲尊者未果,被尊者罰著念了一晚上的經。


    那一夜, 琅琅的誦經聲響徹了整個禪堂, 等天一亮, 還沒喘口氣兒,喬晚和岑清猷又被諸位師兄們提溜去做早課。


    妙法尊者雖然地位崇高,性格極其嚴厲凶殘。但據大光明殿的小和尚透露,尊者他其實就是看著凶殘了點兒,實際上心地善良,慈悲寬容。


    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去找妙法尊者答疑解惑。


    隻要不怕被金光抽。


    佛者端坐高台之上,一身袈裟猶如垂落的流雲,目光淩厲,任誰一走神,一道金光劈頭蓋臉地就抽了過去。


    這頓時讓坐在椿凳上的喬晚宛如夢回高中。


    雖然已經沒了前世老師和同學的記憶,但這恐怖的感覺,簡直就已經生生世世地鐫刻在了骨子裏。


    來到大光明殿之後,喬晚就這樣在早課、晚課,在各種禪定和誦經中度過了一連幾天。


    興許是佛魔當真不兩立,在這日日夜夜的佛氣壓製之下,喬晚腦子裏的魔氣似乎產生了逆反心理,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氣勢洶洶地反撲了回來,動用了三四個武僧都沒攔住,差點炸了一座殿。


    最終是一抹金光及時殺到殿門前,化作了個豔麗的佛者,抬手,袖間轟出一朵金色蓮花。


    沛然佛光壓下,喬晚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掌轟出了幾丈遠,深深地砸進了岩壁裏,石塊兒四分五裂。


    “孽障!”佛者蹙眉厲喝!


    另一道金光再次直衝喬晚腦門而來,深入識海,那麽一戳,又留下了個佛印。


    “陸施主?!”一眾和尚大驚失色。


    這一砸,立即就把喬晚神智不清的大腦給砸清醒了,喬晚從岩壁上滑了下來,擦了把滿臉的血,身形搖晃了兩下:“我沒事。”


    眾和尚嘴角抽搐:“但施主你……流了好多血。”


    喬晚:“我沒事……”


    說著又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哐啷”——


    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眾和尚看了眼這凶猛的佛光,齊齊一個哆嗦:這哪裏像沒事了啊!


    妙法尊者之凶殘……果然沒因前段時間閉關而減少那麽半分。


    等喬晚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一眾和尚們搬到了禪房裏。


    喬晚捂著腦袋,慢悠悠地醒轉,隻覺得眼前有一圈一圈兒的星星在晃。


    眼一瞥,在床邊兒看到了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岑清猷坐在床側,看了眼喬晚,臉上露出了點兒猶豫之色:“辛夷,這是師父讓我給你的。”


    喬晚看清少年手裏的東西之後,頓時愣了。


    岑清猷抽出來的是一把嶄新的掃帚?


    “掃帚?”


    “是。”岑清猷將掃帚塞到了喬晚手裏,溫聲解釋:“這是大光明殿的定心帚。心定,拿在手上輕若鴻毛,掃得也快。若心生雜念,掃帚拿在手上,猶如千百斤之重。”


    “前輩的意思是?”


    岑清猷:“讓你在勞動中淨化心靈。”


    喬晚:……


    她畢竟是隻魔,雖然披了個馬甲,識海裏的佛印壓製了不少魔氣,但最近正逢三教論法會,山上人來人往,喬晚這模樣不方便見人,就被僧值安排在了大光明殿南側門附近灑掃。


    三教論法會,是修真界儒釋道三教切磋比試的一場盛會,這次三教論法會由大光明殿坐莊。還沒開始比,每天就有初生牛犢不怕虎,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們,來山門前挑事。


    大光明殿南邊兒是一片陡峭的懸崖,南側門人跡罕至,層層石階鋪展向上,菩提樹枝葉繁茂,翠綠的樹葉幾乎落滿了一石階。


    妙法在喬晚識海裏留下的佛印,主要作用還是監督,如今,喬晚識海裏的魔氣愈發猖狂,竟然連佛印也壓製不了多少。


    心神不寧,定心帚握在手上重若千鈞。


    執帚人修為境界反映定心帚掃地的難易程度。要是力能搬山的修士來拿著,其重量就相當於一座巍峨高山。


    喬晚掃了半天,也沒掃幹淨多少,反倒是累出了一身汗,幹脆放下掃帚,靠在樹幹休息了一會兒。


    一閉眼,魔氣和佛氣在識海裏翻攪,打得十分之激烈。


    隱隱約約間,魔氣占據了上風。


    就在這時,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道年輕的男聲兒,伴隨著一陣紛亂的腳步。


    “這兒有個人!我們去問問!”


    “這位道友!”


    喬晚抬頭。


    石階前俏生生地站立了幾個青年男女,穿著打扮華貴,袖擺上繡了個金色的“善”字。


    剛剛開口的青年問:你知不知道這兒是哪兒?”


    青年手裏握著個書卷,嘴角掛著抹漫不經心的笑,說話的時候趾高氣揚。


    喬晚抿了抿唇,累得嗓音有點兒啞:“這是大光明殿南門。”


    “南門。”青年似有所悟地點點頭,笑了,話一說出口,得意洋洋,“平日裏就聽說大光明殿香火旺,信眾不知凡幾,沒想到還有這麽荒涼的所在。”


    喬晚心裏冒出了點兒焦躁,皺眉。


    麵前這一行青年男女明顯是來挑事的。


    論法會還沒開,三教之間就有不少躁動不安的弟子開始四處下戰書,爭相替自家門派“爭光”。


    喬晚別過頭盡量不去看麵前這一行男男女女。


    一看麵前這女修竟然這麽目中無人,青年冷下臉,皮笑肉不笑:“怎麽?大光明殿的,就這麽傲氣?”


    魔氣翻攪得更厲害了,喬晚下意識地去拿靠著樹的那把掃帚,定定心。


    手剛碰上掃帚柄,一道劍氣劈了過來,手裏的掃帚頓時一分為二,斷成了兩截。


    “我們問你話呢,”這就是你們大光明殿的待客之道?”


    敵意呼地一聲鑽入了腦海,伴著魔氣攪拌了兩下,那股暴虐嗜殺的**再躥上了識海!


    喬晚握緊了剩下的半截掃帚,頑強抵抗。


    台階下的男男女女們,一看這人被打還不敢還手的懦弱模樣,頓時笑了起來。


    這一笑,捅了馬蜂窩。


    魔氣抓住機會,壓倒了佛氣。


    沒想到,那握著掃帚一直沒敢還手的少女,驀地抬起了頭,黑漆漆地眼裏閃過了一線紅光!


    瞬息之間,就論起那還剩半截的掃帚躥了出去。


    砰!


    重若千鈞的定心帚,一擊就把那書卷青年給拍飛了出去。


    剛剛還樂於挑事的青年男女們頓時愣了。


    在場的不是散修,都是仙門弟子,有眼力見。


    這灑掃女修周身繚繞著的……是魔氣?!


    也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


    砰砰砰!


    喬晚掄著掃帚,將台階上一行青年男女,幹淨利落地全掃了下去。


    其中一人率先反應了過來,捂著胸,吐出一口血,怒吼:“魔氣?!這人身上怎麽有魔氣?!”


    這是邪修?!


    還沒說完,凶悍暴戾的氣勁直衝胸口,喬晚又一掃帚掃了過去。


    再一抬眼。


    無數寶劍、書卷,毛筆,一眨眼的功夫,將她給包了個圓兒。麵前這一行青年男女,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是魔!”


    其中一個女修驚呼。


    這不是邪修,邪修身上不可能有這麽濃厚的魔氣!


    還不夠。


    還想要……


    喬晚舉著把掃帚,眼裏殺氣閃動。


    上回在泥岩秘境裏,殺了隻母皇連同無數人麵蠍尾蛛,魔性才勉強被壓了下來,這次反撲更加洶湧。


    這……這魔看上去也不過築基期的修為,但這魔氣卻充沛純正得讓人喘不過來氣。


    還有一身體術和武技,十分之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簡直……就像從戰火裏淬煉出的!


    這一行青年男女紛紛瞪大了眼。


    他們這幾個都是善道書院的弟子,離論法會還早著,幹脆趁這幾天的時間,上鳩月山遊玩,看見側門這兒有個平平無奇的女修,本來就想過去立個下馬威。


    結果沒想到,就這麽玩脫了。


    這特麽是魔!


    “下山!”


    “快下山!!”


    快回去!


    書卷青年當即立斷,拋出書卷,往上一跳,激動地渾身都有點兒發顫。


    他要回去告訴師長,大光明殿的和尚們在寺裏養了隻魔!


    喬晚沉默不言地掄起掃帚,剛準備去追,突然之間,一道厲喝再次衝入了腦海。


    “孽障!這便是你說的心向正法嗎?!”


    隨之而來的沛然佛氣,嘩啦啦一聲倒灌進了識海。


    還在禪房裏入靜的妙法,察覺到佛印震動,雙眉緊緊一蹙,火速趕往了南門。


    一眼看見喪智的喬晚,臉色頓時一黑。


    雄厚的佛氣,和魔氣在識海裏形成了個拉鋸戰,你來我往,毫不相讓。


    最終還是魔氣占據了微弱的優勢,深黑色的魔氣一縷縷地包裹住了金色的佛光,開始吞吃。


    轟——


    一抹粉色殘影從南門飛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一眾大小和尚們,連同岑清猷,整齊劃一地扭過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飛揚的塵土:“剛剛……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飛過去了?”


    飛揚的塵土漸漸散去,喬晚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抿著唇目光冷冷地直視前方。


    順著喬晚目光一看,眼見妙法斂眉肅容,黑著臉,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對上威嚴無儔的佛者,喬晚身上魔氣全開,一來一往間,眼裏隻有殺意。


    這就是薛雲嘲口中的魔,沒成年魔族的指引和教導,早晚會迷失在這欲||望裏。


    岑清猷驚駭:“辛夷!”


    妙法皺眉。


    不過數月沒見麵,他沒想到喬晚竟然入魔這麽深。


    一個不要命地耿直地往前衝。一個沒打算傷人,其他招式用都沒用上,就用了一道“金光”,一邊兒周旋,一邊探出佛氣,去摸清楚喬晚腦子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抬手,那道金光遊刃有餘地上下翻飛交織,“啪啪啪”像抽陀螺一樣,下手十分之果決,毫不留情。


    看得一眾大小和尚們,震驚的同時,嘴角抽搐,又對麵前這魔微妙地生出了點兒同情和敬意。


    但和外麵這道凶猛的金光不同的是,探入識海的佛氣卻分外溫和和小心,不過剛探入識海,立即就魔氣被吃了個一幹二淨。


    被金光抽成了這模樣,喬晚還是百折不撓地繼續往前衝,眼裏泛著冷光,隻剩下了“吃”這麽一個念頭。


    眼看麵前這少女這麽冥頑不靈,妙法大怒,金光劈裏啪啦抽得毫不手軟,更加凶猛。


    喬晚白皙的臉上登時被抽出了道兒細小的傷口,滲出了點兒鮮紅。


    等喬晚冷著臉再衝了上來時,佛者站定,不再留情,迅速捏了法印,提氣一喝。


    “光聚佛頂印”急速盤旋,深深地戳入了喬晚識海。


    少女周身佛光大作,似乎受佛光影響,在佛者麵前刹住了車。


    將佛印戳入喬晚識海之後,眼見喬晚沒了動靜,妙法尊者皺眉,力道還是稍微鬆了點兒。


    岑清猷鬆了口氣:攔住了?


    佛氣。


    好香。


    喬晚大口喘了口氣,冷汗涔涔,短暫地清醒了那麽一瞬之後,食欲再次戰勝了理智。


    趁著佛者放鬆了點兒力氣,喬晚再次發難,繃緊了肌肉,再衝了上去。


    察覺出來喬晚這動作,妙法震怒,周身佛氣一蕩,道道金光迅疾如雨,至剛至猛的佛光,毫不留情地抽向了喬晚腰間,透過破破爛爛的布料,白皙的腰肉上瞬間血痕交織。


    所有人都低估了一個魔對吞吃的執著,就算被抽得滿身血痕,被滾燙得像流金一樣的佛氣給燙出了一片紅。在這情況之下,喬晚還是頑強地頂住了佛氣,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一口咬住了佛者的脖子。


    雄渾滾燙的佛光跟著衝進了口腔和鼻子裏,燙得喬晚一個哆嗦。


    瞬間,整個側門附近的時間都好像靜止了。


    完了。


    所有人隻覺得平地一個響雷,大腦轟隆一聲,被震得瞠目結舌,驚恐地看著這寶相莊嚴的大光明殿尊者,就這麽被一口給咬住了脖子。


    牙齒刺入溫熱細膩的肌膚,一串血珠順著頸側流了下來。


    感受到脖子處傳來一陣微微濡濕的異樣觸感,藏藍色的發絲倏忽滑落頸側,佛者淩厲豔麗的眉眼一僵,橫眉翻掌,一聲忍無可忍的高聲怒喝在整個南門前炸響:“光照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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