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65年4月4日,出雲。


    站在軍區總指揮室的辦公桌後麵,胡洱自信地讓人懷疑。


    什麽叫他還留在出雲?要知道所有和狄利爾.魏斯行蹤有關的報告不隻有胡洱看得到,樸天惠一樣看得到。


    負責追捕的精幹偵探死了17個,傷了4個,但這都是一周前的事,這一周那個強大的狙擊手根本就沒露過麵,說不定已經遠遁千裏了。


    樸天惠悄悄把胡洱的判斷劃入到感情用事上。狄利爾差點殺了他,他心裏有恨,執念一些也正常。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感情用事?”胡洱盯著樸天惠,有些憤恨,哪怕戰力不如,他依然是這個軍區的主事人,但他從樸天惠眼裏看不到一絲尊敬。


    樸天惠搖搖頭,眼神不躲不閃:“我相信證據。”


    “沒有直接證據,隻有一些依據。”胡洱的話和表情極度不相符,以至於讓樸天惠懷疑他的精神狀態,“首先一點就是證據,我們收集到的證據五花八門,有些符合這些人的身份,有些卻格格不入。”


    “你說那些有顯著政治傾向的小東西?”胡洱的表情很自信,以至於樸天惠不得不認真對待。


    “沒錯,一共四件,就像是在說這四個人是為了各自支持的政客才發動這場無謀的刺殺。”


    “你想說這是栽贓?”樸天惠自然而然地被胡洱引導到沙發那裏,兩人麵對麵坐下,“如果是栽贓,那毛利和華夏都有可能,但我看來並不像,黑暗世界的殺手也是人,他們都有另一幅麵皮生活在普通人當中,喜好參與政治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你這麽說當然解釋得通。”胡洱自顧自地泡起茶,茶湯碧綠,沁人心脾,“但結合一些其他的信息,我更願意相信這些東西的作用是傳達。”


    “傳達什麽?”


    “還能有什麽?上周警察局的偵探們查到了魏斯暫住的酒店和一個隱蔽據點,付出十幾條人命,卻依舊沒有活口和監控看到魏斯的臉。這是一個謹慎的人,突襲尚且如此,很難相信這樣他會因為區區反光失手,我猜他是有意放過我。”


    樸天惠在心底捋了一遍,假設沒有問題:“我願意相信你的判斷,可是這份判斷沒有意義。有人雇傭這個殺手來殺你,因為某些原因他不願意,於是故意給了你生機。那他就更應該跑的遠遠的。”


    “不對,有人雇了這個殺手來殺我,但有人出了更高的價錢,放過我,讓我知道誰要殺我,這才是答案。”胡洱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知道嗎?黑市裏有人在購買我的情報,這幾天的情報。”


    “所以你覺得那些小東西是別人有意交給你的,目的就是讓你判斷出想殺你的人是誰。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如果是青衛內部的人,一次不成功的刺殺可以讓我放棄戰後的競選,更可以讓我投效到他的麾下。如果是青衛外部的人,無論我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都可以讓目前內鬥不顯的青衛分裂。你覺得這樣的好處夠嗎?”


    “那你知道是誰要殺你了嗎?”


    “還不能確定。”胡洱起身找出一份檔案,是狄利爾.魏斯的資料,薄薄十數頁道盡了他的傳奇人生,“他們怕我愚蠢,不肯讓我輕輕鬆鬆知道結果,不是說曆盡艱辛獲得的答案才能讓人相信嘛。所以你必須抓到他,無論死活。”


    “如果他有意誤導你呢?”樸天惠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聽了這麽久,她發現胡洱或許並不知道真正要殺他的人是誰,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了,隻是需要佐證。


    “放棄戰後競選的胡洱和兩周前的胡洱已經不同了,現在的我代表的不再是競爭,而是泛太平洋聯盟的青衛勢力和出雲戰區。我隻需要一份詳實的報告,這份報告必然指向一方,如此我才能堂而皇之地加入另一方。”胡洱苦笑一聲,“至於真正組織這次刺殺的人是誰,這重要嗎?”


    無論是托倫還是淩佟,半個月前都盼著我去死吧,刺殺行動是誰策劃的,有區別嗎?


    ……


    狄利爾.魏斯信步走在出雲的大街上,抬頭去看就可以看到燈塔和海陸館,不過拾荒者標誌性的虹橋已經消失了,這種華而不實的裝點對軍隊而言毫無意義,反而容易侵蝕戰心。


    這十幾天他過得並不愜意。相比軍隊,警察對他的行徑更加熟悉,兩周時間他丟掉了居住的酒店,丟掉了一個隱蔽點,當然也丟掉了進入出雲的那個身份。


    新的身份是拾荒者聯盟提供的,魏斯都不知道伊思什麽時候和這群殘而不滅的理想主義者建立的合作。


    新身份叫尼米塞.古德裏安,一個青銅拾荒者,遊記作者,十幾年間發表過近百篇荒野遊記。


    這種兼職的拾荒者如今的出雲還有很多,全球人類同盟也沒有針對這些蝦米的欲望,畢竟這裏是曾經的拾荒者總部所在。


    這些都是真的,魏斯從伊思傳輸過來的資料中看到這個人的一生,什麽時候到過哪裏,寫過什麽,發表在哪裏,都是真真切切。


    很顯然,這個身份有一個專門的團隊經營了十多年,是拾荒者最貴重的偽裝之一,居然就這麽給了自己。


    為了扮演好這個身份,魏斯摘掉眼鏡,貼了彩瞳,把頭發染成亞麻色,在臂彎染了假的胎記,貼上胡須穿著隨意,看上去完全換了一個人。


    更誇張的是這個叫古德裏安的假身份居然有工作,就在星火財團下屬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報社裏。


    他去上班,整個編輯部的人都表達了對這個身份的熟稔,有朋友,有對手,也有工作上結了仇,處處使絆子的小人,於是魏斯知道這家報社全是拾荒者的潛伏者,說不定這些人全部的工作就是配合這個身份演戲。


    他安靜了一周,徹底消失在偵探們的視線裏,胡洱的情報則通過報社源源不斷地傳到他手裏。他很不滿意,死傷慘重的偵探居然沒有查封星火酒店,也沒有仔細搜索房間以外的其他地方,他特意在停車場一輛房車裏布置的秘密集會地自然就被漏了過去,那裏有他刺殺時用的槍,還有刺殺行動的戰術板和幾份托倫演講的視頻資料,憑這些東西這次刺殺就可以做成鐵案。


    或許手段有些著相,但隻要胡洱有目的的去查,伊思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就會把托倫出賣得幹幹淨淨。


    可是這些愚蠢的警察漏掉了最重要的現場,胡洱直到現在也不能徹底確定對手的身份,魏斯已經等不下去了,他必須主動出擊,把這輛房車交到胡洱手上。


    明知道現在回到星火酒店很危險,但房車裏的其他東西可以另做,那把槍卻是唯一的,因為他改造過膛線和子彈,如今卻成為束縛他自己的繩索。


    戒嚴已經持續了兩周,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解除。而一旦戒嚴解除,他的身份必須逃離出雲,到時作出任何舉動都可能引起反作用,這是精密的計劃絕對不能容忍的變數。


    天有些陰沉,魏斯緊了緊外套,向著遠處的大廈走去。


    樸天惠是青衛最優秀的間諜,既然擅長潛伏,自然擅長追蹤,而她最大的本領則是偽裝,隻要有材料她就可以變成任何人,包括模擬他的習慣和思維。


    這次她就是這麽幹的。胡洱為她提供了狄利爾.魏斯的資料,又大膽地假設他留下來的目的就是背叛雇主。建立在這種假設上,樸天惠認為魏斯一定在已曝光的地點留下了足夠的線索,隻是那些偵探沒找到而已。


    君子不立危牆,魏斯的目的不是殺人,不過是傳達一個訊息而已,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放置在危險的環境下。特意留下來的訊息沒被人找到,魏斯一定覺得難受,這就是樸天惠的機會,如果那些線索被發現了,魏斯早就走了。


    她不願意去找這些線索,魏斯是她回歸青衛以後的第一個獵物,雖然瘦小些,但勝在狡猾。她已經和淩佟成為了盟友,可是這個盟約並不為人所知,淩佟完全可以拋開他和胡洱合作,所以她的首要並不是破案,而是表現價值,她受夠了被當做一個降將來冷遇。


    她讓特務團秘密複查隱蔽所,自己在偽裝後輕而易舉地成為了星火酒店的前台。原來的前台有幾個和魏斯有過交集,正在被隔離審查,這次招聘是酒店自己提出來的,她隻是順勢而為。


    枯坐半天,一個亞麻色頭發的中年作家來開了房間,看起來似乎是為了幽會,行色匆匆地進了電梯。


    尼米塞.古德裏安,古老的日耳曼姓氏,在出雲並不多見。不知道為什麽,樸天惠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反複默念幾遍,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拾荒者的一枚暗子,一個偽裝身份。


    有一段時間這個身份是交給樸天惠經營的,而樸天惠又把這項工作交給了她最信任的朋友和駐守羅拉.吉爾。


    這個時候,拾荒者的暗探來星火酒店是為了什麽呢?難道他們也對這次刺殺案有興趣?


    也對,讓青衛分裂是這群理想主義者複活的最好辦法。


    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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