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戎度此二僧此時現身必然是來壞事,心中萬分不爽,提劍便要殺人,卻被一個黑衣漢子按住,小聲稟道:“仇大人且慢。今夜行動乃是千戶大人周密安排。為避免在場有人暗通勾結,好多兄弟也僅是頭回碰麵。這兩個和尚深夜攜著武器頗為蹊蹺,說不定是我們一夥也未可知呢?待小人問明來意後,大人再動手不遲。”


    仇戎低聲吩咐道:“也好,不過我提醒你,千戶大人從未向我提過什麽和尚。你若問不出個究竟,便一刀將他們宰了!”


    黑衣漢子好生應道:“是。大人且先聽我盤問。”轉而衝二僧喝道:“哪兒來的兩個野和尚,深更半夜來這裏則甚?”


    瘦和尚笑答道:“怎麽?這地方施主們來得,貧僧緣何來不得?”


    黑衣漢子微微一怔,戾聲道:“我們到這裏是要殺人,難道你們也是來犯殺戒的不成?”


    胖和尚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貧僧與師弟來此卻是為了救人。”


    黑衣漢子按住刀把,冷言道:“僅憑你兩個吃齋念經的和尚也妄想救走這個牛鼻子?豈不笑話!”


    胖和尚道:“阿彌陀佛!貧僧所救之人非是他人,正是在場諸位施主。諸位施主殺孽太重,唯有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老子又不做和尚,成什麽佛?你這和尚囉裏囉嗦,既非來殺人,那就要被老子所殺!”黑衣漢子不等把話說盡,揮刀便向胖和尚砍去。胖和尚長歎一聲:“阿彌陀佛!”竟也不躲。瘦和尚搶身過來,錚的一聲用兩指拑住刀刃,稍一運力,再看那刀立時折為兩段。


    黑衣漢子大驚,急向後退了幾步,登時就要摔倒。仇戎上前一把扶穩那黑衣漢子,跟著挺劍便向瘦和尚刺去。瘦和尚故技重施,隻是這次沒有折斷寶劍,隻兩指輕輕一彈,仇戎連人帶劍便向一旁栽了出去。他忙展輕功以劍尖點地,一個鷂子翻身又將就直立起來。


    “峨眉刺盤劍法靈迅力猛,隻可惜施主手上兵器不大趁手。”瘦和尚搖頭淺笑道。


    仇戎劍招使空,又氣又腦,罵道:“臭和尚,找死!”跟著又向他小腹猛刺,幾招下去卻都被瘦和尚用手指一一化解。仇戎不等招式用老,縱身而起,刷刷刷三劍連刺瘦和尚雙眼。瘦和尚雙足未挪半寸,隻靠上身閃躲,竟無半點損傷。


    “好一招喜鵲穿枝!峨眉劍法精髓如今掌握的人已不多了。貧僧有幸曾見過一位女施主使過這路招式,那真可謂是綿裏藏針,凶險之至。隻可惜施主是個男兒身,用起來倒顯笨拙了。”瘦和尚笑語盈盈道。


    仇戎見這和尚竟出言折辱自己,愈發慍怒,換了一路劍法又去攻他下盤。


    “青城劍陰陽雙修,施主陰氣過重,陽氣不足,天地精華采補尚淺,這招‘風入鬆林’嘛,嘖嘖,火候還差的遠那!貧僧奉勸施主還是換回峨眉女尼劍法為妙。”瘦和尚嘿嘿笑道。


    仇戎怒火攻心,使出渾身解數,卷起兩道劍花,猶如電光石火般發了出去。瘦和尚非但不閃躲,反而徑向劍鋒迎去。驀地他身形一幌,三步兩步便又繞回仇戎身前,兩腳生根,側身擊出一記勢大力沉的金剛羅漢拳。仇戎連忙收劍封擋,雙拳正擊在劍身之上。拳劍相迎,嗡的一聲,拳風猶如洪鍾巨鼎,狠狠撞在仇戎身上,長劍瞬間化為一堆碎鐵。仇戎從未領受過這般剛勁拳法,不由得被震飛十餘步之遠,頓感胸口氣滯,全身奇疼,左手握著殘劍顫顫巍巍,一口鮮血噴將而出。


    仇戎這才意識自己與那和尚功力實在相去甚遠,但他又不想因此功虧一簣,遂即對餘下黑衣漢子斥責道:“怎麽…你們還傻站在這裏?煮熟的鴨子難道讓它飛了不成,回去如何向千戶大人交差?”


    眾黑衣漢子這才緩過神來,結幫搭夥向那兩個和尚攻去。隻聽“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胖和尚將禪杖杵在地上,單手立掌,兀自誦起了經文。方念了幾句,這些黑衣漢子便覺渾身無力、頭昏眼脹。


    黑夜叉與白羅刹一旁觀戰良久,看出此中蹊蹺,皆都凝神閉息,欲聯手上前對付這兩個和尚。黑風使亮出寒鐵匕首,白羅刹鋪開砭骨索,二人剛剛擺出架勢,就聽暗處傳音道:“你們兩個且先退去!恐怕你二人聯手也敵不過這兩個和尚。他們便是數年前聲震江湖的“靈隱禪僧”。那個柱杖和尚法號善才,是名滿天下的“桂花詩僧”。另一個是他師弟性空和尚。說起來老夫也算與他們相識。”傳音之聲空透虛無又陰沉無比,黑白二聖使神色一凜,各自領命。眾人聽了隻覺脊梁發麻,都不敢出頭答話。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與貧僧素有前緣,何不現身一見?”善才曼聲答道。


    傳音大笑道:“他日有緣自會相見。隻是現下若我們兩方相鬥,恐怕終落得兩敗俱傷。如今大和尚的朋友生死掌握在老夫手上,不如這樣,老夫把他交給你,你們讓他留下老夫所要之物,如何?”


    性空斷然辭道:“佛門弟子豈容歹人作惡?!師兄,這些人大開殺戒,絕不能假縱!”


    善才攔道:“阿彌陀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行惡者禍雖未至,福已遠矣!師弟,為今還是以道長性命為重,咱們答應他便是。”


    傳音朗笑道:“好!大和尚乃至信之人,想來定不會反悔!”


    黑風使向傳音稟道:“宗主,方才那幾個道士說寶物就藏在那鴉巢裏。”


    傳音道:“方才的話老夫已經聽到,你去一探便知。”黑風使得令縱上樹梢,果然在裏麵找到一件黃綢包裹。繼而他躍下樹來,攤開讓玄虛子辨認。玄虛子看後隻點了點頭,又閉上雙眼。


    仇戎見了寶物心中暗恨道:“好你個玄虛子,當真讓我好找!這鴉巢正對香爐之上,平日常有人到這裏焚香跪拜,煙迷之下我竟絲毫未加察覺。”


    性空申飭道:“東西既已拿到,施主可要履行承諾,連同道長三位弟子一並讓貧僧帶走。”


    傳音應道:“好!老夫決不食言!”


    仇戎被性空拳風震成重傷,有氣無力,遞了個眼色給一名黑衣漢子,那漢子立時憤憤言道:“我等浴血拚死奮戰,死傷那麽多弟兄才擒住這賊道,豈能說放走就放走……”


    他話未說完,白羅刹神鬼不覺繞到了他身後,一把白傘頂在他後心,威脅道:“不聽我家主人之言,便剜了你的狗心!”那漢子登時沒了底氣,餘人無不膽寒。


    隻聽那傳音道:“千戶張大人那裏,老夫自有安排。諸位回去複命便是。”


    餘人隻恨自己與兩個大和尚和幽冥宗相比武功甚微,隻好受命不複再言。仇戎縱然心有不甘,也是鴉雀無聲不敢異議。


    雙方商議已定,性空攙過玄虛子為他鬆綁。善才臨行辭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若能迷途知返,懸崖勒馬猶未晚矣!貧僧先行一步了。”遂與性空、玄虛子以及三個道士走出了觀門。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太和觀早已是一片火光衝天。性空歎了一聲“阿彌陀佛!”驀然疑道:“大雨初晴,這火如何燒的起來?”


    “阿彌陀佛!”善才答道:“這世間恐怕隻有紅蓮之火不懼水土罷!”


    性空瞿然驚道:“師兄是說鬼蜮紅蓮?難道今夜他們幽冥五使竟來了四個?”


    善才打斷道:“師弟,此處非長談之地,咱們先到山下安頓再說。”


    忽而那三個道士撲通一聲給玄虛子跪下,乞拜道:“師父,弟子們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沒本事救得師父,又害師父丟了寶物,實在無顏再侍奉您老人家,望師父將弟子們即刻除名師門。”


    玄虛子望著熊熊大火,心中無限淒涼。他讓弟子們起來,弱聲道:“當年為師偏居在這荒山草觀,本意是不願惹人矚目。又怕你們爭強好鬥徒惹事端,所以未將本領傾囊相授。誰知事與願違,反倒害了你們。你們猝遇強敵力求自保本是未可厚非。至於藏寶一事,也是為師暗中指引你們,你們大可無須自咎。”


    兩個和尚聽罷均自無盡感慨,且聽玄虛子又對弟子囑道:“眼下太和觀已不複存焉。為師身上還有些通行寶鈔,大可抵三兩黃金,你們拿去到山下尋個營生去吧!切記,今夜之事萬不可再向人提起,免惹禍事上身。”說完從懷中取出一遝寶鈔分與三人。


    三人接了寶鈔卻不肯走,一個道士哭訴道:“師父,您老人家也要多多保重!這大明通行寶鈔如今值不了多少銀子,又難兌現,我們師兄弟此去也是前路未卜……”另兩個道士也相繼哭了起來。


    玄虛子從腰間又解下一貫錢,道:“為師身上僅剩下這些許了,你們一並拿去用吧。”


    性空勸道:“玄虛子道兄,你將這些錢分給他們,自己卻作如何打算那?”


    玄虛子自嘲道:“大師不必可憐貧道,貧道如今成了孤家寡人,大不了與二位大師同去化緣便是。”


    三個小道士捧過銅錢,叩謝道:“師父大恩,弟子們終生不忘!”遂擇了一條小路下山去了。


    “阿彌陀佛!”兩個和尚同時發出一聲長歎。性空攙著玄虛子緩慢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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