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嬰入了南山秘境。


    在裏麵發生了什麽,蘇怡不知道,也看不到。


    但在陸子嬰離開之後,九州便傳出了白虎被陸子嬰斬殺的消息。


    陸子嬰這個名字一躍成為了九州的話題。


    畢竟四神獸居於天道庇佑之地,承蒙星辰守護,即使是麵對始祖級真魔都不能撼動他們的一根汗毛,而隨後,隨著各地的異象,人們不得不承認,玄武怕是也落入了陸子嬰之手。


    再然後,朱雀在九州失了蹤跡。


    青龍也再沒有出過世。


    陸子嬰之名一時間響透整個九州——不過是惡名。


    而普天之下,知道這一切真相的隻有擁有可以洞悉一切的指引的昆無,以及慢慢回想起某些事的蘇怡。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在當年便已經將自己全族的性命獻祭給了九州,之後它們雖然借蘇怡的手重回世間,但也失去了所謂的血肉之軀——他們顯露給世人的不過是借由星象在九州留下的投影而已。


    而真正繼承了四神獸意誌的其實隻有當年他們留下的各自的傳承,陸子嬰顯然是看透了這一點——他想保留的隻有他們的傳承而已。


    陸子嬰的惡名傳遍九州,也有不少人要來挑戰這位斬殺了四大神獸的“惡人”,但最後卻都輕飄飄地敗在了陸子嬰的劍主九轉之下。


    有人說,陸子嬰早就有了飛升的實力,但不知為何,他一直壓製著自己的境界不願飛升上界,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惡意揣測陸子嬰是想依靠自己的實力在九州作威作福。


    但除了解決了四大神獸,陸子嬰再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而隨後便有陸子嬰的死忠粉洗白,說他斬殺四神獸實際上是因為四神獸入了魔,他是擔心它們為禍世間——漸漸的,這種說辭竟然也在九州有了不小的勢力。


    而蘇怡的神情也變得更加嚴肅了。


    陸子嬰在下一盤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大到連九州可能都隻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可是,如果陸子嬰是一位棋手,那麽與他對弈的那人又是誰?


    這個問題蘇怡還沒想明白,陸子嬰便突然上了山。


    縱然他現在已經是天下第一人,但上山時依舊是畢恭畢敬——最起碼麵對著白發蒼蒼的尋仙時,他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敬意的。


    ——可能也是因為打不過,畢竟尋仙也是曾經渡過飛升天劫的存在。


    陸子嬰的手段已然通天,他與尋仙的談話竟是半點都沒落入蘇怡耳朵中。


    而在同尋仙聊過之後,陸子嬰便又上了山,他徑直來到山頂。


    蘇怡盤腿坐在那裏等他。


    陸子嬰看到她就笑了,然後從小心翼翼從一個蘇怡十分熟悉的儲物手環中拿出一個棉花糖來。


    蘇怡挑了下眉,覺得陸子嬰這用儲物手環裝亂七八糟的東西的習慣很有自己的風範,於是她用靈力把陸子嬰懷裏的棉花糖抽過來,美滋滋啃了一口,這才開口道:“這麽說,把青龍囚在水池裏的人是你咯……”


    她看的分明,陸子嬰手裏的手環跟當初青龍給自己的手環一模一樣。


    陸子嬰一愣,隨後若有所思,道:“是的。”


    他伸出一隻手,蘇怡眼一掃,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了。


    蘇怡邊吃邊道:“你不去飛升來這裏做什麽?”


    陸子嬰想了想回答道:“我在磨一把劍。”


    蘇怡掃過那把跟了他一輩子的劍——以及劍柄上的一段紅菱,笑了下:“劍主劍?”


    陸子嬰大大方方亮出自己的劍,然後道:“它還缺點東西,我得想辦法給它補上。”


    蘇怡看了一眼,心頭總有一點詭異:“你把這把劍降過魔,殺過腰,甚至還拿他看過佛,空間時間因果都斬過,它還缺什麽?”


    陸子嬰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著天。


    蘇怡了然,最後默默道:“我支持你,加油。”


    陸子嬰看著她突然道:“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


    蘇怡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陸子嬰繼續解釋道:“封印魅魔的那次不是第一次,醜孩兒那裏也不是第一次——我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麵。”


    蘇怡沉默了一下,然後道:“的確是很久很久之前——各種意義上的很久之前。”


    按照蘇怡的時間線,她和陸子嬰的第一次見麵確實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了。


    然後她又把眼睛轉向他:“所以,你還沒告訴我你要磨你的劍為什麽要來我這裏?是來交代遺言的嗎?”


    陸子嬰笑了道:“我本來是想來請你幫我一個忙的,但現在我覺得好像老是麻煩你也不太好——所以你接下來就在這裏好好看著吧——我會把一個太平的九州留給你的。”


    ——太平的九州?


    蘇怡一時間有些茫然,她問道:“可是九州太平不太平跟我有什麽關係?”


    陸子嬰一愣,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笑了笑:“太平的九州確實跟你沒什麽關係——可是,你估計也不想讓你的噩夢真的變成現實吧。”


    這下怔住的卻是蘇怡。


    蘇怡時常做一個夢,即使是被葉辰帶到這裏,即使在經過了數十萬年的時光後,她依然會做那個夢。


    那個舉目皆是白骨,腳下盡是焦土的夢。


    餓極,困極,累極。


    可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不能倒下。


    於是她便一點一點挪,一點一點找吃的,一點一點活下去。


    在夢裏,她時常有著莫大的恐懼,時常擔心那些奇怪模樣的魔獸自某處衝出來。


    這種恐懼常常讓她自夢中驚醒,然後望著漫天星空失了神。


    這裏的天,沒有那道深刻的劍痕。


    她本以為陸子嬰提起那個噩夢時自己會再次被那種恐懼懾住,但很意外的是,她突然變得十分清醒,她慢慢放下被自己咬禿了的棉花糖的木簽,目光迎上陸子嬰的眼神。


    而陸子嬰終於敢伸出自己的手,在蘇怡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他的聲音是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輕柔。


    “我總該讓你明白,你在這九州並不孤獨。”


    ——這世上終究還有一個我,能同你站在一般的角度,看待這片天下。


    而蘇怡沒有躲開,隻是緩緩閉了閉眼睛。


    “我們見過麵。”


    ——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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