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總兵府的姚夫人,忽然派人專程給甫少更送來一張請帖,說是明日下午舉辦遊園賞燈會,請了所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家眷參加。


    這樣的賞燈會,去的都是各家族的宗婦並嫡係的小姐,人少而精,絕對是皇城內的上流階級聚會。怎麽會把帖子發給她呢?甫少更十分驚訝的將請帖翻看了幾遍:“秦南總兵府……秦南總兵……姚連書?”


    甫少更摸著下巴想了半天:“他老婆是誰來著?”


    芍沁兒笑眯眯道:“姑娘,姚總兵的夫人姓應,正是應小將軍的親姐。”


    應瀟瀟的親姐姐?甫少更笑道:“原來是她,這姐弟倆想搞什麽名堂?”


    “其他人都是幌子,這次可是專門為了你。”一個十分響亮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咣”一聲,隻見一名麵如冠玉、儀表堂堂的年輕男子一腳踹開了木樨院的大門。他的身後,路河十分無奈的攤了攤手。


    今日百裏泊外出辦事,朝山跟了去,路河留在木樨院。甫少更看這情形,朝山路河隻怕都擋不住應瀟瀟這種小霸王,還得將劉三和陳四要過來。


    應瀟瀟的笑容咧到了耳朵根,也不管什麽閨房內院,徑直進了甫少更的房間,唬的靜兒和芍沁兒全都跳了起來,慌裏慌張的找了件外袍給甫少更披上。


    “師姐,我看你這幾日就好像關進籠子裏的鳥,恐怕早已呆的膩味了吧?我跟我姐商量著邀你過府來玩玩,順便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


    甫少更笑道:“那真是多謝她了。小時候我們還曾見過,隻怕如今我還認得她,她卻不認得我。”


    應瀟瀟道:“你的事我都跟她說了,我姐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哈,像她會說出的話。”甫少更十分懷念:“那時她就喜歡舞刀弄槍,不知現在嫁為人婦,是不是有所不同。”


    “等你見到自然就知道了。”應瀟瀟眨眨眼,從懷裏掏出一個扁盒子來:“這是我姐讓我送給你的,她說你現在肯定窮的要死,出來見人會丟她的臉,要你明日下午戴著這個赴會。”


    甫少更打開一看,隻見盒子裏躺著一捧波光瀲灩的淸水。折射出的光線粼粼映在眾人的臉上。“這是……?”甫少更從盒子裏拾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串十分罕見的白水精項鏈,由於太過瑩白剔透,看在眼裏就好像沒有形狀一般,如同一顆顆光芒四射的水珠子,這水珠子不過是主材料,在每顆珠子上麵又串著一長串細小的水滴,同樣是由白水精琢磨而成。最神奇的是,水滴不是後串到水珠子上,而是在水珠子的原身上雕磨出來的,輕輕一碰,叮鈴悅耳。


    “真美……”芍沁兒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它,若戴在脖子上一定波光粼粼,水中洛神恐怕不過如此。


    “一定很值錢……”靜兒咂舌。


    “……”


    甫少更痛痛快快收了下來,囑咐芍沁兒一定要找出一套相配的衣服。


    應瀟瀟微微一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東西送到,話也帶到。我這就走了。”他伸手拍了拍甫少更的肩頭,忽然俯身在甫少更耳邊小聲說道:“師姐,如果你想離開這裏,我帶你走。”


    甫少更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卻見他朝她眨了眨眼。


    時間仿佛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時他們無憂無慮,趁師傅不注意,兩人雙雙溜出山門玩耍。無意中尋到那山上的一道瀑布,這瀑布被懸崖下凸出的岩壁和巨石截成數段,數節疊瀑一氣嗬成,飛流急瀉,直落穀底,十分壯觀。兩人一時在邊上看傻了,甫少更不小心踩到了石上的青苔,腳下一滑,一路跌跌撞撞掉入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地坑裏,仰頭一看,離那坑頂能有十幾米,且石壁光滑難以攀爬。應瀟瀟趴在洞口對她喊:“別怕,我一定帶你走!”


    過了許久,他果然找到一根結實的老藤蔓,將她吊了上去。


    出了洞頂一看,甫少更隻見應瀟瀟周身衣服破破爛爛,擦傷無數,竟是為了找那藤蔓繞著瀑布攀爬了一圈。應瀟瀟還十分驕傲道:“你看,我說能帶你走,就能帶你走。”


    ……


    應瀟瀟已經離開。


    甫少更望著那大開四敞的院門微微一笑,那時候若不是他,她隻怕要在那深坑多吃許多苦頭。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如果她想留,她就能留下來,正如她想走,誰也攔她不住。


    ……


    秦南總兵府。


    曆朝曆代,手握虎符的將軍若被派駐在外,家人就一定會留在皇城之內。軍隊將領的妻眷不許隨軍,這是一條軍中鐵紀。


    姚連書夫婦十分恩愛,聚少離多。丈夫一離家,姚夫人也無心娛樂,對上流階級的宴請往往都婉言謝絕了,參與的十分少。


    這回的遊園賞燈會,簡直是數年來,姚府開門邀客的頭一遭。一位身份貴重,手有重權的總兵夫人發出的邀請,受邀之人無不受寵若驚。


    總兵府的花園占地不大,十分精致,園內以山石為主景,磊石堆土為山,山上古木參天,山下鑿湖,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的複廊相連。湖中有亭,曲欄回廊,石徑盤旋,古樹蔥蘢,藤蘿蔓掛,野卉叢生,樸素自然。為了應景,園中已綴滿了各種式樣的燈籠,燈籠形狀各異,涵蓋了魚蟲鳥獸、山精神怪。下午時所有的燈籠還未亮起,已有許多妙齡女子在園中欣賞盤桓。


    甫少更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管事嬤嬤在府門口查驗了她的帖子,便把她帶至姚府待客的花廳,隨她一同來的靜兒被婢女引入側廂房喝茶。


    甫少更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那花廳的牌匾上寫著“融通明達”,字體遒勁,大約是姚連書親筆所書。


    再進那廳內,已經落座了十餘位貴婦和小姐,有幾位貴婦按品級著了正裝,可見對這次邀約的重視。


    而當先主座上的那一位美婦人,瓊鼻高挺,朗目疏眉,打扮的雍容華貴,珠圍翠繞,可不就是那應瀟瀟的雙胞姐姐,應漣漣。近二十年未見,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應漣漣仿佛根本未看見她進來一般,正自顧自地與身邊一位婦人談笑。


    而其他婦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都沒有理會。隻有幾位小姐很好奇的朝她看了看,便紛紛朝著同伴搖頭,表示完全不認識此人。


    甫少更摸了摸鼻子,便往最末位的位置走去,那空位邊上坐著一位粉衣小姐,大約也無人跟她說話,正十分寂寞的左右四顧。


    一見甫少更向她走來,她的臉上立時欣喜起來,急急忙忙向裏讓了讓,胳膊肘卻拐到了小桌上的茶壺,那茶壺眼看就要掉到地上,粉衣小姐捂著嘴,把差點尖叫起來的聲音死死咽了下去,卻見一隻很秀氣的腳尖倏忽伸出,給那茶壺做了肉墊,茶壺從腳尖上再滾到地上,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甫少更俯身撿起茶壺,輕輕放在那小桌上,然後行雲流水的坐到了她的旁邊,姿勢優美,落落大方。


    粉衣少女兩隻眼睛都放光了,立時十分親密的湊了過來:“你……你真厲害,不知你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姐?怎地從未見過你?我叫劉書娥,我父親是太仆寺卿劉敏。”


    甫少更微微一笑:“我叫顧少更。”


    那引路的管事嬤嬤悄悄繞到應漣漣的身後,俯身在應漣漣耳邊說了幾句話。應漣漣便朝甫少更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大聲道:“剛才進來的那位,可是攝政王的……”說到這裏,她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表述甫少更的身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更不知春台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穿山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穿山丁並收藏少更不知春台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