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少更對金銀首飾不怎麽上心,從前佩戴的少,研究的更少,她獵奇的興趣更甚於裝扮自己的欲望。她仔細看著櫃台上陳出的冠梳、釵簪、耳環、釧鐲、戒指等等,隻覺得眼花繚亂。泰豐銀樓出的金銀首飾紋樣除了傳統的龍鳳螭虎之外,還有許多花樣繁複的牡丹、蓮花、蝴蝶、鴛鴦等,十分精致。林掌櫃殷勤的介紹道:“咱們泰豐銀樓一分三層,樓上還有項圈、項鏈、縷絡等,既有全金製的、也有以金包玉、在金上鑲嵌寶石的。今年流行在金項圈上垂墜玉片和金絲絛的款式,正是咱們店裏最先推出來的。”


    百裏泊對甫少更道:“我看你在穿戴上並不上心,不如每種款式都挑點回去,讓芍沁兒每天幫你比著衣服配搭如何。”


    林掌櫃笑道:“正是正是,其實每種首飾都有它的妙處,若夫人有喜歡的花草魚蟲,飛禽走獸,盡管說出來,咱店裏能工巧匠甚多,保證能為夫人配出一整套來。”


    甫少更琢磨了片刻,小聲對百裏泊道:“先由你做主挑一些帶回去好了,回去以後我想自己做些東西給他們加工,保證戴起來也好看。”


    百裏泊點頭道:“也可。”


    隨即問那林掌櫃:“本王聽聞邵先生有些東西擺在你們店裏出樣,此事可真?”


    林掌櫃忙不迭點頭:“王爺消息靈通。邵先生的手藝天下無雙,一年僅出三套,他的東西早已被咱店裏全部買斷了,就放在咱們銀樓的三樓。”說完立即命夥計上樓拿一些下來給百裏泊過目。


    不一會兒,夥計就捧著托盤跑了下來,托盤裏襯著金絲絨布,上麵擺了幾件物件,有發釵、手鐲、步搖、翠翹等等。在燈光下這些首飾鑲金嵌玉,光華流轉,精致異常。其中一支步搖以牡丹為主形,上麵落了一隻金絲編織,眼睛以綠寶石鑲嵌而成的蜻蜓,翅膀薄如蟬翼,輕輕一觸就顫動不已猶如振翅飛起,步搖的釵尾處,刻著一個小小的篆體“邵”字。


    “這倒有趣。”甫少更道,拈起那支發釵仔細看了兩眼,歎道:“不知這邵先生是什麽人,這手藝確是巧奪天工。”


    百裏泊笑道:“邵先生是名女子,家境貧寒後流落風塵,然而她天性頑強,不肯向世俗低頭,便以這一手無與倫比的精湛技藝為自己博得了生存之地,她的作品可遇不可求,士族中的女子對她的作品可是趨之若鶩。”


    甫少更問林掌櫃:“不知她的作品出價幾何?”


    林掌櫃笑眯眯道:“王爺說得再對不過了,邵先生手藝好,出的東西卻不多,隻這托盤裏的東西,就與這一樓的所有物件加起來的價值相當。三樓還有幾頂邵先生做的頭冠,每頂的價值能有萬金。”


    甫少更咂舌,悄悄對百裏泊道:“怪不得一年就出幾件,這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百裏泊莞爾:“既然夫人中意,那今日就先將邵先生的東西買下來,其他那些不要也罷。”


    林掌櫃狂喜,心道攝政王這話一說,俺們也是開張一次吃三年。忙不迭命夥計上樓打包。


    甫少更卻搖頭道:“邵先生的頭冠我不需要,就這些小點的物件好了。”


    百裏泊也不勉強,命掌櫃就依她所言,把出自邵先生之手的首飾全部打包收了起來。銀錢幾何百裏泊也沒問,隻讓朝山回府後吩咐一聲,讓店裏的夥計去找賬房結賬。


    待幾人出得門去,忽然見泰豐銀樓的台階下,盈盈站著一名女子,身後侍女嬤嬤好幾人,看起來竟像是等了許久。


    見到百裏泊,那女子福了一福,輕輕柔柔喚道:“行舟表叔萬福。”


    百裏泊有些訝異:“悠悠?”


    甫少更與那少女四目相對,打了個照麵。甫少更隻見眼前這少女雙瞳剪水,螓首蛾眉,端的是仙姿佚貌,又覺得十分眼熟。


    “表叔在裏麵可是呆了好久,悠悠為了進去買點東西,白白等在外麵吹冷風。”少女看似嗔怪,形如撒嬌的抱怨道。


    百裏泊笑了:“為何不讓人傳個帖子給我,朝山路河哪裏敢攔你。”說完又向甫少更介紹道:“你可知她是誰?她可是秦斂一的親妹妹,秦悠悠。”


    巧了,原來是她,她們在青雲山上可還有些過往。甫少更了然一笑,也朝她回了一禮。


    “不知這位姑娘是?”秦悠悠嬌俏的歪著頭,十分天真可愛地看向甫少更。


    甫少更剛要張口,百裏泊道:“這位是你的未來表嬸,我的準王妃顧少更。”


    “表……表嬸?”


    秦悠悠的臉控製不住的扭曲起來:“表叔,她是什麽東西能做我的表嬸?你當我不知她的來曆?!她不過是我們秦府的……”


    “放肆!”百裏泊大喝一聲:“秦相國就是教你這樣說話的嗎?”甫少更偷眼看百裏泊,隻見百裏泊皺起眉頭,臉上剛才還有的親昵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怒氣和不耐煩。


    百裏泊的厲聲嚇得秦悠悠後退了一步,她身後的嬤嬤立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要冷靜。秦悠悠也知道自己要冷靜,可是她如何冷靜的下來。她早就聽說百裏泊金屋藏嬌,將一個美人視為心頭肉掌中寶,而這美人竟原是從秦府裏帶去的一個賤民花匠,說不定她勾引百裏泊意圖早有,不但利用了相國府,還利用了她傾力籌辦的香祖會,簡直其心可誅!


    她一直想看看這名詭計多端的女子到底有多美,終於被她等到了這個機會。百裏泊是什麽人?!百裏泊可是……可是……


    “她不過是一個賤奴才,表叔你玩玩也就罷了,竟還帶出來丟人……”


    甫少更噗嗤一聲笑了:“我是你們秦府的什麽人?下人?我倒不知道我都已經是下人了,我的身契呢?在你手裏?還是在秦斂一手裏?”


    秦悠悠:“我……”


    是啊,秦府裏那麽多下人中,好像還真沒有這個人,這個人似乎是她那不成器的三哥帶進府裏的,據說是為了進獻一盆極品蘭花。


    “朝山,本王看這秦小姐似乎頭腦有些不太清醒,你親自送她回去,記得轉告相國大人,教子千方首為德,他若管教不好,我可以送他兩個宮裏的教習嬤嬤。”


    秦悠悠臉色慘白,眼裏轉瞬流下兩行淚來:“表叔,我可是為了你的名聲!”


    百裏泊冷冷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牽起甫少更的手便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噠噠噠在她的視野中消失,秦悠悠還怔怔地望著馬車去處。心口就好像被重石碾過,利刃劃過,疼的叫她一口氣喘息不上來。“席媽媽……”她叫了一聲,身後一名錦衣華服的老嬤嬤匆匆上前,將她摟進了懷裏:“小姐千萬不要傷心,那攝政王一貫就是這樣的性子,有些事您不防仔細問問三少爺……”


    “可我,我從未見他這樣牽過女子的手……”


    老嬤嬤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麽能安慰她,以她見多這人間悲歡喜樂的經驗來看,攝政王看待那女子的每一分眼神,可都是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假。


    隻是這世人嫌貧愛富,怎會容得平民女子飛上皇家的枝頭。恐怕這女子命運坎坷,能撐到幾時還未可知。


    馬車上,百裏泊的表情十分沉冷,他不願甫少更看到他的臉,輕輕將她摟坐在腿上,下巴摩挲著她的發頂,一時二人都沒有說話。


    甫少更咳了一聲:“那個……”


    “嗯。”


    “……”


    甫少更:“其實呢,今天這種情況,隻怕以後我還會遇到很多。”


    百裏泊拍了拍她的後背:“無妨,有我呢。若遇到有人對你不敬,不管是誰,我都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那如果是皇帝,或者太後呢?你可別忘了,見過我的人不少,知道我身份的人也有很多。消息必定會傳進宮裏……若太後頒下懿旨要你殺了我呢?”


    甫少更歎氣道:“這個王妃的身份真像個活靶子,要我說,你重新八抬大轎娶一個,我還是給你做個書房丫頭不挺好的?”


    “阿更。”百裏泊抬起她的下巴,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難過:“你會這麽說,是因為你還不夠愛我。”


    百裏泊又道:“無妨,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我。”


    “嫁給我”這三個字消失在了二人的唇舌間。


    甫少更暈陶陶的想,此前二人也這般親昵過,這一回怎麽來勢如此凶猛,百裏泊的舌頭就好像要把她胸腔裏的魂魄都吸出去,她的舌頭的麻了,口腔裏全是他的味道,好像為了懲罰她剛才的話,他還輕輕咬了她一口。


    百裏泊抬起頭看著甫少更的臉,隻覺得這姑娘眼神朦朧,整個人好像都給親暈了。絳唇又紅又腫,微微張著,忍不住又湊上去親了親。“我的好姑娘。”他輕輕道:“有我呢,對我自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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