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豐宅,明夷渾身輕鬆了些。門口的守衛撤了大半,隻留下四個領頭精幹的,說是伍大人吩咐,待明娘子請的護院到了再撤走。


    花子賢性好酒色,怕總是夜歸麻煩到岑伯,因此並不住在豐宅,隻在容異坊要了間房,時不時去住。明夷知道他這人知趣,不住豐宅有一半原因是為了明夷的聲明著想。他和儲伯顏不同,年紀相當名聲不佳,避嫌為好。


    明夷隻等著儲伯顏回來,讓他帶句話給子賢,選幾個得力的護院住進來。如此,他自己也幹脆一同搬來,相互照應更好。與護院住在一處,與住宅隔開一個花園,互不幹擾也很便利。


    明夷去連山和胤娘的新房看了下,房間比她自己現在的寬敞些,采光也好,作為二人的新居應當十分適宜。床榻衣箱木櫃都是原來便有的,夏幻楓給這宅子整體裝潢時候一並做的新家具。連山給添了一套妝台一個書案,瞧得出他雖然對此婚事並不如何情願,但既然應承了,也是踏踏實實在為將來二人共處的日子做打算。


    被褥枕頭之類,都已經換上了紅裝,是胤娘采辦的,趕得及,多花了銀子,也少了些精細的繡工。明夷念著,以後再為她補上。


    幹棗和蓮子灑在紅色繡金絲的喜被上,顯得格外生動,充滿祝願。


    明天晚上,二人的喜服也能提前趕製出來,後天一早,便在豐宅廳中做個簡單的儀式,婚書交換後送到官府,二人的夫妻之名便落了定了。


    難免會想到自己那一套喜服,花了多少心思,存著多少期待,也就這樣白白躺在箱底,成了不可觸及的痛處。也不知自己此生還有沒有機會穿上喜服,額,如果嫁的是伍謙平,他都是第三次拜堂了,怎麽想自己都很虧。算了算了,不是想這事的時候。


    隻希望心裏頭擔憂的一切,在這場婚事之後也能踏踏實實落下。


    滋補的湯藥喝了半飽,明夷算著,再過不久終於可以擺脫天天當藥罐子的生活。能感覺得出,身體在逐漸恢複活力,今日趕去城南,往來奔波,也並不覺得十分疲累。這點,還需感謝時之初當時度的氣,現在想想,這不過是兩全其美,給他當了多餘內力的容器。


    每想起前一任的好處,都用理智而冷淡的角度去隔斷自己的自作多情,這是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當然,說起有效,什麽也比不上如今心頭那人的一顰一笑,隻要不在眼前時,就格外清晰。譬如現在,夜幕已落,他仍未來,卻每隔一會兒都在眼前見著他的模樣,真似中了魔一般。


    “娘子,睡下了嗎?”十東的聲音,顫巍巍的。


    “進來吧。”被她腳步驚到,卻空歡喜一場。明夷盡力按捺住失望的情緒,不能放任自己被感情左右。


    十東生怕自己帶來的消息會令得明夷不悅,惴惴不安道:“方才伍大人的手下來帶了個口信,說伍大人今晚有事,來不了了。”


    “哦。”明夷故作鎮定,心裏卻是一悶,沉沉地呼吸都困難,她見十東那模樣,怕是不止如此,“是不是說了緣由?”


    十東本想轉身就走,沒來得及,隻得據實相告:“伍大人說今日是魏大人壽辰,他須多喝幾杯,怕是不勝酒力,無法回還。”


    明夷不想說話,擺了擺手,讓十東退了出去。


    明夷把自己重重扔到床塌上,仍覺得憋了一股子氣撒不出來。


    人家嶽丈大人做壽,他當女婿的必定是鞍前馬後伺候周全。何況魏家不是小門小戶,朝中上下去慶賀的不少,這位乘龍快婿怎麽可能不好好表現?


    必要時,是不是還要和魏守言秀一下恩愛?她都想象得到,那些官家夫人拉住守言,問她何時做阿娘,她便會含羞答答看一眼伍謙平,癡癡地笑。而伍謙平呢,也定會接著茬說,正在努力。


    不勝酒力,無法回還。什麽意思?是把他這兒當個外宅嗎?笑話,他來也就是個客人,哪有一天不來還要特意打招呼的事情。


    喝多了,那就正好住在嶽丈大人家,搞不好就提前完成魏家的期望,讓魏守言有了孩子。


    想著,火噌噌往上冒,恨他,更恨自己沒出息,咬住了被子,把怒罵都塞住了,隻留下嗚嗚聲,脹痛的牙齦,和撕扯這被子酸痛的手。


    發泄完了,便是莫名哀痛起來。怎麽如此不瀟灑?不是想好了各取所需互相成就?不是接受了這般曖昧無所謂名份?隻不過一夜未來,整個人都亂了。


    一夜,又是氣又是哭,又是覺著格外冷清無趣,人世都無甚可眷戀了,又是一句句一幕幕想著那人的巧言令色,摳出一個個字眼去說服自己,他對自己終究還是有真心的。這一刻想,絕不能縱容自己如此深陷,隻當他一個有利用價值的玩伴,萬萬不可再費心思。下一刻又軟了下來,想著,這世界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尋常,隻要他是真心相與,哪怕做小,也不是什麽接受不了的事,隻要他再不娶妾。


    第二日醒來時候,明夷都忘了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了,體驗了到這世界後最艱難的一夜,把自己折騰得完全沒一點氣力,簡直是昏睡過去。想想覺得汗顏,即便在腥風血雨之中,劍拔弩張之地,她也沒有這樣過。以為自己能以事業前途為中心,到最後還是贏不過情愛二字。


    更生氣的是,到大早上,陽光射進了屋,那人還是不見蹤影。忍不住自虐般想著,定是昨夜和守言太過激情,早晨醒不來了。王八蛋,以後定不讓他再碰我。至少,一個月,唔,半個月!


    不想時刻等著他,盼著他,又無法控製自己。明夷隻得不顧岑伯的勸阻,拿著掃帚在院子裏四處清掃。風涼受凍,勞作辛苦,但這般才能讓腦子稍稍停下來一些。她揮著掃帚一路狂掃跟與落葉有仇一般,看得在練武的花子賢和儲伯顏麵麵相覷,又不敢開口詢問。錦衣挽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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