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天地蒙蒙。


    從沼澤地深處吹出的風,陰冷,潮濕。刮過山丘樹林,飄浮在空中的樹葉,暗沾陰潮,片片冰涼。


    一人行走其中,看似緩慢的步履,卻是踏出了佛門迷蹤步。偶爾掉落到身上的樹葉,亦會引起他的高度關注。他會饒有興致的拿下仔細觀察。


    此人,光頭,濃眉寬額,臉似圓盤,鼻梁高挺,年紀約莫三十歲。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淡散金光,與黃色袈裟相映,突顯此人佛顏之氣質、寶相之氣度。


    他眼前飄浮著很多樹葉,好似,這種場景很常見,又不多見。忽然,他眼睛一亮,似乎終於是在那無數葉子中,看到了一片與眾不同的葉子。


    那片葉子上,有一個清晰的手印。手印似是由某種粉末染印而成。


    正在此時,他身後突然躥出兩條身影,以迅雷之勢形成合擊,一擊便準。將和尚擊開數丈外。和尚在被擊開的刹那,暗運法訣,借勢魚躍,用一個詭異的手法握住了那片葉子。


    然而,偷襲之人道行不如他,但合擊之下的一擊,不可謂不重。他還是重重的栽倒在地,口吐鮮血。可就在他倒地時,砸起厚厚的樹葉,正好看到了一棵小樹。小樹上的印跡,非常清晰。他趁著攻擊之人未敢貿然連續攻擊之機,用另一隻手沾上鮮血,輕輕握向那個印跡。


    “中了我的毒,圓深必死!”一個粗重的聲音低吼道,“不過,他的死要是讓經院首座真智老賊看到,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嗯!待回到西炎山,毒也侵入的差不多了!即便是大羅金仙降世,也難相救!”另一個深沉的聲音說道,“靈音寺的澄、渡、湛、深四大佛徒,已去其一。真是大快人心。”


    * * *


    “你怎麽不救那個大和尚?他可是一個好人!”


    “哼!那也得有那個本事!某些人,隻知道欺軟怕硬罷了!”


    夜幕降臨,天地昏暗。三人互相背對著,靜靜的站在樹林一角。誰也看不到誰臉上的表情變化。兩人說話,一人沉默,更顯詭異氣氛。


    良久,獨孤鶴軒沉聲道:“你們還沒回答我的‘為什麽’。現在,可以相告?”


    “我們看到了和尚殺和尚……”


    “原來是這樣!”獨孤鶴軒打斷鍾琴的回話,沉吟片刻,道:“我們走吧。這裏沒我們什麽事。”


    小傷一把拉住獨孤鶴軒,問道:“你什麽意思?你這人總是喜歡故作高深,神神秘秘!”


    “靈音寺,乃是具有萬年底蘊的巨派。有這點,不需要多解釋什麽。”獨孤鶴軒緩步前行,續道:“鍾姑娘,你們是不是還有所發現?若是隻為門人弟子被殺一事,理應不會由圓深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追查。”


    “你還真的挺聰明!”鍾琴走在右邊,道:“此次,我們發現有三十多位靈音寺的和尚,似乎是在小陰線外嚴陣以待。據我倆推測,可能是對某一突發之事的提前準備,亦或是他們得到什麽消息,專門來此。”


    “除了和尚,你們沒見過其他人?”


    “有!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小傷搶話道,“以你的修為與身份,擒下那兩個淫僧,交給靈音寺主持真見神僧,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怎麽,莫非,你懼怕與靈音寺交惡?”


    小傷“咯咯”大笑,“哦”了聲,道:“對了!我聽閻王爺爺說過,獨孤家的一位祖上,曾與靈音寺高僧大戰七天七夜。可惜,最後,還是靈音寺神僧技高一籌。呃!你不想重蹈祖宗的覆轍,也是可以理解的!”


    “總比傷心峰連挑戰的資格都沒有要強?”獨孤鶴軒反唇相譏,道:“我與靈音寺弟子交手,施展的是慈航峰的嫡傳神通。所以,於公於私,我都不應與靈音寺結下恩怨之節。”


    “二位,我要嚐試著一直走向沼澤地核心。你倆乃千金之軀,最好是趁著靈音寺弟子回山的機會,趕緊離開靈洲。”


    “回去,我還不如死在這裏!”鍾琴心情一沉,又很快笑著說道:“曾經在滄海,我陪你走過那段寞落之路。現在在沼澤地,你得帶我去旅行。”


    “喲!這麽浪漫!”小傷哼聲道,“某人,還曾在蠻荒地英雄救美呢!嘖嘖!我好像很礙眼了!”


    “鍾姑娘,請你說話時注意點!”獨孤鶴軒臉一熱,不免有些發紅,扭頭看向鍾琴,不料,她那雙汪汪汪的大眼睛,也正看著自己。


    夜色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清澈透明,倒映著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


    “滄海上,你那是陪我一起落寞麽?我怎麽感覺你是故意看我的笑話!”獨孤鶴軒趕緊扭過頭,素來平靜的自己,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了不少。


    “噗~”小傷嬌聲大笑,一閃身堵在獨孤鶴軒麵前,忽然伸手揪住獨孤鶴軒的圓臉蛋,狠狠一擰,道:“一個大男人,竟然還臉紅。”


    “大膽!”獨孤鶴軒伸手去支開小傷的手,豈料,她反向一擰,勁力更狠,說道:“想給我擺盟主的架子?看我不擰爛你的臉!”


    獨孤鶴軒曆來與一眾男人打交道,突然被兩個少女一整,頓時方寸有些亂了,艱難開口道:“別鬧了,行不行?”言語之間,竟有乞求之意。


    小傷哼了聲,鬆開手,道:“再當我不存在,看我怎麽收拾你!”


    獨孤鶴軒趕緊揉了揉疼痛的臉蛋,隻搖頭,不說話。


    鍾琴“咯咯”大笑,輕輕地在獨孤鶴軒腰間捅了下,道:“跟男人相處時的那套,可不適用在女孩子身上。”


    “好像快到了小陰線!”獨孤鶴軒趕緊換了話題,道:“西方沼澤地的各種界線,無法與南疆的比。可也不容小覷。你倆的道行恢複了不少,先自己照顧一段距離。我前麵去探路。”


    * * *


    西方沼澤地域,由外到內,被人族修士劃定為小陰線、小陽線、大陽線、大陰線。


    這些線的存在,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這大概是萬靈之首的人族,與生俱來所擁有的天性。


    這個擅變的靈智種族,總喜歡虛構神話故事,總習慣用不同的符號劃定分類世間萬物,以彰顯自己的主宰地位。人族中,不乏有人挑戰固有的權威與神話。


    然而,不得不承認,恰恰是這些被人族內部不屑一顧的事,造就了人族的輝煌。 西方沼澤中的四條線,除了大陰線外,另外三條線是根據一種毒蟲而劃定。這種毒蟲,至少被賦予了上千種名稱,但被公認的三種叫法是“毒龍蟲”、“血翼蟲”、“金紋蟲”。


    在人族的典籍中僅僅記載著,這種毒蟲的壽命隻有七十二個時辰。至於它的毒性究竟幾何,是如何生存繁衍的,從無人能探明。在他們守護的小陰、小陽、大陽三條界線上空,並不是無懈可擊。通常,擁有高階法寶的神意境修士,或是金丹境修士,皆可自由出入。但有一個前提,絕不能被毒蟲的毒霧染上分毫。


    所以,人族似乎對它們的存在,也不太感興趣。


    有一個有趣的現象,近五千年來,來西方沼澤地的人族修士,十分稀少。究其原因,沒人知曉。然眾說紛紜中,有那麽幾個說法,仍然與靈音寺直接相關。


    相傳,五千多年前,靈音寺的一位高僧修煉之時,遭魔教高手暗算,走火入魔。在僅存的一絲善念下,那位高僧遁入了茫茫沼澤地。從此,不知所蹤。後來,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一件事是,曾有人見到一具火骷髏,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


    於是,人雲亦雲,以訛傳訛,便將那具火骷髏認定是那位失蹤的靈音寺神僧。


    然而,與這個說法一同被默認的,卻是另一個相反的說法。據傳,五千多年前,其實是靈音寺內部為爭奪大位,三大勢力火拚。在關鍵時刻,兩大勢力突然聯手,將最強的一脈逼進了西方沼澤地。後來被證實,這一脈不僅活了下來,而且為了報複,但凡見到人族修士,立刻殘忍殺死。隻不過,那一脈從此也未能走出西方沼澤。


    最關鍵的是,這一說法,似乎有直接證據。五千多年前,靈音寺隻有禪、經、律三院。可就在五千年前左右的時候,靈音寺多出了一殿一閣,即大雄殿與華嚴閣。


    麵對紛紜傳說,靈音寺從來沒承認過什麽,也沒否認過什麽。


    此事,不奇怪。一個曆經數萬年沉澱的巨派,不經曆些生死劫,劫後餘生,仍能重塑輝煌。它就沒有留存到如今的任何可能。


    在前往西方沼澤地時,獨孤鶴軒早已將這些了然於胸,好做到防患於未然。


    對獨孤鶴軒來說,令人望而生畏的毒蟲,不管叫什麽,都無所謂。反而是一直想著來見識那種可能從洪荒時期便存在的毒蟲。


    走過一段距離,前方的空氣突然被凝結,十分平靜。平靜的連獨孤鶴軒的呼吸聲,都能全部反射回來,形成極“響”的聲響。


    鍾琴低聲道:“到小陰線了!”


    “嗯!”


    黑暗中,獨孤鶴軒謹慎的聲音有些粗重。他沒有多說,而是拿出一鼎香爐,輕輕地放在地麵上。少頃,悉悉簌簌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黑暗中,仿佛有洶湧狂潮開始湧動。


    不多時,香爐中徐徐冒出金色燒煙霧。


    獨孤鶴軒嘟囔道:“但願,你們能渡過第一劫!”


    鍾琴“咦”了聲,道:“你在跟誰說話?”


    “秘密!”獨孤鶴軒眯眼一笑,低聲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倆來這裏,究竟是找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行天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欲撲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欲撲街並收藏五行天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