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萬萬裏,天青起煙波。


    南海延展不知多少裏,楊戩幾次施展變化,在空中、水中全力趕往極南邊界。


    他倒不是多心急薑尚,純粹是怕呂嶽突然現身西岐,軍中、城中無人可應對,想早些將薑尚救回。


    那具化身陷在陣中已有三個時辰,大抵已經找到了迷陣的陣基;畢竟是無人執掌的陣法,楊戩多少也算懂一些陣法皮毛,陰差陽錯之下,也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待他真身趕至,那海島周圍的陣法剛好散去,楊戩飛向島中的‘島嶼’——被憑空挪來的薑府,整個嵌在了島中。


    飛的近了,能聽聞那府衙中傳來啼哭之聲,原來是他們在這裏被困的久了,已有兩名年事已高的府內仆人害了病痛,入地府輪回了事。


    “薑師叔安否?”


    楊戩站在海島上空,對著下方咬文嚼字喊了句。


    府內頓時傳來了歡喜的大喊聲,“我在這!無事!來的可是真君?我這宅院被人用陣法封了,不見天日!”


    “放心,我這便救你們出來。”


    楊戩招呼一聲,抬手放出幾道玄罡,凝成兵刃,斬向了薑府各處。


    那捆住薑尚和柔兒的陣法頃刻被搗碎,一股海風吹入薑府之中,府內傳來不少凡人興奮的呼喊聲。


    薑府早已是缺水少糧,能撐到現在,全憑薑尚與柔兒的法術,以及對府內食糧、淡水的管製分配。


    楊戩並未耽誤,讓薑府之人大多進玄龜帶中擠一擠,帶著薑尚與柔兒駕雲而起,匆忙趕回西岐。


    隻是這短短時日,薑尚竟如同老了幾十歲一般,原本容光煥發的他,此時破顯老態。


    柔兒的麵色也不太好,靠在薑尚身旁,對楊戩欠身行禮之後,就自顧自的閉目養神,妖力十分微弱。


    楊戩取出兩顆仙丹,薑尚也沒太過推辭,總覺得命都是楊戩救下的,何必再多虛偽客套。


    路上,楊戩將截教仙呂嶽算計周國之事一一說來,當聽那呂嶽竟命弟子借風撒毒,意圖將周國都城絕戶,薑尚也是震驚不已,連連大罵。


    “薑師叔,”楊戩目光誠懇,話語也頗為嚴肅,“此難皆是因我疏忽連累與你,在此配個不是。”


    言罷做了個道揖,薑尚連忙還禮。


    “真君不必多禮,真君能來救薑某一家,是薑某不勝感激才對,”薑尚歎了口氣,“要害我的是截教仙,救我的是真君,這些道理我還是能分清的。”


    楊戩歎了聲,突然問:“不如薑師叔就此隨我回周國吧,朝歌城不去也罷,我去為你們置辦宅院產業,這些仆從若要離去便隨他們,我命人給他們通關文書,不會留難。”


    “真君高義,”薑尚目光頗為堅定,“經此一難薑某也想得明白了,隻是這般躲著,始終躲不過這些事,倒不如從善如流,投身劫難之中,謀些機緣富貴。”


    楊戩心中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對薑尚的那淡淡愧疚感也消散了大半。


    以後薑尚入周國為官,他多多提攜,等自己功成歸隱,就還薑尚這丞相之位。


    “咱們直接去陛下宮中,”楊戩倒是直接了當,如此說了句,讓此時正滿身狼狽的薑尚錯愕不已。


    楊戩說到就做到,將薑府的那群仆人放在宮外,喊來姚恭麟帶這些人去吃吃喝喝,便拽著薑尚和柔兒夫人入了武王宮中。


    武王聽聞楊戩帶來了一位賢才,也很給麵子的出殿迎接,讓薑尚心中頗為感激。


    薑尚謹遵禮數,楊戩言說他們夫婦被困海島之事,武王忙喊來後宮妃嬪,將柔兒夫人帶去偏殿休息,又擺宴為薑尚接風洗塵。


    楊戩暗中傳聲,讓薑尚多展露心中才學,並給薑尚找了幾個話頭。


    最初時,薑尚還有些拘謹,不敢在楊戩和武王之前太過‘張揚’,畢竟已經七老八十了,怎麽也要有點長者的穩健。


    但幾倍清酒下肚,薑尚談興便起了,在那大講治國安邦之道,聽的武王不斷點頭。


    待薑尚醉酒,武王喊來宮人扶他下去休息,武王又對楊戩感慨一句:“一個月之內連收良臣猛將,丞相當真是用心了。”


    “在找點能托付後事的人才罷了,”楊戩端著酒盅逛了逛,“這薑尚是治國安邦之才,有守業開拓之能,不但通政事、明禮樂、擅兵法,更懂如何因勢利導。大王平定天下後,可扶持兩位三位臣子互相製衡,避免一家做大,尾大不掉。”


    武王聞言沉思少許,輕輕點頭,對楊戩拱拱手,“丞相所言,孤謹記於心。”


    楊戩笑著搖搖頭,將酒杯放下,“如何安置薑尚,大王自行決斷便可,開始時不必給他太大的官職,讓他一步步爬上來最好。”


    “嗯,孤會細細考量。”


    “臣告退。”


    楊戩拱手低頭,武王起身相送,這對君臣從來都沒有什麽君臣的樣子,宮人、大臣早已見怪不怪。


    對武王而言,楊戩就是從天而降的神將,就算不輔佐他而是去輔佐薑恒楚與薑文煥父子,那此時興起的便應當是東地。


    楊戩走後許久,武王方才從殿中出來,先去看了看薑尚,隨手便回後宮歇著了。


    第二日,有關薑尚的任命便下達到了各司各軍。


    薑尚拜大夫一職,治政糧司,主管各地軍糧與補給的調配。


    楊戩聽到這個消息啞然失笑。


    原本的封神故事中,薑尚執掌封神,他楊戩便是周軍的督糧官。


    如今換他執掌封神,薑尚卻成了負責調撥軍糧的官員……


    世事之奇妙,不外如是。


    薑尚與李靖入周,楊戩要處理的周國政事軍事頓時少了小半,整日在家中讀書習武、陶冶情操,倒也沒敢再閉關修行。


    八九玄功第七重境界,閉關修行所能起的功效,遠不如去找些高手痛痛快快的打幾場。


    把筋骨打鬆,才好讓元神融入玄體——大概便是這麽個道理。


    敖心珂倒是每日歡喜,楊戩在家她便陪伴左右,楊戩在書房忙碌時,她大概半個時辰就會去送點茶水點心;楊戩閑下來時,她又會陪楊戩舞劍作畫。


    這兩人恩恩愛愛,當真如神仙眷侶,羨慕的府內一群女子眼冒綠光……


    楊戩在提防呂嶽搞事,在周都城中按兵不動,又將直健和郭申兩名大羅金仙派去哪吒處,若呂嶽襲營,也能多托一些時間,撐到楊戩趕過去。


    思前想後,楊戩決定在周都城布置一處大陣,護衛武王與城中百姓。


    這不是個簡單的活計,所要耗費的靈石、寶物,比當年布置梅山大陣少不了多少。


    但楊戩也沒想過要布置成梅山護山大陣那種程度,隻需有個‘預警’的作用便足夠了……


    兩枚玉符,楊戩喊來了自己的兩個狐朋……好友,呂純陽與白澤,一同覲見武王,商討了幾個日夜,總算定下了布陣之事。


    白澤老前輩負責陣法布置,呂純陽則負責用俗世金銀采買部分靈石——其實楊戩在梅山調了不少靈石過來,但必須要讓武王知道這個大陣有多消耗錢財,才能斷了他給周國每個城鎮都布置大陣的荒謬想法。


    楊戩瀟灑的做起了甩手掌櫃,把事交給他們哥倆,他相當放心。


    “你這家夥,真當我純陽劍仙閑著沒事是嗎?”呂純陽低聲罵了句,‘嗔怪’的看了眼楊戩,還是接過了武王任命的旨意,恭恭敬敬做了個道揖。


    楊戩咳兩聲,對武王恭聲:“大王或許有所不知,我這位道友,那可是天庭東王公轉……”


    話還沒說完,呂純陽在旁撲了過來,直接捂住了楊戩的嘴。


    “你不嫌丟人我還要臉麵!我大老遠跑來幫你,你竟還挖苦於我!”


    “呂兄近來力道長進不少嘛,來來來,你我比比腕力。”


    “呸!跟你這個一身蠻力的家夥比力氣,我當真是老壽星上吊,吃我一劍指!”


    “看我猴子偷桃。”


    “喔!卑鄙!劍神指!”


    “龍爪手!”


    這兩人,竟就當著武王、白澤和一群宮人的麵打鬧了起來,若兩個凡夫俗子一般,倒是讓幾日未休息的武王精神一震。


    白澤在旁不斷搖頭,他好歹也是十妖聖出身,當年追隨過妖皇。


    就這倆貨在人皇麵前這般無禮的舉動,就足夠把他們捆上天雷柱劈幾十年了。


    “人皇陛下放心,這大陣之事便交給貧道吧。”


    “仙人多費心,”武王抱拳道了句,有些疲乏的打了個哈欠,繼續笑看楊戩和呂純陽在那‘比鬥’。


    給周都城布置大陣之事,其實楊戩也有些私心在。


    白澤混了個‘官職’,借周國昌隆的氣運養自身氣運;呂純陽也有這般好處,隻是呂純陽並不缺氣運,對這些沒什麽感覺。


    很快,周都城四麵,十多萬人開始日夜交替勞作,這些大半都是奴隸,倒也不用花什麽工錢。


    關於奴隸製度,楊戩原本想了很多,比如用一些激勵製度,讓奴隸完成多少勞役、立下多少功勞就可擺脫奴隸身份等等,但最後他都並未去施行。


    因為楊戩不知,擾亂了此時南洲的秩序‘基石’,會對封神、對人族本身產生多少影響。


    有些時候,自己單方麵認為是好事,從長遠來看、從旁人角度來看,並不一定是好事……


    “算了,隨他們去吧。”


    楊戩輕歎了聲,安分的封神,封完神歸隱,算是他對餘生的中長期規劃了。


    人在青年,已然開始準備養老,楊戩仔細想想,他這也是沒誰了……


    周都城處的大陣剛剛動土,一則軍情被玉符送到丞相府中,想偷懶的楊戩也不得不踏上征程。


    無他,帝辛命他老丈人蘇護討伐周國,同行有不少奇人異士,呂嶽有可能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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