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在南邊十多萬裏之外剛闖入濃霧迷陣,不過片刻功夫,周國都城突然起了狂風,十多道威壓出現在東南數千裏之外,飛快撲向這座大城。


    道門仙人行事素來講究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以求道心無恙。


    但在天空中劃過的這十幾道身影,都是一副灰衣黑袍的打扮,遮掩了自己的麵容,也遮起了他們各自的道韻。


    敖心珂與梅山六友立刻被驚動,同時衝到周都城上空。


    直健手持長劍,怒斥一聲:“何人敢來撒野!”


    那十多道身影並不作答,隻管前衝,離此地僅有兩千餘裏。


    敖心珂低聲道:“莫要讓他們入城中,六位將軍,請隨我外出迎敵。”


    “喏!”梅山六友齊聲應答,隨敖心珂身後衝向東南方向。


    楊府之中也衝出幾道身影,站在楊府上空,卻是瑤姬、楚倩與鳳蕪,在此地護衛楊府。


    小嬋兒、汀蘭、翠竹在府內仰頭看著,近來一直在閉關苦修的紫霞提著寶劍也站在一旁,用她還不算強橫的神識看向東南。


    一個個如臨大敵。


    周都城東南六百餘裏處,敖心珂與梅山六友與來襲仙人遭遇,雙方各顯神通,敖心珂帶著梅山六友,將來襲之人攔下了大半。


    但他們畢竟人數不占優勢,而且這些藏頭露尾的仙人之中,竟藏有兩位準聖,敖心珂隻能勉強將這兩位準聖牽製,無法立刻殺退眾敵人。


    梅山六友攔下了對方三名大羅、五名金仙,這還是六人施展合擊陣勢,已是極限。


    如此一來,仍有數道身影越過他們,徑直衝向了周都城。


    若仔細去辨識,能見這幾道身影中有一名女子;雖被黑紗裹了麵容,卻依然能見她窈窕的身段。


    幾道身影衝到周都城的南側城牆就停了下來,徑直落在城樓上,兩人左右衝了出去,橫掃兩側湧來的城頭兵衛,僅剩兩人站在城樓上。


    一人在懷中摸出一隻碧綠葫蘆,低聲道:“事不宜遲,仙子快些起風!”


    “當真要如此?”那名女子聲音帶著少許遲疑。


    “仙子,莫要耽誤了如此時機!”這男子聲音漸高,“仙子莫非是反悔了,不想為趙師伯他們報仇了嗎?”


    “罷!我背負著殺孽便是!”女子咬了咬嘴唇,目光閃動,雙手抬起,在身前迅速結印。


    原本肆虐的狂風霎時間止住,一股股不緊不慢的東南風吹起,仿若春風一般。


    抱著葫蘆的男子雙眼泛著綠芒,抬手拔開瓶塞,立刻催動這件葫蘆法寶,將其中一股股慘綠色的毒氣放出。


    毒氣眨眼便化作一股濃霧,眼看就要隨著東南風而散……


    “隻有你們嗎?”


    略微有些失望的嗓音,突兀的在二人身後響起。


    那抱著葫蘆的男人一愣,那女仙聽聞此聲卻是如遭雷擊一般。


    場麵仿若靜止。


    身穿淺藍長袍的青年男子,於城樓之上詭異現身。


    他先是抬手一揮,灑出數十道灰蒙蒙的氣息,將那股濃霧直接裹住。


    而後左手捏出劍指,對著左右輕輕擺動,兩根流轉著七彩光芒的玄罡槍影激射而出,將肆意屠戮凡人兵衛的兩名金仙同時貫胸穿透,絞碎了元神。


    那抱著葫蘆的男仙頭都不敢回,顫聲反問了一句:“楊、楊戩?”


    “呂嶽在何地?”


    “我、我……”


    那名女仙突然厲聲呼喊:“楊戩!納命來!”


    她直接轉身,手中多了一把短劍,朝著楊戩咽喉刺去。


    楊戩動也不動,任憑這把短劍刺下,別說見血光,連個白痕都沒留下。


    這女仙是大羅修為,但似乎沒什麽鬥法的本領,楊戩抬起左手,拍在她額頭,眉頭皺也不皺。


    女仙悶哼一聲,黑紗之後七竅流血,一縷元神從天靈蓋冒出,徑直朝著封神台飄去。


    菡芝仙。


    楊戩心中泛起了這三個字,似乎是封神榜在告訴楊戩所殺是何人。


    菡芝仙一死,一旁的男仙直接雙腿一曲,顫巍巍的跪了下來,雙手捧著葫蘆。


    “楊,楊戩師兄!不要殺我!師兄!我隻是聽命行事!都是我師父讓我做的!”


    “呂嶽在何地?”楊戩依然是同一個問題。


    男仙忙道:“我師父隻是讓我們來放毒,他老人家並未過來,我也不知他蹤跡。”


    “你又是何人?”


    “我、我名周信……”


    “上次也是你在城中投下的瘟疫?”


    這男仙急道:“都是師父讓我們做的!師兄明鑒!師兄明鑒啊!”


    “哼!”楊戩抬手灑出數道玄罡槍影,將周信直接釘死在此地,一縷元神同往封神台而去。


    轉身,楊戩看著數百裏之外的激戰。


    自楊戩現身不過須臾,那邊鬥法的形勢已驟然翻轉。


    本是這些藏頭露尾的仙人,壓製住了敖心珂與梅山六友,此時卻成了敖心珂與梅山六友連連反擊,在阻攔這些人逃竄。


    楊戩長袍飄舞,放出哮天犬,三尖兩刃槍已抓在手中。


    一躍乘風起,長擊滅鬼雄!


    隻是片刻,這群來犯之敵除卻一名準聖重傷逃遁,其餘盡皆死在三尖兩刃槍之下,有七八道元神入了封神榜中,這些


    入封神榜的仙人名諱浮現在楊戩心中,都是截教仙人。


    此役,呂嶽的兩個徒弟,大弟子周信、四弟子楊文輝,直接身死入榜。


    那名被楊戩與敖心珂夫婦合力斬殺的準聖反倒不是截教中人,也並未入封神榜;這道人來路有些不明,想必是被呂嶽請出助拳之人,在西岐身死道消。


    “夫君,他們既然是截教中人,為何還要蒙麵藏行?”


    敖心珂在旁問詢,將楊戩從出神中拽了回來。


    楊戩思索一陣,便道:“他們今日是要做滅絕之事,借風撒毒,滅一城百姓、殺千萬凡人,應該是不想讓截教背負這般罵名。”


    “這些截教仙人當真狠毒!”張伯時咬牙罵了句。


    楊戩反而搖搖頭,“魚龍混雜,良莠不齊,這就是截教的短處。”


    敖心珂輕聲問:“夫君是如何識破這般計謀?”


    “先前不是與你說過,我接到了一枚玉符之後才回返家中,那玉符似乎是有人在給我通風報信,可我想了一遍,截教之中並無好友,實在不知這傳信者到底是誰。”


    那時楊戩便察覺其中貓膩,索性藏在家中,用碧落三生訣做了一具化身,送去南海搜尋了一天一夜。


    楊戩撇撇嘴角,“我那具化身在南海假裝搜尋一天一夜,果真又接到了一枚玉符,上麵卻是以薑尚為威脅,要我去南邊救薑尚,這無疑是提升了第一枚玉符的可信度,讓我以為他們會襲擊周軍軍營。”


    敖心珂一陣不解,梅山六友各種皺眉。


    龍女輕聲問:“夫君,我有些不明,若對方讓夫君相信這是調虎離山……夫君豈不是便會留在軍中,不往南行嗎?他們圖什麽?”


    楊戩抬手點了下敖心珂的額頭,笑道:“這就是呂嶽的高明之處,他在試探我,若我去南邊、或是在軍營之中,他就順勢讓人來攻都城。若我在都城中不動,他便繼續等機會,最多損失的不過是兩枚玉符罷了。”


    話語頓了頓,楊戩笑意漸冷。


    “這次偷襲,呂嶽如果有十足的把握,他自己又為何不現身?隻是讓兩個不中用的徒弟前來撒毒?這家夥,明明就是想讓旁人冒險,自己穩坐釣魚台。”


    敖心珂努了努嘴,“夫君竟有這麽多心思哩。”


    楊戩笑而不語。


    “二爺又是如何讓對方上的鉤?”姚恭麟在旁輕聲問了句。


    “一具能施展變化之法的化身罷了,”楊戩搖搖頭,“你們先回吧,那呂嶽想必已經遁走,我去軍營逛逛。”


    “是。”


    “夫君小心些。”


    楊戩閃身飛向東麵,梅山六友與敖心珂趕回都城內。


    那團被楊戩用玄氣包裹的濃霧,被楊戩塞回了那碧綠葫蘆,楊戩帶在身上以備後用。


    遠遠的便瞧見周軍大營並無異樣,顯然對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都城。


    楊戩轉身向南,化身雲雀,急速飛向南海之南的那座小島。若對方惱羞成怒去殺薑尚一家泄憤,他那具化身可不一定能擋多久……


    這呂嶽也算是頗有計謀,兩道玉符故布疑陣,楊戩差點就被這家夥給忽悠了。


    這般對手,若是不能及早除掉,日後怕是要有不小的麻煩。


    ……


    南海之濱,南洲邊界處。


    三道身影匆忙飛來,急急落入一處深穀中,靜伏於山壁之上、施展障眼法,而後動也不動。


    他們依然用神識互相交纏,心念傳聲,如此可不露半點痕跡。


    “呂道兄,這是如何一回事?那楊戩不是已經落入圈套?南邊的陣法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呂嶽低聲道:“此子心思縝密,去南邊的應當是他一具化身。申道兄莫急,你我尚且平安無事,再做籌謀便是。”


    “你我是無事,可十幾位道友身隕在西岐,我有何麵目再回島上?”說話這人自然就是申公豹,此時正無聲望天,一臉悵然,滿目懊惱。


    呂嶽輕歎了聲:“無妨,此次失利,其因在我,我回金鼇島領罪便是。可惜,沒能動了周國根基……”


    另一人開口詢問:“兩位,接下來咱們當如何行事?去殺了那薑尚?”


    “不可,”呂嶽立刻搖頭,那可怖的麵容上流露些許忌憚,“楊戩應該是憑化身、分身之法騙過咱們,但他那具化身能夠施展變化神通,必然也有不淺的實力。咱們正麵與他鬥法難是敵手,須得用計謀。”


    “唉……聽你的便是。”


    呂嶽又道:“咱們先在此地等待些時日,此時出去,怕會被楊戩捉到蛛絲馬跡。”


    正要起身的申公豹動作頓時停住,藏身山壁之中,靜若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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