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好事,你還真能放下。”


    身後突兀的響起已經有些熟悉的嗓音。


    楊戩睜開左眼,看了眼身旁站著的來人,輕笑了聲,“有什麽放不下?本就是算計強得來的。不是囑咐過你,近來不要來見我嗎?”


    呂純陽嘿的笑了聲,一屁股坐在楊戩身邊,拿了瓶酒遞了過去。


    “我這不是怕你孤單落寞,特意冒著被你黴運沾連的風險,過來安撫你一番。不喝?”


    “白得的好酒,怎麽能不喝?”


    楊戩坐起身,把酒瓶接過來,湊在鼻尖聞了聞,仰頭喝了口,讚歎一聲:“果然好酒!”


    純陽劍仙自得的一笑,坐在楊戩身旁,注視著萬裏之外的封神大典。


    “你離開洪荒去何處?”呂純陽不放心的囑咐著,“混沌海中凶險無比,你可當真要小心一些才是。”


    楊戩笑道:“無妨,是玄都師伯讓我去守一段時日玄都城,算是師伯給我的好處。”


    呂純陽隨即釋然,恨恨的瞪了眼楊戩,“怎麽這般好事都能讓你碰上,那玄都城我早有耳聞,據說蘊含著聖人之道的傳承。可惜,我一直無緣去探求啊。”


    楊戩仰頭看著天空,淡淡的說了句:“我這個人啊,就是酒量不足,若是被人灌醉了,玄都城大門定然失守啊。”


    “你這家夥,莫要這般教唆!”


    呂純陽笑罵了句,看著南邊那層層疊疊的彩雲,笑道:“我活了兩世,所求的不過是逍遙、心安這四字,那般大道就不必花費什麽心機去追尋了。”


    “何時準備大婚?”


    “怎的老是抓著這事不放!”呂純陽頓時有些萎了,氣急敗壞的瞪了眼楊戩,“你讓我亂了師徒綱常嗎?”


    楊戩輕笑了聲,抓著酒瓶再次仰倒,斜靠在宮殿的殿頂。


    “莫要瞞你本心了,你話中已經動了意,”楊戩看著呂純陽,悠悠的道了句,“莫言長生不怕時早,白白辜負了大好年華。”


    呂純陽頓時皺眉,似乎楊戩的話語說到了他的心中柔軟之地,仰頭喝酒,對著南邊的天空發呆。


    片刻後,呂純陽方才問了句:“我這張臉該如何安置?”


    “不要又能如何?”楊戩灌了口仙酒,“誰還能真的將你麵皮刮走?你這般畏首畏尾,不過隻是心中念著當年的東王公罷了。老哥,過去的已過去,別總辜負對你一份癡心,你也心中歡喜的女子。”


    想了想,楊戩又加了句:“不然,那可是會遭報應的。”


    呂純陽想說什麽,卻有些啞口無言。


    “我多想想吧。”


    楊戩嗯了聲,看雲舒雲展,望天穹彩邊。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楊戩嘴裏冒出了一句:“男女之事,其實挺好的。”


    呂純陽老臉一紅,權當自己沒聽過這般話語,免得傳出去有損天庭真君與純陽劍仙的赫赫威名。


    修道到楊戩這般程度的,少有人會再去想男女之情;隻能說楊戩修道的時日還是太短,無法從根本上泯滅他那顆依然時有躁動的煩心。


    呂純陽問:“你何時啟程?”


    “安頓好此地之事就去吧,”楊戩悠悠的說了句,“不用擔心,我會在洪荒留下和我本心相通的化身,若無事時還可以找你談天說地。”


    “化身始終有些別扭啊,”呂純陽輕歎了聲,“玄都城距洪荒路途遙遠,你化身如何得存?”


    楊戩笑道:“化身隻要不與人鬥法,就能一直得存。”


    呂純陽聞言點點頭,也不好多問,畢竟這是修行之秘,關係再好也不可隨意打探。


    下方突然傳來了慘叫聲,一名妖族青年麵如金紙的暈了過去。


    呂純陽看著楊戩,納悶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麽?為何不覺有半分波動?”


    “我身周三五百丈之地的生靈都會黴運纏身,”楊戩淡淡的說了句,然後看了眼呂純陽,“你真以為我是唬你的?你自己體悟一番修行之事。”


    呂純陽依言照做,而後眼一瞪。


    “為何我修道之路突然多了重重阻礙!”


    楊戩手一攤,“我都說了,我此時被天道所棄,與我粘連之人也會被天道延誤,估計就剛才這頓酒,你氣運就折了半成。”


    呂純陽聞言一聲怪叫,直接跳了起來,逃也似的飛出數百丈,扭頭瞪著楊戩,一陣捶胸投足。


    楊戩哈哈大笑,頗感快意;而殿中的小妖、大妖,似乎得了老妖的傳聲,一個個連忙出殿,紮入山林之中,極快的消失不見。


    這些小妖,楊戩也沒多管,周圍十裏有等待多時的巫族子弟,他們早已磨刀霍霍。


    楊戩也是趁著自己離開之前,帶自己三千草頭神出來‘捕獵’一番。


    磨蹭了片刻,呂純陽竟又慢吞吞的飛了回來。


    “算了,多陪你片刻。”


    擺擺手,呂純陽一屁股坐在楊戩身旁,笑罵了句:“你這黴神真君,當真害人不淺。”


    “閣下自己送上門來,怎能怪我牽連?”


    兩人互瞪一眼,各自仰頭大笑,心中頓生快意。


    “大師兄!”


    “師兄!”


    幾聲呼喊,南邊飛來數道流光,卻是在軍中跟隨楊戩一路伐商的幾個師弟,除了黃天化被困在封神大典,其他人盡數到場。


    楊戩淡然道:“都在我百丈之外停下吧,別瞎湊熱鬧,你們的氣運還有用。”


    呂純陽聞言一陣氣結,罵道:“楊戩你說話也忒不厚道,怎麽的,他們是前途無量的道門新貴,氣運折損不得。我就是過了氣的老神仙,要氣運無用了嗎?”


    楊戩詫異的看了眼呂純陽,正色道:“還是老哥你懂我。”


    “你這家夥!”呂純陽一腳踹了過來,即將踹到楊戩大腿時,又悻悻的收了回來。


    怕被震傷。


    幾位師弟依言停在了百丈之外,如今一個個都換上了天庭的戰袍,各個‘煥然一新’,精神頗為旺盛。


    “師兄,”哪吒皺眉問道,“這封神劫難是師兄你一手執掌,怎的到頭來,將風頭都讓給了天庭?”


    楊戩笑道:“少出風頭才能靜心修道,出風頭有什麽好處嗎?是能給我先天至寶,還是給我先天靈根?”


    哪吒有點鬱悶,撇嘴道了句:“行吧,你是師兄你說了算,反正我就是看他們有點不順眼。”


    “現在你也是天庭元帥,心中再不爽也要忍著,”楊戩道,“別忘了,你不是獨自一人,還有你父親和金吒木吒。”


    哪吒滿臉無奈的點點頭,嘀咕一句:“怎麽師兄開始比師父還嘮叨了。”


    金吒在旁做了個道揖,對楊戩道:“大師兄,父親本想親自前來道謝,又怕耽誤了咱們師兄弟敘舊。父親所言,大師兄是我們李家的貴人,我們父子四人能如此光耀祖宗門楣,盡是大師兄所賜。瑞後大師兄但凡有半點差遣,還請隻會我們父子一聲。”


    “李天……咳,李總兵言重了,這本就是李家的福分,與我無關。”


    差點嘴瓢把李天王這三個字喊出來,李靖現在剛剛上天,還沒混成李天王啊。


    木吒蹭蹭鼻尖,“反正,大師兄你今後就算是跟玉帝對著幹,我也站在你這邊。”


    哪吒頓時深以為然的點頭,金吒則是一臉無奈。


    這話若是傳入玉帝耳中,他們一家可真有麻煩了。


    雷震子在旁沉聲道了句:“師兄,嬋玉將軍先前入天庭之後就不知所蹤,至今了無音信。”


    楊戩聞言皺了下眉,思索少許,眉頭漸漸舒展。


    “不必為她擔心,應當是她的機緣到了,被接走了吧。”


    那頗為神異的五色石,與女媧聖人似有關聯。


    楊戩讓鄧嬋玉擺脫了封神入榜的命途,擺脫了與土行孫的姻緣,估計是被女媧娘娘相中,帶回媧皇宮修行了吧。


    韋護沉聲道:“聽師父說起,大師兄不日就要去玄都城守門……大師兄何過之有?為何要去那般苦寒之地……唉,隻恨我等在教中人微言輕,不能為大師兄幫上什麽。”


    眾師弟盡皆麵色黯然,哪吒更是攥緊拳頭,滿臉的憤慨。


    “不公!這事絕對不公!”


    木吒咬牙道:“我去找師祖為大師兄要個說法!”


    一旁,呂純陽有點哭笑不得的看著楊戩,低聲問一句:“他們不知玄都城之事?”


    楊戩頓時笑著搖頭,趕緊勸住他們幾人,將玄都城是哪般地界詳盡說來。


    待楊戩言罷,眾師弟方才恍然大明白……


    為何前幾日他們聽各自師父說起楊戩今後去向時,師父眼中會泛著淡淡的向往和無奈……


    ……


    封神大典熱熱鬧鬧的辦了九日,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正式歸位,天道之力加持之下,為封神榜中之‘英靈’重塑真身。


    天庭的勢力驟然膨脹,那些原本還在抵抗朝天閣的散修勢力,一夜之間有三成遞交了歸降盟書。


    這些自然和楊戩沒太多關聯,楊戩趁著自己還能在洪荒停留,‘遠遠’的陪在家人、徒兒身旁幾日,將此前所想的諸多事一件件有條不紊的做完。


    楊戩回返梅山,卻隻是在空中停留,鞏固一番梅山的大陣,與白澤閑話一二,關心下巫族近況……


    最後的一事,便是送小嬋兒入媧皇宮中修行。


    而楊戩順路便會進入混沌海,有敖心珂陪著,自能輕易尋到玄都城。


    漫步雲端,小嬋挽著敖心珂,在他前方駕雲前行。


    想想自己幾個月前還帶著千軍萬馬衝鋒陷陣,楊戩有些不勝唏噓,剛想感慨幾句,媧皇宮卻已在天邊現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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