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黑子並沒有死。


    當時他一下子就被嚇暈了。


    等蘇醒過來時他發覺自己不僅還活著,而且還手腳健全地躺一個土坑內。土坑是個被挖空墓穴那個活屍沒有像對其他人那樣咬死他而是把他帶到了西邊墳地裏,丟一堆東遊西蕩活死人中間。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逃過一劫也沒心思去想太多因為當時狀況實比幹脆地死掉好不到哪裏去。周圍方眼看去全是死人令空氣裏充斥著死亡腐臭味而那些活死人除了曾地下埋了很久都沒腐爛老屍外,其餘都是被那些老屍咬死村民還有當時同他爺爺一起尋找出路那些民警。


    黑子說,當他看到那些警察時整個心都冷透了因為這麽些天來支撐著他跟著眾人一起忍受著饑渴和恐懼活著,就是那些警察能順利出村搬來救兵把他們全部救出去希望。


    但沒想到手裏握槍他們竟也都沒有逃過死亡噩運,而且成了活屍中一員。


    好那些活屍陽光裏動作極其遲鈍,好像沒有導盲手杖盲人似,這給了黑子一點點期望,他以為可以想辦法靠自己速度從這些行動緩慢怪物中間逃出去。但就他剛剛踩著坑壁要往上爬時,一不小心發出動靜卻立刻令土坑邊垂下來一張滿是汙血臉。


    它張開嘴閃電般朝黑子身上直咬了過去,比豹子還要敏捷,這情形嚇得黑子腿都軟了,一下子沒忍住放聲大哭大叫起來,但突然間也不知道怎,那東西朝後退縮了下,隨後低哼了兩聲,就縮回頭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見狀,黑子卻哭得加厲害。


    癱坐坑裏一陣發抖,好一陣也沒能緩過來,因為他發現剛才那個差點咬向自己活屍不是別人,正是他爺爺李村長。


    李村長大半張臉都已經被咬沒了,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一根粗木棍,顯見臨死前還做著殊死抵抗。這後舉動令那根木棍成了他身體一部分,它被同他手上皮肉粘連了一起,所增加重量讓他身體總是以一種奇怪姿勢歪斜著,因而看得黑子又恐懼又心酸,蹲坑裏哭得幾乎斷了氣。


    那樣不知哭了多久,突然坑外頭噗遝噗遝響起一種奇怪聲音,讓他一下子把哭聲給硬生生止住了。


    聲音聽起來像是腳步聲。


    但和周圍活屍腳步聲不太一樣,因為活屍走動時關節不靈活,所以是拖著兩條腿朝前挪,而那聲音則一下一下很分明。管如此,卻聽上去又非常模糊,好像腳外麵包裹著一層黏糊糊東西。


    聲音從黑子所待那個土坑旁慢慢經過,這同時黑子看到坑裏被陽光投下來一片異樣巨大影子,影子也是模糊不清,並且散發著一股極其濃重濕土樣味道,隨後他發覺自己冷得全身都咯咯抖了起來,有一股劇烈冷空氣那東西一路經過時由上而下灌進了土坑,並且以肉眼可辨速度土坑表麵那些浮土上凝結出一層霜氣。


    黑子說他當時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要被凍成冰塊了。槐安村冬季再冷,他也沒遇到過這麽強烈寒氣,這種冷把人所有感覺都能給凍沒了,因而當時也不知哪裏來勇氣和力氣,他用凍得僵硬了手指刨住邊上被凍結實土猛地朝上一跳,跳出了那個土坑。


    說到這裏時,黑子臉窗外無聲壓進來夜色裏僵硬地抽搐了一下,隨後把聲音再次壓了壓低,繼續道,才一跳出土坑,他就看見了一樣比當時周圍冷空氣讓他全身發抖東西。


    他說他見到了墓姑子。


    那女人他記憶裏美得總好像畫報上明星,所以管她總是啦裏邋遢,他卻也沒辦法因此而討厭她。但此時眼前墓姑子卻著實把黑子給嚇到了,也說不清那究竟是不是真就是墓姑子,因為她看起來好像剛從泥裏爬出來一樣,全身汙糟糟。


    那些汙泥樣東西是她全身潰爛皮膚。


    自脖子以下,她整個身體都爛透了,唯有一張臉還跟活著時候一樣,蒼白而漂亮,帶著一副無知無覺般傻嗬嗬笑。她一邊笑一邊慢吞吞朝前走著,那種奇怪腳步聲就是她所發出,因為她兩隻腳爛得好像兩團濃稠漿液,依稀能看到裏頭骨骼,骨骼沒有腳掌,隻有兩條纖細小腿骨撐著地麵,所以一路走一路隻看到兩行細而長線自土裏深深淺淺地劃過,形成一串同她腳步聲一樣無比詭異“腳印”。


    有個人就踩著那兩條“腳印”她身後慢吞吞地跟著,低垂著頭,


    也不能說那是人,但因為他保存狀態實太過完美,所以很難將他當成是一具屍體。


    他就是黑子當日白家祠堂裏所見到那具美得好像個女人一樣、但無法確定其身份、也無法猜測他死亡年歲屍體。


    記得那時,所有村人都沒有料想情形下,那些橫七豎八倒白家祠堂周圍所有屍體突然間全都複活了起來,無論是老屍還是屍。唯有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由始至終始終那麽安靜地躺地上。


    但眼下他卻跟那些活屍一樣走動了起來。


    “是也變成了不化骨麽?”聽到這裏羅小喬忍不住問黑子。


    黑子沒有回答,隻一邊捏了捏自己那些幹硬變形手指,一邊若有所思地繼續道,就他一邊發著抖,一邊傻愣愣看著那具屍體從自己邊上直挺挺地走過時,他突然發覺那具屍體周圍似乎隱隱環繞著什麽東西。


    那些東西極其模糊,好像香煙剛吹出來時繞人身邊感覺。但仔細看,又好像一些沒有骨頭手似,它們軟塌塌地纏屍體腰腿處,把那屍體同前方墓姑子纏了一起,於是墓姑子每朝前走動一步,屍體便慢慢跟隨一步。


    然後很突然,走前麵墓姑子一下子停了下來,仿佛感覺到黑子視線般回頭看了他一眼。


    黑子說到這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好像透過周圍黑暗又一次見到了當時那女人眼神似。隨後用力吸了口氣,訥訥道:


    那視線真不能看,明明笑嘻嘻好像一副很開心樣子,可是眼神跟兩把刀子似,一看就好像自個兒魂都被挖出竅了一樣,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直等到黑子回過神時候,他就發覺自己跪地上用自己手指挖著地,被挖出那道淺淺坑裏全是自己血和皮肉,而墓姑子和那個長得像女人一樣好看屍體卻早已不知去了哪裏。周圍依舊動遊西蕩著那些麵無表情活死人,它們烈日下散發著臭不可聞味道,好像完全沒有留意到黑子存般他身邊走來走去,但黑子剛一站起身想逃離這個地方時,它們便又馬上如獵犬般地朝他轉過了頭,隨後歪歪扭扭朝他走近了過來。


    後來漸漸,黑子意識到自己隻要一直保持著那種跪爬姿勢,地上用自己手挖著坑,那些活死人就不會傷害他。


    但為什麽一定要用自己手去挖而不借助工具?黑子不知道,似乎那是存於他意識裏一種本能,也似乎是墓姑子對他說,她消失前所看向他那一眼瞬間。


    而無論終原因是什麽,總之他覺得,自從那個很像墓姑子東西看過他之後,他腦子裏就好像缺了些什麽似,常常管不住自己手腳,也常常管不住自己頭腦。所以,此後他唯一生活就是那片墳地裏挖著一個又一個坑,卻也不知道那些坑究竟是要做什麽用。每天總是過得渾渾噩噩,有時完全分不出白天還是夜裏,餓了就爬到附近有槐樹地方,拔上麵嫩葉子或者挖長周圍土裏麵塊莖吃。渴了就當年守墓人住處那口廢井裏找點水,或者嚼一些凝樹葉上露水。


    就是這樣,不知不覺他也那麽多年活下來了,有幾次見到有警察進村搜索,那是因失蹤警察而被派來對這村子進行搜索和調查一些人。這時候他求救會被本能地燃起,他悄悄追逐那些人,用自己方式告誡那些人,想幫助那些人順便幫助自己逃出這地方。但後,總是一次次看到那些人身陷鬼打牆般境地,一次次被逼到絕路,然後被“不化屍”們幹淨殺絕,之後變成了它們中一部分。


    於是心越來越冷,逃生希望也越來越淡。


    之後,隨著墳地裏坑洞增多,他可以移動範圍也越來越多,那時,他已完全放棄逃離這村莊念頭了,隻覺得這種千篇一律生活方式似乎已成了自己生命一部分,而頭腦和口舌也已退化得如同這村裏山石一樣僵硬,那種難以思維、無需交談感覺,磨滅了一個人想要尋求自由,於是他甚至覺得那樣現狀也挺好,也許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漸漸變成了那些沒有知覺“不化屍”中活生生一員。


    卻沒想到,這潭死水會因幾年後一撥人闖入而再次被打破。


    因為那些人出現引發了一些同過去不太一樣、很不尋常事情。那些事情令他無法再回複到原先平靜單一生活狀態裏,也因此,他原本這充滿了活死人村子裏看似沒有什麽威脅生活,也就此一去不複返,逼得他不得不再次為了自己安危和生存而窮一切方式。


    那些人就是之前黑子對我們所提到,同我們一樣,為了所謂冒險活動而闖進槐安村裏探險,並終被埋進了他用兩隻手挖出來土坑裏那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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