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冤枉啊’何長纓喊得那是撕心裂肺痛徹心扉,聽著後麵的大刀手的刀片子就是一頓,有些遲疑的沒敢砍下來。


    做他這一行,向來忌諱頗多。


    就像這一聲‘冤枉’,假如自己砍得真是良臣忠將,雖然在閻王那裏不算首惡,可是連帶著滾一道油鍋那是絕對沒跑的。


    “你冤枉?哈哈,你冤枉?你個孬種還有臉喊冤枉!”


    何長纓背後的那個聲音怒急而笑:“那高升號上上千位亡魂又該去找誰喊冤屈?吳炳文,駱佩德,許天才,高善繼他們又該去找誰喊冤屈?先斬了你個軟蛋貨祭旗,高升號上麵兄弟們的血債我們去朝鮮找東洋倭寇去討!”


    “你怎麽開始顫抖了!你也知道良心過不去了!你還有良心麽?”何長纓身後的那個聲音越說越大越說越怒,到最後就已經變成了咆哮,完全壓製住了四周磅礴的暴雨聲:


    “斬!”


    當聽到‘高升號’三個字,何長纓的腦袋就‘轟’的一下子蒙了。


    對於這個名字,隻要稍微熟知甲午戰史的中國人都知道,它是中日甲午戰爭的開端第一戰。


    1894年7月25日,清軍雇傭英籍商船高升號向朝鮮牙山方向運送軍隊和戰時物資,由於情報事前被日方截獲,rb艦隊的‘吉野’,‘浪速’,‘秋津洲’在朝鮮豐島海域攔截住了清國水師的‘濟遠’,‘廣乙’,‘操江’號戰艦。


    經過短暫海戰,各方均處於劣勢的‘濟遠’逃跑,‘廣乙’擱淺焚毀,‘操江’被逼降,而滿載清軍的高升號在滿船清軍勢不投降奮勇開槍的情況下,被‘浪速’號擊沉,照成了871名清軍喪生大海。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高升號事件’,從此中日兩國在朝鮮,遼東半島,sd半島大打出手。


    龐大的滿清帝國最終被小小的彈丸島國在海陸兩線打得落花流水,號稱世界第九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更是全軍覆滅。


    最後滿清屈服投降,割地賠款,使得滿清帝國在1885中法戰爭取得的榮光被毀於一盡,暴露了它虛弱不堪的實質。


    從此西方列國開始加速殖民華夏,中國徹底的陷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深淵。


    “咯咯咯咯——”


    何長纓渾身顫抖,滿嘴牙齒又‘咯咯’的抖的亂響了起來。


    假如這真的不是在做夢。


    假如這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這是一棍子穿越了上百年,來到了甲午戰爭之中的清朝末年!


    然後,身後的那又一聲咆哮著的‘斬’字,徹底驚醒了癔症中的何長纓。


    假如隻是在做夢還好,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重生在這個倒黴鬼的身上,剛重生就要被剁掉腦袋,拿自己死的才是悲屈之極。


    肩膀的疼痛,如此真實的場景,讓何長纓絲毫不敢去賭。


    賭贏了,大不了從夢裏醒來。


    賭輸了,可是他自己的性命!


    情急之下一臉慘白的何長纓學著剛才那個被剁掉腦袋的仁兄方伯遠的模樣,閉著眼睛梗著脖子在暴雨裏仰天大吼著:“我不服!”


    隨著這句話喊完,何長纓全身所有的肌肉都緊緊的繃起。


    是贏得暫時片刻的苟生,繼續為活命而絞盡腦汁苦苦掙紮;


    還是一刀下去,一覺醒來或者永墜黑暗。


    生死之間,立見分曉。


    ‘我冤枉’,因為老子是重生的,這家夥做的孽,與我何幹!


    ‘我不服’,假如這麽悲催的剛剛重生就被一刀剁掉腦袋,我怎麽可能服!


    劉大成的梗著脖子的一副忠剛的模樣,讓腦子裏麵一直嘀咕著剛才那道雷劈大樹的大刀手心裏就有些發瘮,忍不住回頭看了身邊的那個武館一眼。


    這個武館和何長纓也算熟識,平時也一起喝過酒賭過錢狎過妓,聽到自己身邊跪著的這個經常輸錢的富家子弟這麽不想死的喊著,也遲疑著回頭看了身後坐在大雨棚裏的大人一眼。


    “你—不—服?”


    何長纓背後雨棚裏的那個大人是徹底的暴怒了:“何長纓!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休怪我不講你肥西何家的體麵,非生剮了你不可!”


    肥西何家,高升號,淮軍仁字六營,怯敵,意圖投降,棄船脫逃,這些字眼飛快的在何長纓的大腦裏變幻著。


    他奮力的想從中摸清自己在高升號的過往,以及自己的大致身份,還有能從中找到自己脫離現在凶境的辦法。


    “狡辯,你怎麽不狡辯了!”


    在何長纓的身後,‘施勇巴圖魯’,北塘防軍統領,通永鎮總兵吳育仁又是一聲怒吼。


    吳育仁出生肥東,比何長纓整整年長三十歲,吳何兩家祖上曾經還起過一場不大不小的官司。


    肥西何家在當地也是一個傳承悠久的大族,何家不僅富貴,何長纓的老子何寧遠更是一個秀才,在肥西向來樂善好施,享有善名。


    而且雖然這個何長纓是自己的仁字軍的哨長,不過卻是屬於江自康的副三營;自己和江自康一直不太對路,這是淮軍裏麵眾所周知的秘密。


    此時這周圍的淮軍士兵有很多都是合肥人,要是今天不讓這個何長纓死的無話可說,不讓他痛痛快快的把話說出來。


    隻這兩聲‘冤枉’,‘我不服’,傳回合肥就不免讓何家和鄉黨說他公報私仇,借刀殺人。


    李鴻章,寶士德,歐格衲,奕劻,高惠悌,含納根,方伯謙,濟遠號,伊藤博文,東鄉平八郎,——


    無數的信息瘋狂的湧進何長纓的大腦,然而又被他迅速的過濾掉,依然找不到任何能讓他脫離眼前危機的借口。


    滿頭雨水和熱汗的何長纓,一時間心裏充滿了絕望。


    難道今天注定要用身後的這柄大刀來證實自己是穿越還是睡在夢裏!


    “怎麽不說話,你怎麽不繼續狡辯!”


    看到大雨裏的何長纓身體顫抖著不做聲,吳育仁心中充滿了厭煩,就準備擺手下令。


    這一次你就是喊破了天,都不會有人再理你!


    “《英日通商航海條約》!”


    如同一道金色的閃電,在何長纓的腦海裏猛然耀起,他終於想到了一個似乎也不是好辦法的辦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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